秦关平是真觉得无聊,他荣华富贵享受惯了,这几日又天天待在这儿看他们比赛,一开始倒还觉得新鲜,日子一久他就觉得这也不行那也不好。

  不说妖怪本就长得千奇百怪,不符合他的审美,猎奇心理过去以后他只剩下厌烦,总觉得在这儿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跟美人游山玩水呢!

  今日秦关平手下的这虎妖已经连胜三场了,最后一场是同一条蛇妖搏斗,它如迅雷般咬掉蛇妖头颅一击毙命,台下瞬间爆发出尖锐的呐喊。

  蛇妖死了,奖赏已经堆成了天价,台下赌徒的叫喊声几乎要冲破地下城。

  秦关平无聊到了极点,他干脆站起来,晃着扇子想离开,余光瞥到场外一抹白色的身影,登时看直了眼。

  身边仆从忙站起来,小心翼翼问:“少爷,您要干什么去?”

  秦关平遥遥一指,满眼惊艳:“这是谁?”

  仆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几个穿着普通的人,细看那白衣青年手中还拄着盲杖,似乎眼睛不便。

  他们身边跟着的引路人也不过是地下城里地位最低贱,一块下品灵石便能引路的下人,并不打眼。

  仆从心里大概明了了些,恭敬道:“昨日放出去的票修为高者都定了包厢,其余地位尊贵的人也都在上座,只剩一些卖给了无名散修,或是普通凡人,总之并不厉害。”

  秦关平却笑了,他眼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撑着围栏目光落在安澈身上:“行啊,我给他们一个发横财的机会,去把那瞎子带上来,我要看他上台跟那虎妖斗一斗。”

  仆从惊讶:“可那虎妖已有金丹巅峰的实力,他们不像是修士,普通人对上它必死无疑啊!”

  秦关平道:“这有什么,要是这瞎子能击败虎妖,得到的奖赏翻倍,我亲自给他补齐了奖品,还送他一瓶涅槃丹。”

  这次的奖赏是历年来最高的一次,那堆积如山的灵石法宝都快能养活一个小宗门一年,更别说涅槃丹这种只有元婴期炼丹师能炼出来,失败率达到可怖的九成,这种丹药药材不仅难寻,总生在一方灵兽庇佑的地方,还极难以保存,一度被追捧为神药,号称只要还有一口气都能救活,活死人肉白骨。

  秦家家大业大,就是靠丹药发家致富,如今成了四大世家之首,秦老爷子老来得子,秦关平天赋又极好,年纪轻轻已是筑基后期,自然是万般宠爱。

  秦关平随意洒洒水花,就是普通人八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甚至于仆从都有些蠢蠢欲动,不过一想起那虎妖的凶悍,又没了心思。

  这只虎妖可是在格斗场里待了足足七年,打过无数场擂台,死在它口中的生物起码有白来只,元婴期修士都不敢去挑衅它。

  仆从犹豫道:“那他要是不愿意去呢?”

  秦关平冷笑:“蠢货,他若是不愿意你就把他拖上去,不然我就把你扔上去喂老虎。”

  仆从一惊,连忙下去找人。

  这时候他也想明白了,这次的奖赏如此丰厚,涅槃丹这种东西整个秦家都只有三瓶,秦关平怎么可能会轻易给出去?

  这显然不是冲着人去的,是冲着命去的。

  有命拿,也要看有没有命花。

  此刻的安澈正和白钰一起走着,身前引路的是白钰花了一块灵石请来介绍地下城的引路人苏元子。

  他大致将地下城各个地方讲了个遍,着重描述了格斗场如何凶残,感慨了一番他十赌九输的运气。

  这家伙是个很执着的赌狗,他先前独来独往,在长云城里居无定所,本只玩过城内的赌局,偶然一次去了地下城立刻迷恋上格斗场,半个月输光家底,又花了半天时间摸清地下城临时做起了引路人。

  苏元子甚至还鼓动安澈也去押奖:“我可跟你说,你以后去些普通点的场次,别去凶兽场,挑只奴隶扔在格斗场,我教你挑奴隶的手艺,保准你赚得盆满钵满,一次回本!”

  安澈听了半天,打断了他夸夸其谈:“你这一路怎么光在说押奖,要真这么赚灵石你怎么不去干,还来这儿做一灵石一次的引路?”

  苏元子扼腕叹息:“你不明白!我这是天妒英才啊,上天看不惯我实力太强悍,故意在我上场的奴隶身上使了绊子,要不腹泻要不临时骨折,每次都只差一点!我如今花半天时间把这儿摸清楚,做引路人只是个过渡,我迟早能带着奴隶杀回格斗场的!”

  安澈对这赌狗实在无言以对。

  苏元子感慨:“可惜你们来晚了,不然不仅能押胜负,还能申请打擂台,赢了奖金可不少。”

  他话刚说完,另一边秦关平的仆从就喜笑颜开地凑过来:“哎哟,这不巧了吗!要是你们想打擂台就找我,”

  安澈疑惑:“不是已经过时间了吗?”

  苏元子也奇怪:“嘿,你个不知从哪儿来的毛头小子,你知道这儿的规矩吗?你懂行还是我懂行,不要挑战我的职业操守好吗?我靠这个吃饭呢!这擂台赛一个月就两日报名时间,两日里统共只有五个时辰统计,错过了就没机会了,你是骗子吧!”

  仆从差点没气吐血,阴测测盯着苏元子,不着痕迹露出自己胸前秦家的衣纹:“小兄弟,你可不要乱说话,这地下城里不懂规矩的人多了去了,地牢也不知道堆了多少人的尸骨,人啊,总要有点眼力见。”

  这本是极有威慑力的一句话,毕竟地下城里谁不知秦家实力,没人敢不给秦家面子。

  可惜他面前一个是眼盲体弱不知行情的瞎子,一个是刚上任没几天没摸清状况胆儿比天还大的混子,一个认出了秦家人,却看热闹不嫌事大袖手旁观看乐子。

  白钰轻描淡写地说:“我怎么不知道地下城里还有像你这样狗仗人势的家伙?”

  苏元子没听出白钰言外之意,义愤填膺地说:“没错,就是像你这种胡乱指路不懂装懂的人多了,我们这行生存空间才恶劣成这样!我告诉你今天碰上我算你倒霉,我就爱见义勇为,压一压你们这群人的风头!”

  仆从茫然了,他盯着衣服上的标看了半天,确认自己没穿错衣服,登时怒上心头:“你们这群没眼力见的平民,连秦家的衣服都认不出来,这可是秦少爷赐给你们的机会,别人想要还得不到呢!”

  苏元子浑身上下就这张嘴快,根本不过脑子,当即反驳道:“平民怎么了?平民也比你们奴才好,整天卑躬屈膝,就算你是秦家的——”

  他声音戛然而止,尾音滑稽地拐了一个大弯,停顿片刻,咻的一下缩在安澈身后:“卧槽他是秦家的家仆!他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就不那么嚣张了你说我现在跑能跑掉吗——”

  安澈被他扯得一个踉跄,有些无言以对:“你不是说你要压一压他的风头吗?”

  苏元子字正腔圆,铿锵有力:“我没有!客人,您就听他的话去一趟,找个好用点的奴隶,万一走狗屎运……运气好赢了,您可就成名人了啊!”

  那仆从打断他的话:“奴隶就不用找了,跟我过去吧,看到那边那只虎妖了吗,对手已经等了很久了。”

  苏元子抬头一望,惊得目瞪口呆:“这妖兽也太大了吧,怪不得不要奴隶,那我们去哪儿买妖兽?”

  仆从忍无可忍:“不用带奴隶,也不用带妖兽!让他自己上!”

  苏元子震惊了,随即变成怜悯,拍了拍安澈肩膀:“哥们儿,保重。”

  安澈嫌弃地将他手拨开。

  白钰远远瞧见那只虎妖,立刻感受到那恐怖的威压,他皱了下眉。

  这虎妖居然有金丹期的实力,连他都觉得有些棘手,恐怕根本无法对付这只妖。

  安澈垂下眼:“你的主子是谁?”

  仆从有种终于进入正题的感觉,他荒谬地感觉到了庆幸——还好那傻鸟引路人没插嘴。

  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眼神阴翳:“我家少爷秦关平,四大世家之首秦家家主的独子,特意请您上台。”

  苏元子小声嘀咕:“这作态也太狗仗人势了吧?”

  仆从终于忍不住了,他手作鹰爪状朝苏元子扑过去:“我一定要将你剥皮拆骨,喂给食人魔!”

  苏元子怪叫着躲在安澈身后,安澈立刻感受到面前一股极强的气浪,他没想到这样一个脑子不太聪明的仆从居然也有筑基巅峰的实力,仆从散发出来的威压令他衣服都微微发颤,牵动全身。

  安澈握紧了盲杖,刚要拿出符文抵挡,却没想到身侧微风一动,白钰直接抽出了佩剑猛地挡开那道剑气,强风凌冽,却自发地绕过安澈,连一丝头发都没有碰到。

  一袭青衣儒雅而自在,白钰将剑背到身后,目光落在仆从身上。

  而仆从终于注意到这个全程看戏的人,他们之间只过了一招仆从便明白他不是这个人的对手,顿觉棘手,警惕道:“你是谁,你要跟秦家作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