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路人惊奇疑惑的眼神中浩浩荡荡地穿过喀万驿,走进了雨林地域。消息的传播甚至比他们本人抵达的速度还快,在他们刚刚能看见那棵高耸入云的圣树之时,就已经来了不少风纪官和守卫准备接手那些从沙漠里被带回来的人。

  当然这个世界少了谁也不会缺少吃瓜乐子人。

  “听说了吗?沙漠里好像有奇怪的家伙在游荡……”

  “对对对,就是那些人,他们被草神大人带回来了,听说好像因为是搞了什么邪门的东西,违法了,这才被抓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大家窃窃私语口口相传,贴心地为小队里的每个人都写了一篇惊心动魄的冒险故事。

  善后工作很复杂,纳西妲一进须弥城就被贤者们拉着处理一些他们无法定夺的要务,赛诺重新回归风纪官的队伍,准备和同事们一起逐一排查教令院和愚人众之间的勾连。

  迪希雅婉拒了众人想留她在须弥城中逛逛的提议,她有些想念炽光猎兽的成员们了,自己这么长时间不在,估计他们能闹翻天吧。

  温迪更是毫无犹豫,直直奔向城内,想来不把须弥城的所有酒馆都逛一遍他是不会甘心的。

  身边的人都赶着处理自己的事情,转眼间大家散得七七八八,纳西妲临走前特意嘱咐她回家收拾一下东西搬到净善宫静养,弦月总觉得这样太过张扬,奈何推辞了几次还是无奈听从了纳西妲的建议。

  现在这里也就只剩弦月和艾尔海森两个尚未毕业的教令院学子还算清闲,弦月住在大巴扎附近,她和艾尔海森两个人慢悠悠地走着,不时跟附近的很久没见的邻居们打着招呼。

  路边的长椅上,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你们两个,回来了也不来和我打个招呼?”

  之前福勒绪就隐隐约约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从化成郭回来之后他心里一直记挂着两个学生,一听说他们回来了,赶紧到他们的必经之路附近等着,想看看两个孩子有没有出事。

  但此刻的他眉毛拧起,颇有不满地看着这两个悠哉漫步,完全忘记跟他报平安的学生。

  弦月看着老师一副心怀不满,要开始絮叨的样子,赶紧对艾尔海森使了个眼色。

  艾尔海森回了个不解的眼神。

  福勒绪老师看着两人的小动作,心里不满更甚,他还站在这里呢!

  弦月眼看老师的眼珠子瞪的越来越大,眉毛也越挑越高,不得不放弃让艾尔海森这个装傻的好手来安抚老师。

  “老师,这次真的是太险了呜呜,我真的差点以为就见不到老师了。”

  她说的其实没有半句假话,弦月这番行动确实惊险,本来就偏瘦的身体一下子消减了很多,连本来合身的衣服都显得空空荡荡,再配上一副惊魂未定的神色,当真是吃了很多苦的样子。

  “哼”福勒绪老师轻哼一声,显然是不太相信她的说辞,但自己的学生瘦了这么多,他还是心疼的。

  “走,去兰巴德酒馆,大家一起吃顿饭。”

  弦月顺口接了一句:“老师你请客?”

  福勒绪老师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当然是你请。”

  看着学生逐渐狰狞的表情,福勒绪老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之前的考察经费根本没用多少,现在对赤王陵的考察又封锁了,课题作废,没有再重开的可能了。”

  “所以……”

  “所以?”

  “我去和贤者汇报的时候,他听说经费没用完,居然说让我们大家分一分,就当精神损失费了。”

  申请研究经费一直要经过一个相当复杂的审批流程,作为课题主要负责人的福勒绪在申请时写了大量有关项目经费管理的报告。

  如今课题意外终止,按理说教令院应该收回结余,但此刻人人都身处风波之中,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来处理这种相对来说不那么重要的审批。

  再加上考虑到这个考察小组成员无辜被牵扯进教令院高层和草神的矛盾之中,那些还算干净又有些政治敏感度的贤者便卖了个好,没有收回剩余的经费,反正对教令院来说,本来也算不了什么。

  福勒绪老师当然不是会私吞经费的人,考察小组每个人的钱他都已经分好,只等着见了面就交给他们。

  此刻虽然并非餐点,可兰巴德酒馆的人依旧不少,艾尔海森见福勒绪老师像是有话要对弦月说,便善解人意地起身去找侍者点餐。

  “对了,拜罗姆……没出什么事吧。”虽然对这个人印象不好,但毕竟共行一路,拜罗姆也不愿意见到同事丢掉性命。

  “暂时……还活着。”

  提到这个,弦月的心情难免有些低落,从实验室里救出的好些学者都患上了严重的魔鳞病,其余人也各有各的意外情况,偏偏这些病症与常规病痛又不一样,健康之家也只能做简单护理,无法根治。

  福勒绪看弦月的神色也知道了个大概,他叹了口气,把拜罗姆的那部分钱包好,准备有空去看看他。

  “哎呀,真是巧,刚好遇到你们了。”

  一声开门声淹没在喧闹的酒馆之中,清亮的声音远远从兰巴德餐馆门口传来,温迪带着一身酒气醉醺醺地走了进来。

  福勒绪老师心里一跳,怎么就出去了几天,孩子就已经交上这种朋友了,他印象里的弦月虽然算不上多正经,可离放荡不羁还是有很大的距离的。

  温迪一屁股坐在了原本艾尔海森的位置上,弦月叹了口气,对着老师介绍了这个“新朋友”。

  听说是眼前这个年轻人间接救了弦月一行人,福勒绪老师对他是大大的改观,甚至把温迪的嗜酒美化成了高手的标配,再加上温迪的情商一直很高,几句花言巧语就哄得福勒绪老师心花怒放。

  于是点完餐的艾尔海森刚回来,就看到温迪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和老师谈笑风生,弦月还在一旁不时添上两句,桌边一派和谐欢快。

  艾尔海森一向觉得经过包装和伪饰的言语没什么必要,但这一刻他的脑海中居然一瞬间冒出了,平时偶尔说点好听的话,这种行为好像也不错的荒唐念头。

  真是奇怪的想法,艾尔海森没有深究,他找侍者加了把椅子。

  温迪见到他回来了,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起身想靠近那把新添的椅子。

  福勒绪老师还很奇怪,以为温迪是太有礼貌,不好意思占别人的位置。福勒绪赶紧拉住温迪对他说:“没事没事,谁坐都一样,干嘛讲究这个。”

  福勒绪老师坚持让他坐下,可温迪却坚持推脱,几番下来,福勒绪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你们俩,有矛盾?”他的视线在艾尔海森和温迪之间转了转,不应该啊。

  “难道是……”

  眼看老师的目光就要转向自己,弦月受不了了,她按下温迪,又来拉艾尔海森,艾尔海森乖乖被她拽了过来,弦月把他摁到自己的座位上:“你们俩坐一起。”

  解决了这两个人,她拍拍手,坐到了新加的位置上。

  福勒绪老师的目光狐疑地在这三个人的身上转了一圈,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弦月克制着自己心里那股莫名其妙,不知从何而起的羞涩感。

  羞涩感?!什么羞涩感,明明就只是被分配位置这件事搞烦了而已!

  看着温迪一副兴致勃勃左顾右盼的样子,福勒绪老师觉得这里好像有些奇奇怪怪的氛围,不确定,再看看。

  一时之间大家谁也不说话,他们这桌的安静氛围在喧闹的酒馆里分外突出,幸好,侍者好像是发现了客人的如坐针毡,及时带着美食来充当气氛的缓释剂。

  弦月很想压下自己心中突然泛起的羞涩(说了不是羞涩!),她率先将自己的思维放到了桌面的美食上。

  兰巴德鱼卷的花香和鱼肉的鲜美扑面而来,刚从烤肉架上取下的兽肉刷上了酱汁和新鲜的蔬菜一起被包裹在薄饼之中,煮熟的秃秃豆混合在了特地调制的酸奶酱之中,萨布兹炖肉……

  弦月本来已经快完全投入美食中的意识又被眼前的食物拽了回来,似乎,好像,艾尔海森的特殊料理就是……

  她生无可恋地瘫在了椅子上。

  这一餐在奇怪又躁动的氛围下结束了,福勒绪老师实在是受不了这两个对视都能搞得那么奇怪的学生了,刚吃完就跑得比谁都快。本来出于人道主义,他是想拉上温迪一起走的,可看着温迪又好像完全乐在其中的样子,他果断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老师怎么走得那么急?”弦月用刚到手的经费结完了账,结果就看到老师一溜烟地跑了,本来她还有些事想问问老师来着。

  艾尔海森自然地回答道:“或许是不想付账。”

  温迪的神色逐渐变化。

  “啊?不会吧,等等,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温迪疑惑了,温迪沉默了,温迪掏出了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