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猛管不住那些士兵,难道那些士兵还敢不听王爷的话吗?

  可真要说起来,如果有什么事儿,比如剿匪,晏云澈去临时调派一下,李家军还是得给他这个王爷一个面子的。

  但如果直接让晏云澈去接管本地的驻军,那就有些越俎代庖的嫌疑了,也不合规矩。

  要是被李家参奏一本,陛下估摸着也会两头为难。

  但是暗中出谋划策,还是可行的。

  第二天,刘猛来得很早,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

  祁秋年估摸着,应该是军师这一类的角色,恰好那刘猛介绍的时候,佐证了祁秋年的想法。

  这年轻人是刘猛的同乡,两人小时候光着屁股一块玩儿,一起掏鸟蛋的情谊呢。

  那书生名叫卫文,读过几年书,也考了一个秀才的功名。

  但他实在是没有那个天赋,再继续读下去了。

  这次刘猛要到北方来上任,他就自告奋勇跟着刘猛一起过来了。

  晏云澈朝着祁秋年微微含首。

  祁秋年瞬间明白,着卫文,是可用的,至少,人没有问题。

  着大概是两个人长久生活在一起的默契,只需要这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

  就像读心术似的......等等,读心术?

  祁秋年心里咯噔一声,不着痕迹的看了晏云澈一眼,然后并没有表露出什么。

  那刘猛,也不是个爱绕弯子的性格。

  直说了现在遇到的困难。

  跟祁秋年和晏云澈的猜测一样。

  之前那李季已经被晏云澈处死很久了,但是北宜还有个副将,不是李家血亲,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姻亲关系。

  不过那人也不管事儿,就是有个职位,混日子。

  但是,之前的军饷,基本上还是如数发放了的,这刘猛刚到北宜,就到了新一月发放军饷的日子。

  但那边借口说李国公去了京城,边境没有人管事情,要等李国公回来了再说。

  这李国公还不知道多久能回来呢。

  真要等到李国公回来,那北宜的将士,不都得饿死了?

  按照常规的情况,州府驻军大概是三千到五千士兵,北宜地方不大,之前守城驻军就刚好三千人出头。

  上回,被晏云澈处置了一批,送去挖石头劳改去了,逃是不可能逃得了的。

  但是算下来应该还有3000人左右,这3000人没有军饷,日子如何能过得下去?

  到时候饿着肚子,这些士兵活不下去了,会不会有闹起来的风险?

  那刘猛说话也直接,“还请王爷替臣拿一个主意,底下还有3000来人等着吃饭呢。”

  真要说,这李国公把北宜的军饷卡死了,不给,这也是不可能的。

  军饷按时发放,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除非是朝廷无法拨款,甚至是延期了。

  所以李家军那边也只是找借口拖延,想给刘猛一个下马威罢了。

  再则,这刘猛是陛下亲自委派过来的,如果李国公铁了心的,不想给刘猛军饷,那就是要打陛下的脸面了。

  陛下也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所以不如来一招将计就计一下。

  祁秋年单手敲打着座椅的扶手,慢条斯理的,“我看不如这样,你直接写一封奏折,快马呈报上去,就说你来北宜这么久了,一直都拿不到军饷,把自己和军营里的状况说得惨烈一些。”

  那刘猛微微有些不解,他从前也在军营里待了那么多年,这种事情,具体看来,其实也算不上大问题。

  从前其实也见识过,基本上也都是上头的将军进行周旋,想办法把军饷要回来便是。

  以前他的长官都是这么做的,所以他之前也想着,要不要去摆放一下李国公,但是那李国公这不是被陛下召回京城去了嘛,所以就先来找王爷和小侯爷,看能不能有别的办法。

  可现在,小侯爷居然要他把这样的小事情,闹到陛下面前去,是不是不太好看?会不会让陛下觉得他没有能力?

  他是不聪明,但也知道,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在那么多小将领里脱颖而出,来北宜做了守将,五品官呢,这是他这个泥腿子从前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刘某身旁的卫文,却是眼前一亮,“将军,侯爷说的方法,可行。”

  那刘猛本身没有背景人脉,甚至是出生乡野。

  你说他身上背负着多么厚重的战功,也不尽然,毕竟西南那边也不打仗,只是因为剿匪立了几回功劳,这回都称得上是被破格提拔了。

  他拿不到军饷,大家也都知道他脑子不好使,如此,闹到陛下面前去,陛下虽然可能会烦他一下,但是这军饷一定是能要过来的。

  最重要的问题,就是那李国功也落不到好,轻则,都要被陛下说李国公旗下的人都是玩忽职守。

  “李国公那边想用阴谋,那咱们这边就用阳谋,用光明正大的方式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祁秋年的笑意带着张扬。

  那刘猛听过他们的解释,瞬间豁然开朗。

  “下官在此谢王爷和侯爷的提点。”

  祁秋年挥挥手,“刘将军也不用如此客气,毕竟咱们三都是在北宜做官,你们守护一方百姓的安稳,我们照顾百姓安稳之下的生活,大家都是同僚,日后合作的机会和时间还很多呢。”

  刘猛从前都生活在军营里,见过的权贵并不多,不过在他固有的印象里,权贵都应该是威严的,高高在上的,甚至是看不起他们这种泥腿子出身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像祁秋年这么平易近人的侯爷,或许是因为这位侯爷是商贾出身的原因?

  而且这侯爷也不是那种文绉绉,骂人他都听不懂的那种。

  祁秋年的态度,让刘猛不由得心生好感,当然了,这个好感只是想交朋友的那种好感。

  他身边虽然有个卫文,但卫文也只能在小事情上帮他动一下脑子,毕竟卫文同样出身乡野,他的见识,就造就了他的能力。

  比起侯爷,要差很远,他们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东西。

  祁秋年这边,自然也是有心想要结交的。

  之前觉得这刘猛脑子不太好使,方便他们拿捏,但是刘猛身边有了个卫文,这卫文暂时还看不出有多高的计谋才智,但是应该比刘猛这个纯粹的莽夫要好得多。

  既然如此,他们的关系就不能是拿捏了,应该是合作关系。

  祁秋年又琢磨了一下,“等这次军饷的事情解决了之后,怕是他们又要从士兵身上做手脚了。”

  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句话用在李国公身上也正合适。

  从前,这李家军在北方做土皇帝,没人能管得了他们,即便是周围几个州府的太守,都得要给他们三分薄面。

  如今,祁秋年和晏云澈来了,刚到北宜,就杀了他们李家人不说。

  如今,陛下又另派了一个外人过来做守将。

  那李家军有脾气也很正常。

  在加上,晏云澈这个安北王的封号,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北方几个州府,日后都会是晏云澈的封地。

  李国公不管有没有谋反的心,都不会允许晏云澈在北方发展起来的。

  目前,他们还没动手,是因为他们小打小闹,做生意,修路,都不是大问题,这都是跟着国家政策在行动呢。

  但他们要是有了别的动作,威胁到李家军了,那李公国必然比他们还更先动手。

  如今,这时局,是真的开始复杂起来了。

  在不久之后,祁秋年今天的揣测,便是一语成谶。

  刘猛的奏折,送到京城之后,陛下在早朝上大发雷霆。

  之前宣李国公进京问罪,陛下就找了理由,将李国公留在京城。

  当然了,李国公肯定是想要回北方来的,毕竟这才是他的天地。

  估摸着,他原本也想借此机会,就说北方的军中政务无人打理,他就刚好有理由可以回北方坐镇了。

  可没想到刘猛如此直接,居然到陛下面前告状,说李家军那边不给他发军饷。

  刘猛的奏折应该是卫文润色过的,应该也是去其他州府打探过了,其他州府的将士,军饷都是如数下发下去的。

  这下可就捅了娄子了,其他周边的几个州府也都是李家的人在驻守,李家人就能准时收到军饷,这北宜刚换了将领,就排外,不给人军饷了。

  那李国公说是军务无人打理,所以才没办法及时给北宜送军饷,可其他州府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陛下大发雷霆,“若是你们李家军,琐事都需要你国公爷手把手亲自去打理,就连发放军饷这种小事情,都需要你亲自过目的话,那李家军的内政怕是要重新调整了。”

  陛下这话说的就有些严厉了,直白一点,就是说如果李国公的内政如果不能打理,他就要派人去打理了。

  军营当中,当然也不全是武将,也会有管理军营内政的,也就是俗称的后勤部门。

  像是发放军饷,一直都是军队后勤的事情。

  这李国公不在北方,那后勤连军饷都不给人家发了,要么是没能力,要么就是故意为难刘猛这个外来的将领。

  无论李国公怎么解释,这罪名都得按在他身上了。

  而他想要回北方的想法,又再次落空。

  这事情闹了一场,北宜这边,刘猛也如数收到了军饷。

  之前他们还在猜测,那李家会不会给他们送一些边角料的粮食,或者啥的次品,但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都是符合规制的,没有以次充好。

  这消息,刘猛又来和祁秋年透了个气儿。

  祁秋年若有所思,“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确实不至于在军饷上动手脚了,如果再敢动手脚,咱们再报一个奏折上去,那到时候李国功又得吃不了兜着走了,咱们就等他下一周是要干什么吧?”

  李国公的下一招还挺聪明,居然直接送来了军令,说军队需要整顿,重新调派士兵。

  这权力确实是属于李国公的,毕竟这李家军都归他调派。

  然后用着这个名义,将半数北宜的守军都给调走了。

  李猛一下子就急了,北宜本来就只三千多个守军,这突然被调走一半,就还剩一千五百个人了。

  一千五百个人,要如何守护一个州府呢?

  那边给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刘将军放心,这批将士只是暂时抽调,过些日子,会重新派人过来的,人数绝对不会少。”

  那边刚把人带走,这消息后脚就从刘猛这里传到了祁秋年的耳朵里。

  祁秋年大概猜到了李国公的计策,“既然数量不会少,那恐怕是士兵身上有问题了。”

  刘猛满目凝重,“这北宜李家军,本就是这弱兵,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还能如何出问题?”

  祁秋年想了想,又问刘猛,“他们这次调走的都是些什么人?”

  刘猛没多注意,但是卫文却是注意到了。

  “原本北宜的士兵就分成了两个派系,其中一个派系是属于吃得饱穿的暖的那种,另外一个拍戏就刚好只够混个温饱,而这一部分,几乎都瘦瘦小小的。”

  想来,也是长时间都吃不好穿不暖的,那身子骨能好得到哪儿去?

  但这次李国公就把那部分能吃饱穿暖,身强体壮的都给调走了,剩的都是些老弱残兵。

  祁秋年啧了一声,“那估计之后他们送过来的情况也是差不多。”

  这回,又让祁秋年给说准了。

  半个月之后,那边说是军营整顿,又重新给北宜送来了两千多名的士兵,是的,调走了一千五百多人,但是送来了两千多人。

  结果这两千多人,全是老弱残兵。

  其中还有不少是缺胳膊断腿的。

  刘猛直接怒了,这样的兵还怎么打仗?百姓看到这样的兵,还怎么相信他们能守护好北宜的安危?

  他当即就要写奏折去京城,给陛下告状,可是这回却被祁秋年给摁住了。

  这问题说大也不大。

  哪个军营里没有些老弱残兵呢?这两千多人,加上原本剩下的那些,差不多有四千多人了,其中缺胳膊少腿的,只占了一少部分。

  如果刘猛这奏折一发上去,肯定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必然有人要说刘猛看不上那些老兵弱兵和残兵,只想要精锐,若是这消息再传到北宜,那些士兵怕是心理都会不舒服了。

  特别是那些老兵和残兵,老兵先不说,残兵的话,必然是上过战场的,不说军功加身,只是是有荣誉加身的。

  那些老兵残兵,之前都能在边境线上守卫国土,还能守卫不好一个小小北宜州府吗?

  寒了将士们的心,刘猛这守将的位置,怕是没人臣服,也就坐不稳了。

  所以这次的情况,跟上次军饷的情况完全不同。

  祁秋年仔细琢磨了一下,“只要他们能按时把军饷给咱们发下来,咱们自己练兵就是了。”

  用李国公的军饷,给他们北宜练兵,光是想想,就觉得有些爽了。

  瞧着这些都是老弱残兵,其实残兵只有极少部分,可以把他安排把他们安排到后勤。

  做饭,种地,修补武器铠甲,甚至是做点儿别的,给北宜军营增加一点营收。

  至于老兵,其实也不是多大的年纪,就是这个时代过得苦,人看起来老得快。

  这一部分,可以练出来当成预备役,或是下放到五个县城去,县城里有驻军,也也是常规情况。

  “其他的士兵看着瘦弱,也只是因为从前吃不饱穿不暖而已,只要有足够的军饷,咱们让他们吃饱穿暖,锻炼一些时日,这精气神不就回来了。”

  刘猛现在是十分拜服祁秋年的聪慧,“还是侯爷说的对。”

  别的事情,他不清楚,但是吃饱饭,就能有一个好的身体,他作为一个从村子里走出来的男人,是十分相信这一点的。

  祁秋年恍然觉得,李公国这一招,其实正中他的下怀。

  他之前就发现了,李家军阶级分化很严重。

  其实按照那些文臣说的,现在不打仗,用不着养那么多的兵。

  但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算的,总不能等着敌军打过来之后,然后再去招兵买马吧?

  到时候新招来的兵马,都没有经过一定的训练,要如何上战场?不都是去送人头了吗?

  所以边境的驻军,数量一定是要充足的,不管打不打仗,这人数对敌人来说,就是一道不可跨越的大山。

  敌军想打,也得要掂量一下边境的驻军人数。

  但实际上,日常军备,却用不到那么多人,所以李国公应该是走精英路线?极力培养其中一半以上的士兵,另外一半就是个凑数的?

  万一真打起来了,这部分凑数的,恐怕也是去做前锋,送人头的。

  战争是残忍的,在没有热武器的时代,这打仗是真的真刀实枪的去拼杀啊。

  所以,总的来说,这部分的士兵,原本就是被李家军放弃的。

  这也就意味着,这部分人,对李家军根本就没有太多的归属感。

  说到这里,祁秋年都不得不佩服战国公老爷子了,战家军那可是整军上下都是一条心,残兵,老兵,他们还得给他们找退伍之后的出路。

  这李国公就是不行啊,难怪上辈子北方关外蛮夷这么快就打进来了。

  扯远了,先说现在北宜的这四千士兵。

  他们将这些士兵给练出来,几千人呢,也能算是一对精锐了。

  祁秋年可没忘记,上辈子打仗,前方失手,退守到了北宜,然后是晏云耀那个狗东西自请披挂上阵。

  如果这辈子,真打起来了,前方守不住,那他们北宜,就得坚守下去。

  祁秋年脑子里已经有个初步的计划了。

  如今的练兵方式,其实是有一定问题的,如果能像后世那般练兵。

  令行禁止,行动如一,不畏艰险。

  这样的将士,才是精锐,上了战场都是虎狼之师。

  不过练兵的事情,他不太方便插手,现在提意见,也不是那么的合适,毕竟大晋文武官各自为政。

  他们现在和刘猛关系还可以,但是刘猛也是一个州府的驻守将军,一般来说,肯定是不太乐意他人对自己练兵的问题指手画脚的。

  有种越俎代庖的嫌疑。

  索性现在那些士兵都还需要养一养精气神儿,现在这状态,瘦得跟烂民似的,也没法经受住后世那种高强度的练兵方式。

  具体要如何能让刘猛心悦诚服的接受他的提议,这事情,得去找晏云澈商量一下。

  他拍了拍刘猛的肩膀,像好兄弟似的,“刘将军,接下来这段时间,先让这一批士兵养一养身体吧,练兵的事情慢慢来,不要急于一时。”

  刘猛颔首,“侯爷说得对,这身子骨不好,练武强度大,也吃不消。”

  祁秋年心说,你们这练兵的方式,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等过段时间,时机成熟了,他得让刘猛涨涨见识。

  他继续说,“至于那些残兵,你看着能不能在周边开垦一些荒地,李国公这次如数送来的军饷,但之后就未必了,不可能每次都扯一回,与其被别人拿捏,我们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别的不说,就种土豆和红薯,让将士们每天吃饱肚子,这总是可行的。

  人家现在西北战家军,甚至还主动向朝廷申请了缩减军费,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那土豆红薯实在是太高产了,完全能填饱每个将士的肚子了。

  而战家也在做羊毛衣的生意,同样也填补了部分军需物资。

  “刘猛,再次感谢侯爷的提点。”刘猛恭恭敬敬的给祁秋年行了个大礼。

  残兵,他也是不想放弃的,都是上过战场的前辈呢,而且也不是残疾到生活不能自理了。

  与其放他们出营自生自灭,还不如发挥他们的作用。

  还是侯爷考虑得周到啊,刘猛是越来越信服祁秋年了,甚至是晏云澈这个王爷都比不上的。

  晚上睡前,祁秋年就说起了练兵这个事。

  刘猛白天走了之后,他就做了个策划案出来,“你看看,这样的练兵方式如何?”

  晏云澈略微有些诧异,“年年还懂得练兵?”

  他对祁秋年原本生活的世界,是越来越好奇了。

  既然年年一直说自己是祖辈都是商人,那么商人要如何能接触到练兵这种机密的事情呢?

  祁秋年大概猜到了他的表情,有点子好笑的,“咳咳,我们那边呢,上高中,大学,开学前都是要军训的,也就是把所有的学生当士兵锻炼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