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人都含蓄,若是他已经驾崩,用他的笔墨去拍卖,款项用于救灾,这也是大功德一件,他会很乐意的。

  但他还活着呢,即便他是皇帝,送自己的笔墨去拍卖,是不是太自恋了一些?他自认,自己的字,写得也就一般般,比不上那些书法大家。

  人家愿意掏钱,不过也是看在这是皇帝的笔墨的份上,跟他本人是没多大关系的。

  啧,想到这些,老皇帝感觉自己的老脸都臊得慌。

  当然,如果能不花国库的钱,就能把事情解决,祁秋年这个提议就非常好了。

  所以老皇帝还是脸皮发烫地应了。

  除此之外,他也在自己的私库里贡献了两件宝贝,一同送到建渝州府那边去拍卖。

  随后他又问:“此事,你要亲自过去跑一趟了?”

  祁秋年赶紧摇头“不不不,臣不去,这都是小事情,也不难,臣到时候修书一封,送给苏寻安,苏寻安是个有本事的,他肯定能将此事办好。”

  说到苏寻安,老皇帝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冷肃,“那苏寻安科举成绩被调包的事情,朕已经知晓了。”

  祁秋年心里咯噔一声,随后便跪了。

  陛下免了他的跪礼,除了在正式场合,他也一直没再下过跪,但今天,他还是跪了。

  他这一跪,晏云澈和晏承安都站了起来,华公公更是,伺候到了老皇帝的身边。

  “陛下,臣,求您还苏寻安一个公道?”

  他说得真诚。

  老皇帝叹息一声,“科举成绩被调包,本就不是一件小事情,你们既然早已知晓,手中怕是也掌握了一些证据,为何不直接找朕告御状?”

  先前那黄青烟不就是当众告御状,虽然让他这个皇帝有些下不来台,但目的是达到了啊。

  这苏寻安先前在建渝州府培育水稻,虽然是祁秋年这个小侯爷的主意,但苏寻安这个执行者,同样是功不可没。

  若是那时候求个恩典,苏寻安再告个御状,他也得认下。

  祁秋年抬头,目光真诚,“您确定到时候被推出去的,不会又是一个替罪羊吗?”

  “放肆。”老皇帝有些生气了,祁秋年这话,不是明晃晃的在打脸吗?

  可他也叹息,过了一会儿,“你说得没错,若是主谋位高权重,身居高位,确实很难一棍子打死。”

  否则,对于苏寻安来说,未来才是无尽的黑暗。

  除非有百分之百指向性的证据,让人辩无可辨,他这个皇帝,才能将人斩首示众。

  祁秋年垂着头,“臣不是对陛下和大晋的律法有意见,属实是官官相护,他们能调包苏寻安的成绩,从前肯定也这样做过,为什么其他人没能闹起来呢?这其中必然有原因。”

  老皇帝起身,亲自把他扶起来,“再去找几个证人吧。”

  祁秋年眼前一亮,“谢陛下。”陛下能这么说,就代表他一定会秉公处理这件事情了。

  老皇帝真是对祁秋年又爱又恨,有本事,性子也好,可是太嫉恶如仇。

  嫉恶如仇,这四个字,在朝堂上,可不是什么褒义词。

  官场上的黑暗太多了,可是这个大臣背后有某某世家,不能随便动,那个大臣曾经立过什么功劳,不能随便动……

  诸如此类,就好像先前的三皇子妃。

  “你啊你啊。”老皇帝有些恨铁不成钢,“那苏寻安不过是个读书人,学识也不见得多好,也就是个农家子出身,你不去与世家公子结交,却要与一个穷书生称兄道弟,还要替他讨回公道。”

  祁秋年讪笑,却带着自信,“陛下,这苏寻安如果能继续科举,未来一定能成为您的左膀右臂,您要是不信,且走着瞧吧,臣很看好他。”

  老皇帝敲了他脑门儿,倒也没再说什么,一个农家子,能有这几分见识和胆量,确实是有发展可能性的。

  再则,他年纪大了,祁秋年让他走着瞧,这话听着嚣张,但对他来说,却是一句很吉利的话。

  要见证一个农家子,通过科举,成为帝王的左膀右臂,那不得好些年吗?

  老皇帝觉得自己被哄到了,脸上也带着笑意,“等建渝州府的事情结束吧。”

  算是给这件事情拍了板。

  到时候苏寻安也带着功劳回京。

  祁秋年笑得更开心了,“陛下,我这边的资金,不日就能整理出来,到时候还是请您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将银子和物资全部都送往建渝州府。”

  老皇帝点了点头,“就让伍锦去送吧,他也熟悉。”

  伍锦,之前八百里加急,送回了建渝州府水患的消息,但之后傅正卿他们出发,队伍里是没有伍锦的。

  想必是陛下又派伍锦去办了别的事情。

  伍锦那大小伙子也挺好的,瞧着有些像读书人,但实际上人家是大内高手来着。

  陛下要给苏寻安沉冤的事情,祁秋年当晚就用电报机通知了苏寻安。

  苏寻安或许有些激动,回信过来的时候,他拼出来的字母,牛头不对马嘴。

  但苏寻安也很快就冷静下来了,重新发了电报过来。

  祁秋年见到就笑了,也给他回了过去,叫他务必把这件事情干得漂亮一些。

  已经无关能不能入陛下和傅正卿的眼了,这关乎到苏寻安的功劳有多大,关乎到这个功劳到时候到底能扳倒多少人。

  他这边也没闲着,陛下要他再去找几个人证,他手上没有太多可用的人,第二天他就直接去找了晏云澈,让他帮忙去找几个人。

  晏云澈莞尔,“昨夜已经派人出去了。”

  祁秋年惊喜,“你也太懂我了。”

  这是一种让人很舒心的默契,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他懂他现在的需要。

  祁秋年一个没忍住,又在心里说了句骚话。

  【要是我们家阿澈什么时候能懂我成年人的那种需求就好了。】

  晏云澈:“……”

  属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别以为他听不懂。

  没两日。

  祁秋年捐出半个季度盈利收益,去支援建渝州府的消息,很快就传遍的京城。

  要帮助建渝州府渡过难关,这是必然的,但他还得要堵住那些大臣的嘴,当然要将这件事情宣扬一番。

  果然,再没几天,陛下也亲自在朝堂上发了话,他自己出了笔墨,写了两篇文章,佛子也贡献了两幅画,通通都要送去建渝州府进行拍卖。

  有的大臣也紧随其后,捐了些物资。

  所以当祁秋年再次在城外送别伍锦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满满当当的好几箱。

  他问:“怎么这么多东西?”

  伍锦的脸上带着爽朗的笑意,“这还是多亏了侯爷,是您带头做这个榜样,陛下也亲自下场,那些大臣们怎么说都得紧跟陛下的脚步了。”

  祁秋年轻笑出声,这也是他没想到的。

  不过,他旋即又心里一乐。

  建渝州府毕竟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这次送那么多物资过去,大抵也拍卖不上太高的价格。

  也不知道,到时候那些大臣们知道自己送出去的捐出去的物资,最后没卖到他们理想的价格,到时候会不会羞恼得不好意思见人?

  古代人含蓄,也是特别的爱面子。

  不过这些他就不管了,反正他也管不上了,能筹到钱,能解决问题就行。

  他将自己准备好的物资也交给了伍锦,然后又是一封厚厚的书信。

  “这信里面有一些灾后重建的建议,还有关于这次拍卖的细节,到时候还劳烦伍锦兄弟交给傅相爷。”

  伍锦妥善地将这一封像书一样厚的信封,贴身放好,召集所有人马,朝着建渝州府的方向出发了。

  祁秋年没让伍锦直接把信封交给苏寻安,这其中当然也有考量。

  毕竟这次去赈灾,是陛下派了傅正卿做这个领头人,如果他的计划,越过傅正卿,直接让苏寻安去办,或许傅正卿本人不会有什么意见,但其他随行大臣就不好说了。

  难免也落人口实。

  但如果他将这个事情直接交给傅正卿,再由傅正卿吩咐苏寻安去办,虽然目的都一样,但很多细节方面,差距可就大了。

  关于这些人情世故,还是晏云澈提醒他的呢。

  他就说这官场复杂吧,弯弯绕绕的,反正他是没法适应的。

  不过多学一些倒也没有坏处,总归他现在大小也是个男爵,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升一升爵位,即便是不拉帮结派,不结党营私,往后少不了要跟官场上的人打交道。

  谨慎一点没坏处,花些心思去学这些人情世故,也总好过以后什么时候,不知道哪里就得罪了人。

  他可不想隔三岔五地就被各种小麻烦找上门。

  在伍锦到达建渝州府的当夜,苏寻安就在电报机里给他报了平安,物资也全部收到了。

  顺便也谢了祁秋年对他的安排,通过傅相爷的手,把工作安排到他这里来,其他大臣也不会有意见了。

  再则,这拍卖,还是免不了要跟商户打交道,他这个是商人出身的侯爷的部下,去做这件事情,也是最合适的。

  但苏寻安也直觉,这次的安排,他们家小侯爷,必然是受了他人的指点。

  否则不拘小节的小侯爷,是想不到这一茬的。

  至于这个’他人‘,大概也不作他想了。

  随后,苏寻安又说起了关于灾后防疫的问题。

  他们当初,前脚刚到建渝州府,就将祁秋年所说的那些防疫的方式,用最快的速度传播了出去,展开了行动。

  可是偏偏有几个顽固的老头老太太不信这个邪,就信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种歪理,结果喝了脏水,最后感染了痢疾。

  这痢疾本是一种急症,在医疗水平有限的情况下,最后有俩人都没救得回来。

  但同时,也因为这件事情,给当地的百姓敲了警钟,谁都不想死,至此就再也没人敢忽视卫生情况了。

  可以说这灾后疫病的问题,直接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祁秋年又给他回了信息,让他们还是要继续加强防疫,千万不可以掉以轻心,这暴雨,不知道冲刷了多少细菌病菌出来。

  如果大面积暴发疫情,在这个时代,那也只能是九死一生了。

  两人用电报机,滴滴滴滴的,聊了好一阵子,说句话,得费半天的功夫。

  当然,这也只有祁秋年会这么想,苏寻安却时时都在感慨这电报机的神奇。

  最后,祁秋年又给苏寻安回报了他妻女的消息,两人才结束了对话。

  祁秋年连走出密室,恍然间觉得外头的月亮有点大,月光有些明亮。

  前两日,京城里又下了一场雨,那场雨似乎也是宣告着夏天的结束,蛙声蝉鸣的动静也小了许多。

  如今,深夜的风已经带上了些许的凉意。

  这时间过得真快呀,他又进京一年多了。

  明明时间不早了,但祁秋年今天却没什么睡意。

  他想了想,又回房间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又是从空间里摸出一些吃的喝的,放进了一个大食盒里,还背上了自己的吉他。

  他要准备去看看,今夜的佛子,是不是同样亦未寝。

  走出侯府大门,拐个弯儿,就是极乐苑的大门,祁秋年刚想走正门,随后又想到这个时辰对古代人来说确实已经不早了,所幸他干脆又故技重施,去翻了极乐苑的墙。

  其实极乐苑也有类似于暗卫这样的武僧,随时掌控极乐院的安全。

  祁秋年翻墙进去,没一会儿他们就都知道了。

  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情绪,都是一脸的无语。

  这小侯爷怎么常常都不按套路出牌?怎么老是大半夜的来找佛子殿下?

  可即便是要来找佛子殿下商讨什么要紧的事情,那也该走正门吧?

  正门又不是没有居士在守门,干什么非要翻墙呢?

  他们不解,疑惑,随后保持沉默。

  祁秋年可不知道这些武僧在心里疯狂地吐槽他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侯爷。

  他轻车熟路的,走进了晏云澈的小院儿,刚进院子就见到一只吨位特别大的橘猫,胖乎乎的,圆滚滚的,跟他们家煤球有的一拼了。

  那橘猫走到他身边,围着他转了两圈,又在他身上闻了闻,然后对他喵了好几声。

  这让祁秋年瞬间就想到了,这大概就是他那个抛夫弃子的儿媳妇了?

  确实是挺漂亮的一只小猪咪。

  他记得自己从前不知道在哪看过,其实是白猫在所有猫咪的眼中是最丑的,恰好他们家煤球就是一只全身雪白的大胖猫。

  所以他们家煤球在这只橘猫眼里,应该是一只又肥又丑,可能还特别油腻的胖猫?

  也难怪人家要抛夫弃子了。

  祁秋年蹲下,跟大胖橘玩了一会儿,然后又贡献了一盒煤球的罐罐。

  当初囤物资的时候,没想过自己某一天还能养猫,所以像是猫罐头这一类的,他囤得并不是很多。

  而且他囤这些猫罐头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哪一天末世真的太辛苦,没有了食物,那猫罐头可全是肉呢。

  不过现在不操心这些了,他空间里还剩了不少,足够养活煤球的妻儿了。

  大胖橘吃得喵呜喵呜的,祁秋年看得有趣,谁不喜欢胖乎乎的猫咪呢。

  “如果喜欢吃的话,可以去隔壁找我。”

  大胖橘:“喵呜~喵呜!”

  一人一猫,纯粹是鸡同鸭讲,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

  在屋子里看书的晏云澈,早就听到了他的声音,见他这么久都还不进来,于是便也只能起身推开房门。

  祁秋年听到声音,一抬头,眼睛里像是充满了星空,随后又略微有一丢丢的尴尬。

  “你还没睡呀?”

  其实晏云澈也很想问自己这个问题,他觉得他自从认识祁秋年之后,他的入睡时间就在不断地往后移。

  他没回答祁秋年的问题,“别在那儿蹲着了,进来吧。”

  祁秋年笑嘻嘻,拎着食盒过去了。

  晏云澈看着一个巨大的食盒,还没吃,就已经感觉到撑了。

  “又来找我陪你吃夜宵?”

  祁秋年乖乖巧巧,却点头如捣蒜,“今晚月色很美,阿澈愿意陪我赏月吗?”

  晏云澈顺着他的话,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星。

  他问:“哪来的月亮?”

  祁秋年也是一个抬头,他疑惑道:“咦,我出门之前还那么大一个月亮呢,我那么大一个月亮上哪儿去了?”

  或许是他疑惑的小表情太过于好笑,晏云澈这种向来淡然的性格,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没月亮,那便陪你看星星吧。”

  祁秋年的心跳猛地往上疯狂蹦跶了好几下。

  晏云澈刚刚是不是对他说了一句情话?

  是吧是吧?

  不确定,再看看。

  自古,看星星看月亮,都是一件浪漫的事,接下来是不是就应该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了?

  晏云澈的小院里,有一张石桌,说了要看星星,两人也没进屋。

  祁秋年就在石桌上摆出了自己带来的宵夜,当然了,也全是素的,还有各种饮料。

  晏云澈看了一眼,随后像是不经意地问起,“我是不是没有问过你,你为什么不爱吃肉?”

  祁秋年想了想,“好像问过吧,不过我也不确定当时有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答的。”

  随后他想了想,“其实,我从前也没有说特别爱吃肉啊这一类的,但是你知道吗?从我漂洋过海,来到这里之前的那段时间,吃过很可怕的肉食,那个肉的味道让我终生难忘,并且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所以后来导致我一看见肉就犯恶心,不过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他到底是和晏云澈这种从小就没吃过肉的出家人不一样。

  肉食,是从前生活的必需品,鸡鸭鱼,猪牛羊,几乎每一餐,桌上都得有一点,哪怕是清淡的早餐,稀饭配咸菜,也得炒个肉沫酸豆角。

  所以他身体的潜意识里,会每隔一段时间提醒他该吃肉了,就俗称馋肉了,需要打个牙祭。

  而且人体,对脂肪,对蛋白质的摄入,也不能少。

  所以现在他隔三差五也能吃一点,但不多。

  晏云澈也没细问他曾经吃过那种很恐怖的肉食是什么动物。

  祁秋年也没多解释,其实最开始就是一只从农场跑出来的羊,只不过变异了,那味道实在是……

  但凡一个味觉正常的人都无法接受的。

  不过那时候也没办法,他不想暴露自己空间的存在,所以只能跟着同行的伙伴们一起打猎,一起吃那些难吃的肉食。

  那时候都是为了活着,也不讲究这些了。

  一阵风拂过,玉盘似的圆月又再次挂上了树梢。

  祁秋年的心情豁然开朗,“你瞧,阿澈,这月亮不就出来了吗?”

  晏云澈也随着他的话,仰头看了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你是不是想家了?”

  祁秋年愣了愣,他再次感慨晏云澈的敏锐。

  也不知道是哪个诗人起的头,总喜欢把乡愁寄托在月亮之上。

  刚才在侯府,看见月亮,确实有些想爸妈了。

  也不知道爸妈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不好。

  是的,他到如今依旧相信,他的爸妈也很有可能穿越到了某一个平行时空。

  可是不管哪个时空,月亮都应该是一样的吧。

  晏云澈注意到他眼底的失落,起身走到祁秋年的身边,揽住他的肩膀,让他微微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伯父伯母也应当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开启了他们新的生活。”

  祁秋年的心跳再次激荡。

  晏云澈果然都猜到了,这大概是一种无言的默契。

  晏云澈从来没问过他,不需要问,也不需要回答。

  鼻尖萦绕的都是晏云澈的气息,祁秋年那颗漂浮的心,瞬间就安定下来了。

  他问晏云澈,“你们这种佛修,是不是都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能让人心境平和。”

  大概是因为祁秋年是坐着的,而晏云澈是站着的,祁秋年跟晏云澈说话的时候,需要微微扬着脑袋。

  从晏云澈的角度看下去,此刻的祁秋年,似乎又有了别样的风姿。

  晏云澈抬手,轻轻地在他脸上描摹了他的眉眼,然后又玩笑似的,“年年若是感兴趣,不如从我这里带几本佛经回去看看?”

  祁秋年啧了一声,佛经这种书来说,他实在是敬谢不恭,主要是他不信这个。

  【如果非要说的话,信佛和信佛子之间,我选择信佛子。】

  而且他平时看书,除了目的性很强的资料书之外,休闲娱乐,陶冶情操,那大部分都是看看小说啥的。

  不求学到什么,只求打发时间。

  祁秋年看着晏云澈,“不过话又说回来,阿澈,你先前知晓了我的生日,这日子也快了,我的生辰礼物呢。”

  晏云澈在他鼻尖上点了点,随后抽身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到时候你便知晓了。”

  祁秋年又是傻乐一通,“哟哟哟,没看出来呢,我们家阿澈也会给人惊喜了呢。”

  晏云澈无奈又无语,带着几分纵容,“吃你的东西吧,时辰不早了,再陪你坐会儿,我得要歇下了,过几日会有些忙,可能不能经常去找你了。”

  祁秋年哦了一声,随后又问:“又要忙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这倒是不用。”晏云澈回答,“每当有天灾人祸,身为佛子,都应该要为受苦受难的灾民们祈福的,也算是一种祭祀。”

  祁秋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种祭祀,对百姓而言,相当于就是一种心理安慰。

  佛子都替他们向佛祖请求了,想必,灾难很快就会过去,只要他们心里有了这个希望,就会更加积极地面对新的生活,展开灾后重建的工作。

  祁秋年琢磨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有信仰,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晏云澈:“你还带了吉他?是要弹琴给我听?”

  祁秋年放下手中的小零食,“就是突发奇想,你想听吗?”

  “洗耳恭听。”

  上次听祁秋年弹琴,还是在跟陛下出宫,在温泉别院度假,他当然知道祁秋年当时在宴会上故意捣乱。

  后来又因为祁秋年撞到他沐浴,两人之间有些尴尬,没怎么见面,不过他偶尔还是能在自己的小院听到隔壁传来的琴声。

  祁秋年随意擦了擦手,打开背包,把吉他抱在怀里。

  “我唱歌给你听吧。”

  说完这话,他突然想到,自己以前有个同学,学弹琴,就是为了泡妞儿,当时的他嗤之以鼻,现在的他逐字学习。

  “南风,吻脸轻轻,飘过来花香浓,南风,吻脸轻轻,星已稀月迷蒙,我们,依偎卿卿,说不完情意浓……”1

  这是一首很老的老歌了,祁秋年从前听他妈妈唱过,歌词也只是零零星星的记得一些,随着旋律,时而低唱,时而浅吟。

  但这都不妨碍晏云澈听懂歌词里的浓情蜜意。

  说个实在的,这样亲啊吻啊的歌词,对于古代人来说,都快接近于淫词艳曲了。

  可祁秋年的歌声太温柔,温柔到,他今夜又要默念百遍清心咒才能入眠。

  祁秋年和晏云澈这里的气氛,浪漫温馨又和谐。

  但祁秋年的仇人,三皇子晏云耀的皇子府里,便是愁云满布。

  虽然晏云耀被禁足了,哦不,准确来说这次是被囚。禁了。

  可他毕竟是皇子,从前有培养自己的暗卫,有自己的秘密小道,都属于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事情。

  所以即便是他被囚。禁在皇子府里,他依旧可以收到外边的消息。

  今日的消息,便是祁秋年因为给建渝州府捐献银子和物资,再次在京城里声名大噪。

  这一招,对他来说,其实是很熟悉,如果不是确定祁秋年不是皇子,他都要怀疑祁秋年是不是也要争太子之位了。

  据说还要在建渝州府那边开一场什么拍卖会,陛下、佛子,还有好多大臣都参与了,就是为了给建渝州府筹款。

  这一举动,又在京城里引起了百姓的大肆赞扬。

  他现在,但凡是听到祁秋年过得风生水起,他自己便是恨得咬牙切齿。

  当即就打砸了屋子里的东西。

  他的妻妾,管家,幕僚,还有伺候的下人,个个都噤若寒蝉,该躲的就躲得远远的,完全不敢上前。

  前几日还有人因为’冲撞‘了三殿下,直接被乱棍打死了。

  这三皇子殿下,自从被陛下囚。禁在府邸之后,眼神是越发的阴鸷了,脾气也更加暴躁易怒了。

  所以现在,晏云耀发火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都只能偷摸躲着,等他气消了,他们才敢过去收拾残局。

  他那些个幕僚更是。

  他们这些幕僚,或多或少,是因为他们原本身上就有些问题,无法通过正常的科举途径,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于是便只能去这些权贵府邸做个门客幕僚。

  有的人是心甘情愿跟着晏云耀的,但有的人,却和当初的祁秋年一样,是被晏云耀那表面的贤德所蒙蔽的。

  如今,有不少人就知晓自己上了贼船,可是后悔也晚了。

  他们是晏云耀的幕僚,自然是希望晏云耀可以登上帝位的,那他们这些在背后出谋划策的幕僚,也总有一份从龙之功,日后也能有几分造化。

  可若是不能登上帝位,只要能赢得帝王的喜爱,晏云耀也能被封一块不错的封地,他们这些幕僚,跟随王爷前往封地,协同打理封地,也算是一个小国了。

  当然了,这是退而求其次的想法。

  谁不想自己身上多一个从龙之功呢?

  可如今看来,这三皇子是,本事不大,脾气还不小,又被皇帝厌弃了。

  皇帝的年纪已经不年轻了,三殿下想要重新经营自己,再次得到帝王的喜爱,怕是难了。

  幕僚们长长地叹息一声,现在还要登上帝位,除非是谋反,但他们知道,晏云耀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等到晏云耀打砸完了东西,气消了,他们才鱼贯而入,去商量对策。

  晏云耀眼神阴鸷毒辣,“怎么?连你们也要弃本宫而去?”

  幕僚们跪了一地,战战兢兢。

  为首的幕僚是个眼神精明的小老头儿,叫赵前。

  “殿下,为今之计,便是要阻止傅正卿在建渝州府查到当年的证据,你也要有一个心理准备,恐怕到时候又要弃兵保帅了。”

  这意思,又要推出一个替罪羊了,但这是事情闹太大,这个替罪羊的地位还不能太低了。

  自古以来,大家对贪污案判罚得都比较严重,可依旧有人铤而走险。

  当年建渝州府兴修水利,三皇子将这个事情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偌大的一笔工程款,再加上当初又有另外的事情需要急用钱,他不可能不心动。

  而且不只是如此,他们还借着当年兴修水利的事情,暗中在建渝州府养了一批死士。

  将那些死士化整为零,分散在各个山头扮作山匪。

  那赵前面色严肃,“殿下,此次怕是要出动那些死士了,若是不能捣毁证据,也不能让他们活着回来。”

  晏云耀略微有一些些的迟疑,毕竟那是傅正卿,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背后家族也同样强大。

  赵前面色狠戾,“殿下,莫要妇人之仁了,如今不是他死,就是我们要亡了,再说,那些本就是死士,他们现在的身份就是山匪,平时他们也没少下山抢劫,我们趁着傅正卿外出巡查灾情,让那些死士扮作山匪抢劫,误杀了傅正卿,到时候他们又能如何?”

  晏云耀定了定心神,“你说得没错,一旦的傅正卿死了,建渝州府就会是一盘散沙。”

  到时候便不足为惧了。

  “除了傅正卿,本宫还要你们多杀几个人。”

  这几个人不作他想,是祁秋年留在建渝州府种田的退伍将士,以及苏寻安。

  杀一个是杀,杀一群也是杀。

  而且他总觉得,如果不杀那个苏寻安,恐怕到时候还会有更多的麻烦。

  这事情他不敢再假手于他人,让赵前这个小老头亲自带人去跑一趟。

  建渝州府那边本就还有他们留下的幕僚暗线,说起这个,晏云耀又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

  建渝州府水患,居然陛下比他们还更先收到消息,他留在建渝州府的暗线,都是些吃干饭的蠢货吗?

  皇子府已经被重重包围,哪怕日常运送泔水的杂活儿,都是陛下安排的人。

  他们不太可能混出去。

  但是三皇子府有一条密道,直通城外。

  趁着月黑风高,赵前那小老头带着人出发了。

  可与此同时的。

  宫里还在熬夜批改奏折的老皇帝,便收到了暗卫的禀报。

  “三殿下派人去了建渝州府,要劫杀傅相爷。”

  老皇帝面若寒霜,“朕还真是低估他了。”

  在心里,对这个儿子,也越发的失望厌恶。

  他又派了一批顶尖高手,前往建渝州府,秘密保护傅正卿一行人的安全。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这场皇子与皇帝的交锋,祁秋年就不得而知了。

  之后的这段时间,他又忙起来了。

  先是跑了几次慧王府,先前给慧王府画了图纸,如今慧王府已经在动工改建了,但偶尔也会有那些工匠不明白的地方,只能他亲自去跑一趟。

  不过每次去,他都能碰到皇后娘娘。

  想到皇后娘娘曾经问他的那个问题,他始终都有些头皮发麻。

  其实,如果是他这辈子刚重生的时候,还没有与晏云澈相识相知。

  如果是为了报仇的话,他或许会同意,不过只是名义上的男妻罢了。

  那晏云景根本就不懂那档子事,所以也只能是有名无实。

  为了报仇,牺牲一下自己的名声,也是可以接受的,反正就是照顾一个大儿童罢了。

  反正他从前也没有想过,会在这个古代世界找到自己的Soul mate。

  可是现在便不同了,他有了喜欢的人,身上也有个爵位,不管陛下对他的喜爱中掺杂了多少利益,但他怎么说都是老皇帝眼前的红人。

  眼看着大仇也即将得报,所以也没有任何意义,会让他选择牺牲自己的幸福。

  不管他心里到底有多少风暴,但皇后娘娘还是很淡定的。

  从第一次就说过这个问题,到现在又见过几次面,也都没有再提过,无非是跟他坐一块儿,闲聊几句罢了。

  祁秋年战战兢兢的模样,也被皇后娘娘看在眼里。

  她在心底叹息一声,也罢了。

  本就是个青年才俊,才德兼备,他儿子本身年岁也不小了,又是这样的情况,没理由拖着这么一个青年才俊陪着他儿子。

  于是她便主动规避了这个问题,免得祁秋年生了异心。

  “秋年,到如今还没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吗?”

  祁秋年心中警铃大作,像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娘娘,臣已经有了心仪的人。”

  这回皇后娘娘倒是诧异了一下,“本宫也没别的意思,先前陛下就与你说过,若是遇到喜欢的人了,尽管去找陛下赐婚,本宫如今也是这个意思,若是你害羞不好意思说,或许本宫可以出面去帮你提亲。”

  这是她的态度。

  祁秋年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顿时松了口气,但另一口气就提起来了。

  他现在不可能让人知晓他喜欢的是晏云澈。

  于是也只能垂着脑袋,假装害羞,结结巴巴的,“臣,臣暂且,对他有些好感,还未互通心意,等,等,等日后,若是有准信儿了,肯定拜托娘娘。”

  他做出了这副害羞的模样,看着皇后娘娘一通乐呵。

  “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你们自行去解决吧,本宫也乏了,你今日也且先回去吧,本宫也要回宫了。”

  辞别了皇后娘娘,祁秋年倒也没有回府,他又去了工匠那边,再次把所有的细节都优化完了。

  确保不会再因为什么别的小事儿,还特意叫他过来一趟。

  回去之后,他就找晏云澈说了这个事情。

  但晏云澈听完却没太大的反应,他可以洞悉人心,自然也知晓皇后娘娘的为人。

  尽管皇后娘娘会为自己的儿子做一些安排,却也不会为难他人。

  最重要的是,陛下看重祁秋年,哪怕是皇后娘娘真的有想法,陛下也不会准许的。

  “你尽管放心,你担心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祁秋年又笑,“上回我就说过了,本侯的终身大事,后半生的幸福,就交给阿澈,阿澈可别忘了呀。”

  他原想暗戳戳地在撩晏云澈一把,可没想到晏云澈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不会忘记的。”

  撩人不成,反被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