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人呢。”李允问他。
“他说他有事先走了。”陈柏臻回。
“是不是你给他钱让他走的。”李允猜中了他的那点伎俩。
陈柏臻保持沉默。
李允叹了口气，又说：“他没吃饭你就让他走。”
“我送他面包了。”
“就一个面包能填饱肚子吗？”
刚伸去拿筷子的手顿住，再抓着筷子对着桌子边缘忿忿地敲。
“你管他肚子饱不饱，他多大人了他自己不知道填饱肚子？我也没吃饭，你怎么不管管我？”
李允盯着面前这个男人看了有好一会，觉得虽然面前是一个身材结实的成年男子，说这话时宛若变成了个三岁小孩。
筷子被他敲了好一会，李允想说打扰孙婆婆休息的时候已经迟了，老人家拄着拐杖缓慢地走出来。
“小允，回来啦。”孙婆婆冲李允笑着。
“实在不好意思，婆婆，我们动静太大，吵着您休息了。”李允觉得抱歉。
孙婆婆摇头，走到李允跟前。
“身上伤要紧不，去医院了吗？”
李允说没事，叫她不用担心，孙婆婆又将目光转向搁那狼吞虎咽的陈柏臻。
“这是你的朋友吗，小允。”老人家见李允都光明正大放他进来吃饭了，那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外人。
李允张了张嘴，挺想回答这是他最近包的鸭子，但又想到这种话不好在孙婆婆面前说。
陈柏臻抽出桌上的面纸擦嘴，起身特地走到孙婆婆面前，很有礼貌道：“老人家您好，我叫陈柏臻。”
孙婆婆眯着眼睛将他打量了遭。
“他没事，就是有点小擦伤，我给他上过药了，这么晚了您先回屋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聊。”
客客气气地掺着老人家往屋里走，陈柏臻和气的时候很人模人样，完全就是那种家教良好的家庭出来的人，李允见过他在别墅开视频会议时那副彬彬有礼的姿态，然后在结束后对着电脑屏幕竖中指。
孙婆婆被哄得很满意，被陈柏臻搀着往回走，顺便问：“孩子，你住在哪，这么晚了，有地方睡吗？”
李允想要插嘴说他就住旁边的别墅，他温温和和回：“我住市中心。”
李允张大嘴准备戳穿他虚伪的嘴脸，孙婆婆露出为他着想的神情，“现在都几点了，留下来睡一晚吧，明早再走也不着急。”
李允刚准备喊“凭什么”，他回头望了李允一眼，语调放低，捏造出一股委屈。
“这怎么好意思，我可以开车回去，也就三四个小时的车程。”
“三四个小时？小陈，你晚上就睡小允那屋，等天亮再走，这么晚还要再开这么久的车，吃不消的。”
没等李允拒绝，他先推却，他越是推却，孙婆婆越是热情，甚至去屋里找来过世丈夫的睡衣让陈柏臻换上，俩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推让着进屋，再推让着走出屋子，到后面陈柏臻手里抓着睡衣，李允那会已经心如死灰，坐下来吃饭。
陈柏臻站那先是看了会，才走过去坐下一块吃。
“你要是嫌我，我可以吃完就走。”他补充了句，还带着方才那般委屈克制的余韵。
“你少装。”李允直接怼了回去。
他“噗嗤”一下笑出声，一口饭差点没呛着，李允用余光瞥见他正盯着自己，脸上哪里有与说话语气一样的委屈可怜，分明全是得逞与得意。
然后两人都没再说话，默默吃饭。
过了会，陈柏臻才缓缓开口。
“我们很久没这样一起吃饭了。”
意识到他当初完全把自己当成替身看待关在别墅里后，李允顺理成章也意识到和他一起吃饭，他也同样把自己当作替身而已，不光是吃饭，关在别墅里的任何一举一动，在他那里都不是以李允本人而存在。
这一度让李允痛苦到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到底是谁。
所以当他这么说，李允忽然想到，也许这对于他而言是许久不曾的一起吃饭，但这对于李允，或许才是他们真正的第一顿饭。
“那之前说好的，周末给你做饭就拿这次抵掉。”
反正都是李允烧的菜。
“不行。”他严肃拒绝，“这怎么能抵掉，这能一样吗，一个是剩菜，一个是现做的，能一样？”
“那你别吃。”李允要去抢盘子，被他夺回来，很是珍惜地将最后一点菜倒进碗里，就着白米饭开始吃，吃完还主动收拾碗筷去了洗水池。
陈柏臻卷起袖子洗得很认真，还不忘打量这个屋子的构造，在心里暗戳戳拉踩这个房子实在破败李允怎么就住得下去，碗筷碰撞声夹杂在水流里，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隔壁浴室的哗哗水声。
李允洗完没多久他就穿着一身孙婆婆给的睡衣推开房间的门，问李允他洗好的衣服晾在哪。
带他去院子里晾衣服，顺口嘟囔了句，“你何必跟我在这体验生活，回你的别墅睡觉不好吗。”
他立马回：“你现在跟我回去也行，我那的床大，你跟我上那睡去不嫌挤。”
“你想操我你直说，你还跟孙婆婆撒谎。”
俩人往屋里走时还在拌嘴，李允先是关掉屋檐的灯，接着锁门，再去关厨房和浴室的门窗，水池后面的窗户有点远，陈柏臻瞧李允探去身子手伸老长，直接帮忙给“唰”地下关上。
“那我现在直接跟你说我要操你，给操吗？”
厅堂的灯关掉，黑暗一下袭来，将二人包裹。
“想得美。”李允往唯一一间散着灯光的卧室走去，他贴上来，无非是在抱怨李允这话说了等于白说。
卧室门关上，李允将纱窗关一半，海边的深夜经常睡得有点冷，李允就只开一半窗户。
陈柏臻进去以后就像只狗似的对着这间屋子各处嗅，除了睡觉的床，小小的卧室几乎被纸张，颜料铺满，他记起他们住在别墅时，李允也时常这样，时常在卧室画到半夜，地上全是纸张，他下班回来晚，蹑手蹑脚帮收拾，再顺便把人抱去床。
“这地方比你那个小区的房子还小。”他穿着孙婆婆给的睡衣，一看就是那种便宜的，洗过很多回松松垮垮的面料，和他本人气质很不搭，加之他此刻皱起眉头，有点像个受了窝囊气的小老头。
李允半个身子已经上床，见他还在好奇地在这个空间里打转，就回：“我不喜欢很大的地方。”
李允其实是想说地方太大不好打扫清理，但他理解为这是再度对他所购置的大房子的一种拒绝。
不服气的“嘁”了声，他在这间小屋子里转了有三四圈，东看看，西闻闻，从床头柜上瞧见一本英文单词的书，又盯着画架上的画看。
“我要关灯了。”直到李允说这话。
屋内瞬间黑下去，没多久不远处的海浪声就在静谧的夜里响起，与此一同响起的，还有身侧他的呼吸。
李允因为在他车里睡了会眼下不算很困，床小翻身都很困难，特地等到以为他睡着了，李允才艰难地移动身子，从平躺，改为面向陈柏臻。
漆黑里，李允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完完全全感受得到来自他身体的温度。
正眼瞧陈柏臻的次数不是很多，和他同居时绝大多数时候李允不是瞪他就是斜眼看他，只有在比他更早醒来时，在清晨的床上对着他这张脸发呆。
李允看了有一小会，直到依稀瞧见他的眼睛眨了眨，有点不确定，将脑袋探过去仔细辨认。
他才开口，“这么喜欢看我脸，就开灯慢慢看，放心，不收你钱的。”
李允：……
“你没睡。”
“睡不下。”他见李允把脑袋朝他探过来，他也跟着凑过去，在极近处停下，用额头轻轻点在李允脑门上，说得很认真，“我在想事情。”
“什么事？”
“怎么样你才肯给我操。”
……
李允无语了好一会，才将身子转过去。
被他用手直接扳回来，往怀里塞，塞完再带着李允往靠的那边挤，挤到李允完完全全在他怀里再也翻不了身。
“你不是在车里问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其实陈柏臻想说的是这个。
李允还以为他忘了，或者故意不肯回答这个问题，后面也没再想逼着他要这个答案。
李允知道他起初对自己的目的肯定不单纯，也不认为自己除了这张脸对他有其他吸引力，陈柏臻没回答这个问题以后，李允也就此作罢。
“你要录音吗？”他还不忘提一嘴这个。
李允在他怀里摇了摇脑袋。
“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他的嗓音很平稳有力，李允被他摁在他怀里，强行听着他胸口处传来的心跳，半张脸贴在他胸口处的衣料上，李允原以为他的回答就这么多，想骂他说也对，他这种人怎么可能懂什么叫喜欢。
他在这里顿了顿，似是在等李允的回应，李允的确回应了，回了个颇具讥讽的“呵”。
手掌摸了摸李允柔顺的头发，他继续。
“如果非要我说的话……小时候我只把我姐当作真正的家人，后来她去世了。年纪越大我越常听长辈们说要成家立业，我有尝试过构建一个家，我买了栋别墅，让你和我一起住进去，虽然你不愿意，但我仍旧认为那是我们的家，从这里开始，算喜欢吗？”
李允听出他这段话里最后一点怨气，在心里骂他有病。
“你来我这第一天开始，我就不喜欢你和别人接触，任何人，我不喜欢他们碰你，对你笑，更不喜欢你和他们说话，对他们笑，还有碰他们，这个算喜欢你吗？”
他继续反问，脑海里浮现出不少熟面孔来，这些是陈柏臻至今想到仍旧会厌恶得牙痒痒的人。
李允感知到他摸着自己头发的手加重了力度，大拇指的指腹蹭过额角，留下克制又不失力气的痕迹，虽然他只是用这种微不足道的方式表达不满，但李允心里很清楚，他的这种不满很能扰乱心绪，以前李允只要察觉到，就和他对着干。
“以前你不敢过马路，也不爱和人说话，你身边仅有的人对你没那么深的感情，你跟我姐一样，看人的眼光很差很烂，我没法保证你出去了还会再遇到其他什么烂人烂事，我想要你待在家，想要你只和我在一起，这算吗？”
他又继续反问起李允来，李允还就真思考了，发现自己的思绪这会已经乱得找不到出口。
“你不在我身边，我每天都想找你，想把你捆起来继续关在我的别墅里，想把你压在那张床上操，想吃你做的饭，想看你跟我顶嘴，这可以是喜欢吗，李允。”
末尾陈柏臻叫了李允的名字，手从头发来到了脸颊，用食指尖蹭着李允脸颊，好似话说到这份上，需要李允给个回复。
李允这会全然给不出回复，倒是有点想叫他别说了。
“你对着我哭，要我放你走，你当着我的面伤害你自己，你在这张我喜欢的脸蛋上留疤，我很不舒服。你让我现在变得很害怕，上次你叫我别再派人跟踪你，我说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觉得现在你对我发一百个毒誓你可以离开我好好生活，我还是觉得你做不到，这……”
他看向怀里的李允，有点疑惑，接着把脑袋贴在李允左肩，往下移，问：“到底是你心脏跳得这么大声，还是我的？”
李允倒吸了口气，还是觉得闷热，开始在陈柏臻怀里乱扭动，扭了好几下，说的是，“我热。”
“我还没说完。”他的话匣子打开好似没完没了，刚张嘴又要说，嘴巴被李允伸来的手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