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唇瓣在被含住的那瞬间，李允身子就一激，往后躺，接着落入他双臂的禁锢里，因为刚睡醒的懵然全部消散，心头最先涌起的，是害怕与后悔。
这个吻没用什么力气，陈柏臻念着李允嘴角处的那点伤，根本不敢用力。
手顺着李允的脊背一路往下摸，越摸越起劲，同时还不忘继续亲吮，第一个吻绵长又轻柔，亲到后面李允连呼吸都是屏着的。
他亲完，手还在李允身上摸，问：“还有哪里疼，告诉我。”
因为李允从来不说，他光靠看，很多时候看不出来，怀里人到底受了什么伤，伤到什么程度，他全都不知道。
“天亮后要跟我去医院做检查吗？”他继续关切地问。
李允觉得有点怪，在心里嘀咕他小题大做，他又凑过来，再度张嘴含住李允的唇。
禁锢在这个亲吻骤然变紧，后脑勺被他的手掌覆住，他的手指插进李允的发里，吻也往更深处探入。
舌头灵活地挑起李允的舌头，交缠，搅弄，李允脑袋有点发晕，反应过来，感觉把他推了出去。
“你不是说好了就一口吗？”
他干脆坐在地上，冲李允笑。
“怎么还这么好骗，我说一口就一口。”
李允把手里的面包扔向他。
“我要回家。”
“你哪个家，那就是你的家吗？那个孙婆婆和你有血缘关系吗？蒋青山在和你在交往吗？”
他语气里带着质问，李允刚想反击，他抢先。
“还有周生桦，他都进去了，你还往他家跑做什么？”
李允动了几下嘴唇，嘴角那点伤衬得这张脸蛋无辜又可怜。
李允说：“生桦哥那天救了我。”
“那天你倒在血里是我抱你上的救护车，我也就比他晚来个两三分钟，李允你想清楚，他那叫救你吗？他在报他弟弟的仇，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柏臻越说越来气，偏过去的脑袋又转回来面向李允。
“所以你每个月都去看望他父母，因为周生桦坐了牢，你想替他尽点孝心？”
李允没说话，主要是陈柏臻也没说错。
“切，搭进去俩儿子，又白捡来个新儿子，这夫妇俩好大的福气。”他话说得刻薄，拎起塑料袋，起身，帮李允关上车门，再自己坐进去，走来一路嘴里都在嘟嘟囔囔地抱怨。
李允低下头，话说得小声。
“那天本来死的应该是我。”
“你死了我怎么办？”
车子启动，他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接得流畅自然，一时间让彼此都想不出接下来说什么话。
然后就有那么一小段时间，谁也没开口说话。
直到他再度开口，这次嗓音有点沉，“每次有事我不是都赶过来了么，你要是直接打电话给我，我可以来的更快。”
李允的手悄悄伸进玩具兔子的耳朵后，然后摸着那上面柔软的绒毛，听他在说着。
“因为我过去把你关在家里，你想用这种方式报复我？”陈柏臻这么问。
“和你没关系。”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李允在心里嘀咕这男的可真是一如既往爱往自己脸上贴金。
车内又是一阵沉寂，这回李允先开口。
“以前想着给我哥还债，后来他不要我了，我不知道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价值。”李允的话说得很平静，生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成了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等李允反应过来，大半身子已经没入这潭死水里，快要没过脖子，堵住嘴巴，钻进鼻子。
在那很久以后，李允难得感受到生命的鲜活，是头一回逃跑，在高速公路上狂奔，陈柏臻在后头破口大骂，心脏剧烈跳个不停。
很奇怪的感觉，但李允再去回想这样的记忆，并不觉得全部都是坏的。
“怎么没价值了，你画的那些画现在不卖出去不少钱。”
“和你这样的人赚到的钱相比，那些也算不了什么。”
“你找参照物也找点合适的吧，你非要和我比钱多，我家从祖上开始起就积累财富了，就凭你，想靠这辈子奋斗，乘个八也不可能的，李允。”
他好像在炫耀他很有钱，李允有点不确定，想再听听看。
“不过你要是跟我结婚，肯定能分到很多。”
他摆出一副思虑的模样出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李允觉得没什么意思，身子往车门处倒去。
“不好意思哈，你这种我八辈子奋斗都高攀不起的人我配不上，你另找合适的吧。”
这么说觉得不解气，还补充。
“再说了，你爸妈肯定不同意。”
“不是和你说过他们不会再来烦你，我不会再让那种事情发生，我都这个年纪了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不了主？”
“你那些朋友也是。”
“你是说魏雪羽？他后来找到我，和我说他觉得上次和你见面说的话不是很合适，想单独找个时间和你道个歉，需要我安排你们见个面吗？”
“不用，他没说错什么。”
“他对你的画也很感兴趣，你应该不知道，他认识很多你们这个圈子的名人，他可以帮忙牵线，你正好去认识认识他们，扩展下人脉。”
李允拧起眉，很抗拒。
“我不想见陌生人。”
“我陪你，你放心，他们看见你旁边有我在，不敢说你什么，我的那些朋友也是。”
这么一说，旁边人一下没了声，陈柏臻见李允没像以前那样拒绝还是讽刺，就继续问。
“你还有什么顾虑，都说出来。”
他打算李允说一句，他就堵回去一句，非得要把这个人说到哑口无言为止。
“我没爸爸妈妈。”
他“嘁”了一声，心想就点小事。
“我爸妈送你，要么。”
李允：……
然后李允就窝在那，很长时间里都没再说话，陈柏臻不知道他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正好车开到李允住的地方，他最后催促，“那你现在是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李允那会已经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和我结婚。”
“谁麻痹的和你结婚。”
……
“那你之前和我绕上一大堆话做什么？”交易谈不成，他先发制人。
“不是你先说结婚这事的么，我说了我配不上你，你听不懂人话？”李允觉得莫名其妙，刚要下车，他直接把车门锁住，“陈柏臻，我刚在路上看你就很不顺眼了。”
李允不高兴了，主要是困了，想回去睡觉。
他将身子往李允那凑，邪邪地笑，问：“那你什么时候看我顺眼，我亲你的时候吗，还是我……”
李允猜到他接下来他肯定是说些色情的话，但他的视线忽然从自己这移开，往车窗外看去，脸色一下变掉，宛若吞进一只死苍蝇。
李允也回头看，发现蒋青山那张脸就贴在车窗外，眯起眼观察着车里状况。
刚下车，蒋青山就把手机拿给李允看，上面写着：你怎么样？
李允摆摆手说没事，又问小山，“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有人找你。”
小山接着打：去隔壁市看望我的朋友，刚回来，孙婆婆说你出事了。
他也看见李允嘴角的伤，伸手去摸。
后面一直跟着的陈柏臻使劲嚎：“我说你小子自己欠钱不还怎么还连累其他人啊！”
李允才知道陈柏臻也跟着进了孙婆婆的这个家。
眨了眨眼，李允问：“你为什么进来。”
“那他为什么进来。”陈柏臻抬了抬下巴，回得理直气壮。
小山又把手机递到李允跟前：他们打你了吗？你哪里受伤？
“没，一点皮破掉了，不要紧。”
“是不要紧，还是我赶过来又给赔礼又给道歉的，这不警察局才同意放他出来。”他站在李允身后，悠悠地说道。
那会他们仨都来到了厅堂。
李允一愣，发现陈柏臻根本就是在歪曲事实。
“你欠你朋友钱，为什么连累他？”陈柏臻毕竟年纪都比他们大，摆出一副年长者的气势来，蒋青山显得畏缩，更何况他早就认出来，陈柏臻是那个不久前死活不肯签和解书放他出去的偏执狂。
他飞速在手机上打字：钱我刚刚已经还了，对不起。
还郑重给李允鞠了一躬。
李允本就没想责怪小山，和两颗眉钉打架和他的关系就不大，伸手去拍小山肩膀想说没关系。
手臂一下就被陈柏臻推开，不光推开，他还非得挤进李允和小山两人之间。
蒋青山往后连退几步，又在手机上打：谢谢你，帮助小允哥。
陈柏臻眯眼，盯着“小允哥”仨字琢磨了好一会，不是很开心。
李允又问小山吃过了没，果然得到了否定答案，李允就叫他在这等会，厨房冰箱里有剩菜，这就去热一下。
小山高兴地点头，一点也不见外地坐在了厅堂的饭桌前。
一同不见外的还有这个叫陈柏臻的男人。
他就坐在旁边，趁李允去厨房的空档，一手撑着下巴，看着蒋青山脸变得越来越红，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口水。
“你喜欢他吗？”陈柏臻说得直接，目光虚虚往厨房那飘了下。
蒋青山的脸比先前还要红，连忙用手乱比划了好阵，意识到陈柏臻看不懂后，才在手机里打下“你别告诉他”这几个字。
陈柏臻眯眼看完，重重“啧”了一声，将蒋青山上下打量，问：“怎么，你要和他告白啊。”
蒋青山摇头，在“你别告诉他”这行下面写道：他有喜欢的人。
意思就是他没法告白了。
接着又是一行字：小允哥说过，他经常梦见兔子的主人。
李允简单热完剩菜就端着出来，空荡荡的厅堂，只剩陈柏臻一个人，小山全然不见了踪影。
几分钟前，陈柏臻花了点小钱，还附赠了那个花生酱面包，打发小山走了。
他坐在小山方才的位置，翘着二郎腿冲李允特别得意的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