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于飞的手掌十分宽大,可以完全将汤一白的手包起来,而且掌心干燥又暖和,就像个暖手炉一样,顷刻间就替他驱散了两分寒意。

  两人手指相触的一瞬间,汤一白心里“呯”地跳了一下,仿佛心脏被陆于飞那双手的温度烫到了一样。

  陆于飞的背脊也是一僵,不知道是不是冬天太过干燥了,汤一白身上像带着静电一样,令他浑身都麻了一下。

  随即他就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大妥当,对于两个男人来说过于亲密了,要是被军纪处的人发现了那就解释不清了,因此没一会儿就松了手。

  汤一白还有点恋恋不舍,不过他们还在巡逻,不能这样玩忽职守耽误下去。正要抬脚继续往前走时,路边一根立柱上安装的电子钟发出“咔哒”一声响, 12点钟到了,意味着他们今晚的巡逻可以结束了。

  不,不止如此!

  汤一白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星历536年过去了,新的一年到来了,现在是537年的1月1号。

  今年这个新年实在很特别,往年这个时候他都是和家里人围坐在电视机前其乐融融地一起看跨年晚会,此刻却在冰天雪地里巡逻执勤,冻得手脚冰凉。

  不过和陆于飞一起跨年也很好,是另外一种不同的全新感受,他也很喜欢,值得纪念!

  汤一白不由得高兴地说: “陆于飞,新年快乐!”

  已经走出两步的陆于飞脚下一顿,片刻后转过身来,唇边带着浅淡却好看的笑意: “新年快乐。”

  ……

  新年后再过十天就要进入期末考试周,虽然大一新生只上了一个多月的课,也要和高年级的学长们一样进行考试。

  汤一白走在路上都在背书,游戏也不敢玩了,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复习上,以及督促陆于飞和自己一起复习。

  考试的那个星期过得特别煎熬,有几门科目汤一白都没把握,包括信息素对抗这门课。

  考这一门的时候,每个学生都要在手腕上戴一个便携式的体测仪,在释放信息素时这台仪器会自动记录该名学生各项体征的变化数据,从而分析得出其耐受能力的等级。

  这门课只上过四次,考试时使用的信息素浓度仍然是轻量级,艾伦说只要能达到C级就算及格了。

  考试结束后,汤一白把体测仪取下来上交时,艾伦看了一眼终端显示的数据,顿时露出疑惑的神色,自言自语道: “这台仪器坏了吗?”

  他在液晶屏幕上点了几下,又道: “没有坏啊,是好的,这怎么回事。”

  汤一白霎时紧张起来,期期艾艾地说: “报告教官,可能,可能是我自己的问题。”

  艾伦抬头看向他: “什么问题?”

  汤一白愧疚地说: “我闻得到信息素的味道,但是没有任何感觉,很抱歉之前上课的时候没有告诉您。”

  艾伦重新看了一下体测仪上收集的数据,然后道: “原来如此,难怪你的体征完全没有变化,这种情况十分罕见。”

  其实前几次上课的时候艾伦也注意到汤一白的表现和其他向导学生不一样,但因为汤一白是D级,对信息素不敏感是有可能的,为免这名学生产生自卑心理,他就没有专门指出来。没想到汤一白居然对信息素完全免疫,他教了这么多年的课,还是头一回遇到,不知道是不是体质过于特殊的缘故。

  眼见汤一白神色不安,艾伦温言道: “不必自责,体质问题不是你自己能够控制的。回头我再研究一下,你的成绩评判也会酌情考虑。”

  汤一白感激地说: “谢谢教官!”

  离开考场后,他又跑去问陆于飞考试情况如何,陆于飞说: “萨拉没注意,我把体测仪交上去后就出来了。急什么,过两天就知道结果了。”

  班里有32名哨兵,人数比较多,一个个的又比向导闹腾,萨拉当时忙着约束这帮家伙,根本没空一个个地看体测仪的数据。

  汤一白点点头: “那就等等吧。”

  接下来考哨向精神力的互动原理,考试分成两个部分,一半笔试一半实操。

  笔试部分对汤一白来说还好,他把凯瑟琳教官划的重点内容能背的都背了,感觉还比较有把握,实操部分心里却也没底。

  实操时要一哨一向两名学生同时进行,两人都戴上一顶特制头盔,将各自思维索进入对方的精神领域,完成时长为三分钟的疏导和抚慰。头盔会在此过程中采集两人脑电波的变化数据,然后进行分析。

  汤一白仍然和陆于飞一组,就像以往那样搞了三分钟,不知道头盔会采集到什么样的数据。

  一个星期后,所有科目全部考完,新生们终于得到允许可以放松两天。当然,说是休息并不是纵容他们在校园里到处乱逛,或者在宿舍睡觉打游戏,而是由各个系组织他们听听讲座看看战争片之类的,不用训练和上课。

  然而即使马上就要放长达半个月的冬假,很快就能回家了,汤一白也并不能放松下来,忐忑地等待期末考试的成绩,要是自己哪一门挂科了,那他放假也不能安心。

  陆于飞和往常一样,该吃吃,该睡睡,仿佛天塌下来也能当被盖。

  到了19号晚上八点,成绩出来了,公布在校园网上。

  汤一白怀着和去年夏天查询高考分数一样的紧张心情打开光脑,登陆校园网,输入自己的学籍号,所有科目以5分绩点制评判的成绩瞬时出现在眼前,除了大学中文是4分,大学英语3分,联邦历史纲要也是3分外,其他九门科目包括精神力互动原理以及信息素的控制与对抗在内全是2分,平均绩点2.33.

  FFMA的5分制中1分为不及格, 2分及格, 3分良好, 4分为优秀, 5分是满分。

  汤一白屏着呼吸迅速扫了一眼,然后就激动地跳了起来。

  太好了!全部及格了!没有一门挂科!

  虽然2.33这个成绩并不理想,但汤一白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所以没有什么遗憾。

  陆于飞刚才收到一条消息后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汤一白知道他的学籍号,立马又输进去查看他的成绩。

  好家伙,所有科目齐刷刷的都是2分,没有一门例外,平均绩点也是2,汤一白惊奇之余也为陆于飞感到高兴。

  伊莱也查完成绩了,看汤一白几乎要手舞足蹈,就问: “都过了吧?”

  “是啊,我和陆于飞都及格了!”汤一白开心地笑道, “你呢,应该考得很好吧?”

  伊莱云淡风清地说: “一般,平均绩点4.5.”

  换成是其他人, 4.5还说一般很有可能是在炫耀,可是汤一白知道伊莱一向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他这么说就是真的觉得一般。

  克雷尔在旁边不无羡慕道: “我要是考了4.5,我爸妈肯定会送我一辆跑车。”

  汤一白有点好奇地问: “你绩点多少?”

  克雷尔懊恼道: “3.8,靠,我的大学中文才2.5分,把我的平均分拉低了一大截,这下只能收到自行车了。”

  这下连伊莱也有点忍俊不禁: “谁让这门课你不好好学。”

  “学不进去啊,代课老师讲得干巴巴的,跟催眠一样,每次都听得我想睡觉。”克雷尔抱怨道,继而涎着脸说: “伊莱学霸,要不你给我讲讲吧?”

  伊莱对“学霸”这个词不为所动,转身进卧室收拾自己的东西: “下学期再说吧。”

  克雷尔一听立即顾不得什么学习不学习的了: “对哦,明天就放假了,先痛痛快快玩它半个月再说!”

  汤一白现在心里没有负担了,对假期也开始憧憬起来。

  过了一会儿伊莱问汤一白: “我准备订明天早上九点钟从中心城飞往H州州府的飞梭票,你要不要一起?”

  伊莱是H州人,汤一白是M州,但是家在M州边上,离H州比较近,他和伊莱一起先飞到H州州府再转车回家也一样。

  汤一白刚要答应,突然想起陆于飞,不知道他放假有什么计划,明天会不会回家,就说: “你先订吧,我等陆于飞回来之后问问他再说。”

  伊莱点点头,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

  九点钟的时候伯格在班群里发了一段视频,讲了一通假期注意事项,让学生们不要玩得忘了形,时刻牢记自己是一名FFMA的军校生之类的。

  学生们心情正好,应答得格外响亮。

  又过了一会儿,汤一白的行李也收拾得差不多了,陆于飞回来了,脸色有点不大好。

  汤一白一愣,迎上前去问: “怎么了?”

  陆于飞说: “没怎么,教务处的人问我的期末成绩是怎么回事。”

  汤一白疑惑道: “你的成绩怎么了,所有科目都及格了啊,我刚刚才查过的。”

  陆于飞冷笑道: “是啊,真是吃饱了没事找事。”

  刚才教务处主任以一种看怪物的眼神问他为什么十二门功课的分数都差不多,问他是作弊了还是故意的,他听得刺耳,回了个是故意的又怎么样。

  教务处主任当时就火了,拍着桌子说要通知他的家长,要处分他。陆于飞说了个“请您自便”,然后就回来了。

  向他父亲告状吗,那更好,老头子听到他的成绩时脸色一定会很精彩。

  汤一白没觉得这件事有哪里不对,转而问道: “明天就放假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陆于飞瞥了一眼他收拾好的背包,脸色又有点臭: “没什么打算。”

  他讨厌放假,回家也是一个人。如果父亲在家,那他更不想回去,还不如呆在学校里,如果学校允许的话。

  汤一白并不在意他的态度,顺势道: “如果这样的话,你要不要去我家玩?”

  陆于飞的眼神霎时发生了些许变化,黑沉沉的眸子里迸出了一星光亮,语气却有点迟疑: “这样行吗,你家里人不会介意?”

  汤一白殷切地说: “不会的,我爸妈和哥哥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也特别希望我能多交一些朋友,他们要是见到你了肯定会很高兴,我以前也跟你说过的!不过我们那里是小地方,不比中心城这种繁华的大都市,就怕你去了觉得无聊。”

  陆于飞扯了下嘴角: “再无聊能比FFMA还无聊吗。”

  汤一白笑道: “所以啊,那就去我家吧!”

  这个提议对陆于飞来说十分有吸引力,让他实在难以拒绝,但一口答应又似乎很没面子,搞得自己像个无家可归等人收留的弃儿一样,因此半推半就地说: “好吧,我本来也是准备出去旅行的,那就先去你家那边看看,不行再换地方。”

  其他的都好说,先把人拐去了就行。汤一白立即道: “好!你把身份编码发给我,我来订票!”

  陆于飞就把身份编码发给他,接着给他转帐了两万信用点。

  汤一白看到收到转帐的提示信息,惊讶道: “你给我转这么多钱干什么?”

  陆于飞说: “飞梭票。”

  汤一白: “那只要八千点,就算来回也只是一万六,还多了四千呢。”

  陆于飞: “去你家吃住不要钱吗?我又不是上门乞讨的。”

  汤一白: “那好吧,谢谢啦。”

  他知道陆于飞自尊心很强,要是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磨叽他肯定会不高兴,只得收了这两万点。还好学院可以给学生报销来回路费,到时候可以退给陆于飞一万六。

  汤一白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哎呀,你家在中心城,订的票却是去M州的,不知道学院会不会报销。要是不给报的话这一万六就要自己出了,好贵呀,要不你……”

  他才想起来学院多半会核对学生的家庭住址,不会报销除此以外的其他路费,自己这个提议过于草率了,想让陆于飞再考虑一下。毕竟一万六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换成是他自己肯定不舍得。

  陆于飞的脸色又有点不好看: “你逗我玩吗?不想让我去就算了。”

  汤一白腾地一下站起来,着急地说: “没有啊,我当然想让你去!就是,就是觉得机票钱太贵了,怕你一下了就把钱花光了!”

  陆于飞看他急得脸都红了,心里顿时有些懊悔,低声道: “没事,我有钱。”

  既然如此,汤一白就不再犹豫了: “那好,我现在就订票。”

  他马上打开订票系统,准备订明天早上九点钟伊莱的那一班飞梭,结果居然没票了,看来临近假期必须得早点订票才行。于是退而求其次,换成直飞M州州府的票,时间是中午十二点。

  克雷尔听到两人刚才那番对话,忍不住嘴贱插了一句: “汤一白同学,你怎么不邀请我去你家玩啊?”

  汤一白有点为难道: “我家房间少,我的卧室也小,睡两个人还行,三个人就挤了。你要是也想去的话只能和陆于飞一起睡,我去睡客厅沙发。”

  陆于飞冷冷地睨了克雷尔一眼,克雷尔后背一凉,马上道: “那算了,我睡相不大好,和别人挤一张床睡不着。”

  汤一白说: “嗯嗯,以后有机会再请你去我家。”

  陆于飞收拾好东西去洗澡的时候,汤一白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放假要带一个同学回去玩。

  汤爸爸和汤大哥也是神经比较粗的人,对此完全没意见。汤妈妈的心思却比较细腻,当即问道: “是那个叫陆于飞的同学吗?”

  汤一白说: “哈哈,是啊!”

  汤妈妈顿了一下道: “他放假怎么不回自己的家?华裔还要过年的,他不跟家里人一起过吗?”

  汤一白看了看浴室,小声解释: “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父亲是军人,常年不在家,他回家也是孤单单一个人,所以我才让他跟我一起回去的。”

  汤妈妈本来还觉得小儿子随便把人带回家的举动不怎么妥当,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就心软了: “这样啊,可怜见的,那就让他过来玩吧。”

  “好的,谢谢妈妈!”

  第二天早上,伊莱和克雷尔早早地就启程了。汤一白和陆于飞不用着急,到十点钟再出发乘车去机场也来得及,但是陆于飞觉得就这样空手去汤一白家里不好,想去市里买些礼物带过去,所以八点钟吃过早饭后也准备出发了。

  回到宿舍后两人换上便服,拿行李的时候,陆于飞的手环响了,有电话进来。他看了一眼,没接,直接挂掉了。

  背着包正要出门,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汤一白不由自主停下脚步,问他: “你不接吗?”

  陆于飞接了,冷冷道: “我说了不回去,你烦不烦!”

  说完挂了电话,紧接着关了手环。

  见他脸色不好,汤一白没敢问是谁,跟他一起出了宿舍。

  从宿舍走到学校门口花了一刻钟,汤一白入校后直到现在将近五个月都没出校门,现在出来后颇有两分新鲜感。

  校门左侧的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两人出来时驾驶位的车门开了,走下来一名戴着墨镜身着黑色制服的魁梧男人,上前几步对陆于飞说: “少爷,请上车。”

  陆于飞脸色霎时沉了下来,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汤一白心里惴惴地跟在后面,这人不会是来绑架学生的歹徒吧?光天化日之下,在FFMA学院门口,是不是太猖狂了?

  黑衣男长臂一伸,将陆于飞拦住,加重语气道: “少爷,请您跟我回去,否则我无法交差。”

  旁边不少放假离校的学生听到声音不禁纷纷朝这边看过来,脸上带着惊诧的神色。

  回去?回家吗?这人难道是陆于飞父亲的手下?汤一白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想错了。

  “行,我跟你们回去。”陆于飞忍着怒意说道,不想在学校门口上演你拉我扯的闹剧,被人指指点点,随即转向汤一白: “你先回宿舍等我,我去去就来。”

  汤一白还没开口,黑衣男就抢先道: “这位小汤先生也请跟我们去一趟,我以人格担保他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陆于飞冷笑道: “你的人格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黑衣男被他嘲讽了也面色不改,公事公办地说: “那真抱歉,不过先生指名要这位小汤先生一起回去,请恕我职责所在,不得不照章办事。”

  陆于飞捏了捏指关节,很想一拳打掉他的下巴,可是这样做于事无补。

  一来自己不一定是对方的对手,二来父亲既然铁了心要汤一白也跟着去,那就算汤一白回了学校宿舍,也会被人强行绑走,还不如让他留在自己身边,相对来说还安全一点。

  权衡利弊后陆于飞妥协了,对汤一白说: “那你也去吧,等下跟着我不要乱跑。”

  汤一白乖乖地点头,然后和陆于飞一起上了小轿车的后座。

  黑衣男坐进驾驶位,开车离开FFMA的校门口,然后调头向北,一路疾驰,一连串动作利索有力,

  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迅速后退,汤一白疑惑又好奇,往陆于飞那边挪了挪屁股,小声问: “他是谁?现在是回你家吗?”

  陆于飞没好气道: “是,不用理这个人,当他是空气就行了。”

  黑衣男的耳朵动了动,看了一眼后视镜,一板一眼地说: “小汤先生,我叫安德烈,是卡斯兰先生的助手。”

  汤一白: “……哦,你好。”

  卡斯兰先生?这个姓氏听着很耳熟,可是和陆于飞有什么关系?

  架个这势汤一白以前只在电影里见过,心里颇有点紧张,肚子里的疑问也一大堆,但当着安德烈的面不好再问下去,只能转头继续看着窗外陌生的城市风景。

  不过和陆于飞在一起,他还是很安心的。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都会和陆于飞共同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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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要见家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