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场从地下室蔓延上来的大火, 在火势最盛,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的那一刻,十道光芒划过夜空, 如流星一样落往大火源头。

  因火而起的亮光渐渐熄灭, 天边的亮光却从地平线缓缓升起。

  萧棠的居所付之一炬, 连带着大殿,也都崩塌了, 只剩下一片残破的黑色废墟。为了灭掉这场火,长老们损耗了不少灵力, 因此准备暂且先回去休息, 将剩下的都交给弟子们处理。

  什么都烧毁了, 什么秘密也都该被埋藏起来了,可总有大火毁不掉的痕迹。在地下室的入口被发现后,温故就立马意识到了些什么, 然后赶紧让林朝生把长老们叫回来, 并让其他弟子原地待命。

  在告知了长老们地下室里面可能会有什么之后, 大长老沉默片刻, 当即决定独自进去查探,因为下面若真有禁术, 现在也只有他才有能力将其封印。

  大长老进入地道之后, 天色渐渐变得亮了起来,但看这天色, 实在不像个晴天, 反倒阴沉沉的, 像是随时都会下雨。

  温故抬起头, 望向绵软阴沉的天空, 突然间意识到天气已经完全变暖了, 好像又要到曾经那个经常下雨的季节了。

  一如他在后山捡回景容的时候。

  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就在昨天。

  大长老这一趟去了很久,久到不知道是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都过去了,还不见出来。其他长老等得急了,就想下去看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毕竟牵扯到禁术,得重视起来,有的禁术过于邪门,是会困人的,把人困在里面,出也出不去,只能等着被禁术一点点吸纳。

  这样邪门的禁术,以前不是没有出现过。

  正当他们走到地道入口,俯身准备进去的时候,就见大长老一脸沉重地出来了。他走得慢,出来后又驻足回首,沉着眼睛看了那道入口好一会,深深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以后有的忙了。”

  的确有的忙了。

  先前景家那些常常无故失踪的弟子,十有八九是命丧于此,以景家在修仙界的地位,总要给那些家属一个交待。至于怎么交待,长老们各执一词,说着说着就有了多种解决方式,或是隐瞒真相然后暗中照顾其家人,又或是告知真相并赔偿……

  但大长老并没有参与讨论,而是缓慢地走到景容面前,用着有些低哑的声音说道:“禀少主,下面除了一些弟子的尸骨外,我还看见两副被烧得看不清模样了的尸首,一男一女,身形很似家主与其夫人。”

  说到这里,长老微微停顿了片刻,然后才继续道:“男子受了剑伤,虽不致命,却流血过多,从一个暗房一路爬出来,最后被烧死在了靠近地道出口的地方。至于那名女子,则是被人用剑从她身后刺进了心脏,一剑致命。”

  从回到景家之后,景容就远远地站在一旁,没有说一个字,连动也没有动过,一直安安静静地望着眼前这片废墟。

  直到大长老说完话,景容也没有给出太大的反应,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景容自小爹不疼娘不爱,所以造就了亲缘浅薄的结果,给出这种反应好像并不奇怪,至少大长老没感到意外。然后大长老道:“那我去命人将下面的尸首都抬出来。”

  景容又“嗯”了一声。

  天气越发的阴沉,已经有零星小雨滴落下来,很快就把地面都润湿了。地道入口附近在搭棚子,说是暂时用来放一下地下室里的尸骨,棚子还没搭好,就有两名弟子抬着副尸首从那个黑暗的洞口出来了。

  地下室该是有很多尸骨的,但那些大都成了骨头,像这两名弟子手中这个,被烧得黑漆漆的,一看就不是弟子。尸首的主人不外乎两种可能,要么是家主,要么是萧棠。

  就在那两名弟子走出来的那一瞬间,景容猛然转过头,急于躲避,立马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他走得很急,连路也没看,浑然不察前面是个高台,只要往前一步就会摔下去。台子下面是个低洼,里面有很多碎石子,下了雨,低洼里很快就蓄上了水,如果掉下去的话,身上会摔得很脏,还会很痛。

  但他根本没注意,也来不及注意,一脚就踏空了。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温故转过头,下意识伸手想拉他一把,但手刚一伸出去,就听见了一声很重的坠地声,温故的手悬在半空,就这样抓了空。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温故的第一反应不是下去看景容怎么样了,而是突然有了一种时间静止的错觉,让人觉得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就像是在以往很多次的转折点中,他都有机会拉上景容一把,但最终都是像刚才这样,他伸出了手,就快能拽住景容了,但景容还是先他一步掉了下去。

  视线从清晰到模糊,再从模糊到清晰,他看到景容从泥洼里起来,抬起左手撑在石板上,用力的时候,指尖发白。这只左手上染了泥污,不规律地覆在手背上,一晃眼看过去,像是溅上了别人的或是自己的血。

  温故脑袋空白了一瞬。

  他突然想起了某个夜里伸到他面前的那只手。那晚的十字路口很空旷,路灯很亮,淡黄的光线照过来,让人觉得那该是只很有温度的手,可那只手看起来却是那么的苍白。

  那是……谁的手呢?

  为什么会这么像……景容的手呢?

  可是他明明没有见过景容啊。是错觉,还是说,他忽略了什么吗?但就算是忽略了什么,应该也没有意义了。因为现世的他,应该已经死了。

  因为死了,所以才回不去,这是早就试过了的。因此他在这个世界犯下的最大的错也正是这个,他不该用那种方式去试的,那是个很大的错误。

  景容撑在石板上,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几度用力,却总也起不来,就好像那双腿并没有被坞禾治愈一样,始终发不了力。

  温故终于从台上跳了下来,俯身扶起景容,可景容刚一站起来,就将温故的手拂开了,视线晃来晃去,不知道要往哪里看,还急着要走开,一边拂开温故的手,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我有点累了,我要回去,走回去,我自己走。在下雨,我没有伞,我怎么没有伞呢?我、我淋着走回去。”

  可一拂开温故的手,他的腿就开始发软,控制不住地往下跌。温故见了,立马将他拉起来站好,可景容还是在避,一边推开温故的手,一边凌乱地道:“我不用,我可以自己走,我、我不需要伞,没关系的,我一直都在淋雨,我习惯了的。我、我累了,我想回去了,但是我找不到路了,我不知道走哪边,我……”

  “好了,好了,”温故俯下身,一把将景容抱了起来,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颈窝里,温声说道:“别急好吗,我带你回去。”

  像以前一样,他还是伸出手环住了温故的脖颈,不过却闷闷地说道:“我身上好脏的,你不喜欢的,而且这里好多人,你也不喜欢的。我离你远点,我可以自己走。”

  明明说着拒绝的话,环在温故脖颈上的手却紧紧抓着温故的衣袍,几乎要嵌进肉里。温故垂下眼,声音更轻了些:“我喜欢的。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景容好像真的累极了,回去之后,就在他的怀里睡着了。看着景容这样子,他才渐渐明白过来,其实景容从来都是一个坏得很不彻底的人,甚至坏得有些过分善良了。

  不过是嘴上爱逞强,还脾气很不好,但其实,景容从未有一次主动伤害过谁。即便是景辞,家主,可每一次,景容都没有真的把他们置于死地。

  说实在的,这并不能算什么好的性格,不够杀伐果决,有时甚至很憋屈,可是这就是景容,是个不够聪明,偏执,但足够温暖的人。

  所以才会在这种时候,面对“至亲”的死亡,显得如此无措难过。景容终归还是高看了他自己的冷血程度。

  这一点,其实连温故也没有想到。

  他好像又重新认识了一遍景容。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景容足不出户,就待在别院的方寸之地,哪里也不去,什么也都不怎么管,看着像是不太想接管这个景家。

  大长老本想催促景容接下家主印,但看景容那副要把家主之位拱手让人的架势,就愣是住了口,不仅没逼他,还让他继续当少主,说什么时候想通了再什么时候接下家主印也不迟。景容当没听见似的,一转头就道:“景家又不止我这一个后代,不是还有很多旁系吗?”

  大长老要疯了:“这怎么能行啊?血统不正啊血统不正。”

  景容“哦”了一声,小声嗫嚅道:“我还有跟你们所有大家族都有血海深仇的血统呢,而且我又不会有孩子,血统正不正的,关我什么事……”

  他说得太小声,大长老一个字都没听清,问道:“少主,你在说什么?”

  景容清了下嗓子,道:“我说你当!你当家主!”

  大长老:“?”这血统更加不正了。

  大长老只能退而求其次:“那还是挑选几个优秀的旁系子弟来帮衬帮衬吧。”

  眼看景容打发走了大长老,温故才拿着一本册子走过来,景容见了,连忙把床边的被褥推开,还拍了拍,示意温故过来坐。

  温故自然没有拒绝,一坐下来就打开了册子,说道:“这上面记录了二十年以来景家地界封印过的禁术。”

  一边说一边递过去给景容看,然后指了指其中一个用红笔勾了圈的禁术,继续道:“这种画了圈的,是封印过却消失了的禁术,你看看,占了九成。”

  景容顺着温故指的看了看,又抬眼看了看温故,扯起嘴角笑了笑,问道:“什么意思呀?”

  温故奇怪地看了眼他:“你没有想到什么吗?”

  景容一脸的笑意:“我该想到什么吗?”

  温故:“……”

  也是,是不该指望景容想到什么。温故轻咳了一声,说道:“封印这些禁术的时间每年都有,我是说,这二十年里,景家一直有在封印禁术,数目很大,但是九成都消失了。这意味着在这二十年里,你的那位族人,她一直在不辞辛苦地回收禁术。而且,这本册子还只是景家地界的,其他家族的还一个都没算进去。”

  景容不由得感叹了一下:“她好辛苦呀!而且禁术在神族被屠之前就已经很泛滥了,她一定是在那之前就一直在做回收禁术这种捡破烂的事。你说会不会她像往常一样出门捡破烂,捡着捡着,某天一回家,啊,我的家没了,朋友也没了,大家都没了,突然只剩我一个了,但我不能放弃,我还要继续捡破烂。”

  温故:“……”

  你是知道怎么说话让人语塞的。

  但奇怪的是,景容这话又诡异的合理。就因为他的这番言论,搞得温故都忘了原本找这个册子来给他看的用意,揉着额头想了好半天,愣是没想起来。

  景容笑眯眯地凑过来揽他的脖子,然后在他的侧脸轻轻蹭了蹭,说道:“那就别想啦!你看天都黑了,我们睡觉吧。”

  温故瞥过去睨了眼亮得晃眼的窗户,微微一笑。

  你管这叫天黑是吗?

  算了,不想了。册子就这样从手中滑了下去,温故缓缓倾身,将景容压下去,然后抬起头,在景容额间轻轻印了个吻,然后就松开了景容,起身就走。

  景容猛地坐起来,气哄哄地道:“你干嘛去呀?”

  彼时温故已经走到了门口,双手覆在门上,一脸茫然地回过头,解释道:“关门啊。”

  景容:“……哦。”

  几乎每一次,先挑起的人都是景容,但先受不了,哭着闹着说不要了的人,还是景容。一次又一次,总是不长记性,可温故又惯会哄他,一边说“好了好了,快了。”一边又总也不停。

  于是景容就继续忍,继续迎合,直到忍不了了,又开始哭闹,还说温故总是欺负他。温故的声音低沉而又温柔:“快了。”

  梅开二度。

  “骗子,”声音嘶哑,还带着颤音,一遍一遍地控诉,“你就是个……大骗子。”

  后来天就真的黑了。当红潮褪去,温故从中抽离出来,平躺在床上,呼吸渐渐归于平稳。紧接着,就摸出衣服开始穿了起来,还坐起来准备下床。

  景容听到响动,忙撑起身子,伸手拉住温故的衣角:“你又要去哪儿?”

  声音很干涩,还有些嘶哑:“你怎么总是这样?”

  总是?

  温故奇怪地回过头,说道:“我去给你找点吃的,你还没吃晚饭。”

  景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温故,指尖微动,“我也要去。”

  温故愣了一下,没说话,也没有进一步动作。景容一手拉住温故的衣角,一手在床上四处摸衣服,摸到后忙不迭地穿上,穿好后坐到床边,足尖点地,正要赶忙站起来的时候,忽然脚底一空。

  温故把他抱了起来。

  然后他听见温故的声音响在耳边,“不是不要出门吗?怎么这会又要了?”

  这声音很柔和,带着点笑意。景容撇了撇嘴:“你上次也说给我找吃的,找了一晚上都不回来,我才不信你。”

  温故忍不住道:“上次难道不是你睡……”

  话还没说完,温故就住了口,脸上的笑意也止住了,沉着脸往外走。天太黑,看不清温故的脸色,景容等了很久都没听到下文,奇怪地道:“什么呀?”

  “没什么。”

  上次他只是出去找了点东西吃,一回来就发现景容身体凉了,怎么叫都叫不醒。他后来才发现,当陷入那样的反噬中的时候,景容是没有意识的。

  所以景容根本不知道自己醒不过来,也不知道自己会突然陷入沉睡。一次能醒,两次能醒,可威胁始终存在,就像风中残烛一样,随时会熄灭,谁知道哪一次就再不能复燃了呢?

  所以每一次景容闭上眼睛,哪怕只是普通的睡觉,温故都会反反复复伸手感知他的体温,看他有没有在变暖,又或者是有没有哪里在变凉,总是到天蒙蒙亮了,确认景容是没事的,才会闭上眼睛短暂地睡上那么一会儿。

  因为等到天亮之后,景容会醒,景容醒了之后,就算在他的怀里,也会时不时动一动,会抱得他更紧,会亲吻他。这些动作很轻,但他可以感知到,这会让他睡个好觉。

  所以景容后来老说他变得爱睡觉了,总是睡到天都亮好久了才醒。

  这一次,又是跟之前是一样的,他守着景容安稳地度过了一个晚上,于是天亮之后,他就心安地睡了过去。

  但他可能睡得有点沉,没有感知到景容的任何动作,直到将近中午的时候,温故醒过来,发现怀里的景容还闭着眼睛。

  然后温故呼吸一滞。

  凉的。

  “景容!”温故感觉自己真的要疯掉了,“景容你别这样啊?别这样好吗?你别……”

  正在这时,景容一下就睁开了眼睛,像是被吓到了,连忙问道:“啊?怎么了?”

  温故整个人都是一愣:“你没事吗?”

  “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温故重重松了一口气,“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景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冷到你了吗?”

  不过他刚退一点,就被温故给揽了回来:“没有。”

  “哦……”景容笑了笑,“刚才大长老来找我,他废话好多,说了好久,而且他还挑了些旁系的孩子,让我过过眼,然后让我在里面选一两个中意的。我说他们年纪太小,灵根都没发育好,有什么可看的?他就摸着胡子,语重心长地说,小孩子才好教养,教出来的才会跟你亲。”

  温故闭着眼睛,下巴抵在景容的头上,感知着怀里人的体温渐渐回暖,嘴角的弧度微微扬起,认真听着怀里人的絮叨。只听景容接着说道:“别的倒还好,他一说这话我就觉得不太对劲,这哪是在挑景家未来的继承人,明明是在挑我的养子呀!我就骂了他一顿,然后他就灰头土脸地走了,还承诺重新选人,这次选比我大的。但如果选比我大的,还能当我的养子的话,我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行。”

  景容越想越好笑,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抬起眼,突然感觉好像被一道光给晃了下眼睛。

  他侧过头,看到窗台上放着个淡青色的药瓶。

  正午的阳光从窗缝中穿透进来,照在药瓶上,从药瓶的边缘蔓延出一朵不易察觉的浅色花朵痕迹。景容缓缓坐起来,伸出手,将这个药瓶拿在手上,然后对着光一点点旋转,那朵印在瓶身上的花朵也渐渐显现出了全貌。

  景容凝视着上面的花朵,说道:“我见过这个瓶子。”

  温故也坐了起来,看到景容手里拿的是萧棠当初给的那个药瓶,便道:“你见过很多次了,她给我的那天你就见过了。”

  “不是,”景容把瓶子移到光下,说道:“不是这一世,是上一世。”

  温故微微一愣。景容继续说道:“是在反噬很重的那段时间,我有次醒过来,看到我的床头放了这个瓶子,瓶身就是这种花,它很特别,其他瓶子没有这个。”

  温故把瓶子拿过来,也放在光下看了看,看完一圈后,不确定地道:“萧棠她……上一世来看过你?”

  景容变得茫然起来,坦诚道:“我不知道。我以为她没有来过。”

  “所以……”温故扯了下嘴角,突然感觉好像摸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这个解药是给你的。”

  景容垂了垂眼睛,道:“凭她的本事,或许她是可以制出解百毒的药出来的。可我身体里的是反噬,不是毒,这种药对我没用,她大概会错意了。”

  可尽管如此,景容的眼睛还是亮了一瞬。无关其他,只因为做这件事的人是萧棠。

  药瓶在温故手里,被温故握了又握,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故才抬起眼,突然道:“不,你中毒了。”

  景容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我没有中毒呀。”

  “你中毒了,”温故赶紧下了床榻,将外袍穿好,然后又把景容的外袍递给他,再次道:“你中毒了。”

  等景容穿好后,温故就带着他急匆匆往外赶,一直到一座别院门口才停下来。

  是景辞的居所。

  然后温故拉了拉景容,“走,我们进去。”

  他们走进去的时候,景辞正闭着眼睛躺在躺椅上晒太阳,虽然在晒太阳,却还拿着扇子将脸上的日光给挡住了。

  自从修为被废,景辞就被关在了这里面,哪里都去不了。

  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景辞虚起眼睛随意看了一眼,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温故开门见山:“景辞,我问你个事。”

  景辞动也没动一下,过了好一会,才道:“你问我一事,我问你一事。”

  “成交。”温故走上前,道:“你当初给景容下过毒,还记得吗?”

  景辞:“记得。”

  在这一刻,温故的呼吸都轻了些,继续问道:“毒是谁给你的?”

  景辞冷笑了一下:“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温故真不想跟他玩什么文字游戏,便道:“那我回答你两个问题。”

  景辞又冷笑了一下,暂且没有回答温故的第二个问题,而是直接问道:“巫苏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其实是出乎温故的意料的,他没想到景辞会这么问,只一瞬,温故就回答道:“没死,但跟死了没区别,跟以前一样,醒不过来了。”

  但听到这个回答的景辞,心绪好像并没有什么起伏,至少从温故来看,他是面不改色的。温故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毒是谁给你的?”

  “嫡母。”他回答得很快。

  温故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转头看过去,看到景容的眼睛瞪得老大,显然是很惊讶。惊讶什么呢?是惊讶自己真的中了毒,还是惊讶萧棠给了他毒药,如今又给了解药?

  所以这才是萧棠不让其他任何人给景容把灵脉的真正原因,因为景容中毒了。那种毒封住了景容的灵根,使得他无法炼化灵气,也无法恢复以灵力为基础的修为。

  然后温故又转过了头:“问吧,你的第二个问题。”

  但温故明明可以转头就走的,不用再去管景辞的第二个问题,不知道是不是温故这过于守信的样子取悦到了景辞,景辞又冷笑了一下,然后才问道:“巫苏到底是谁?”

  短短两个问题,使得温故对景辞都有点刮目相看了起来,因为景辞这个人一直以来实在是……太自私、太自我了,这两个问题跟他实在有点不相配。

  “你能问这个问题,说明你已经有了答案。”温故微微一笑:“可惜,有点晚了。”

  但景辞始终平静。

  至少在温故离开这座别院的那一刻,景辞是平静的,其它的,温故就不知道了,也不是很想知道。

  因为他有更重要、更紧急的事要做。

  “你听我说,景容,”温故拉着景容快步往大长老的住所走去,说道:“我会让大长老给你把脉,如果你是中毒,那就吃解药。如果不是中毒,而是因为你是神族人所以脉象有异的话,就立刻派人把大长老看起来,不要心慈手软,因为你的血会让人丧失人性。最后就是……”

  温故缓下脚步,垂眼看向景容,继续道:“吃了解药,你就能重新炼化灵气,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神族之人还有个特殊之处,那就是可以把灵气和诅咒之力聚在一起,变成第三种不同的力量,也就是你那个同族人所用的力量。”

  也是在刚才,温故才想起来,神女当时的表情虽然悲伤,却并不担忧。

  神女不担忧。

  神女不担忧景容的生死,这意味着,在她看来,景容跟她是完全一样的。虽然身负诅咒,却不会有性命之忧。

  自吸纳诅咒之后,她回收禁术已经二十多年,回收禁术这等事,是长老这等修为之人都望尘莫及的,定然很耗力量,但她仍旧活了这么多年,还毫无异样。

  这说明第三种力量,是可以压制反噬的……不,不是压制,是完全压制!

  而这一切,只差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就握在大长老的手上。

  在大长老接过景容的手的时候,他一定没想到,他的晚年差点失去自由。直到大长老沉下眸光,面色凝重地看向景容,缓缓道:“少主,你这脉象……中毒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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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