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是在路上被什么事给耽搁了?”

  “不会的, 我哥哥以前遇到过意外,后来他只要是出门在外,天天都会用阵符传信报平安!可是他平时会传信的那些人我都一一问过了, 家主, 小妹, 长老,一个都没收到他的信, 已经好几天了!他从来不会这样的!”

  赵无知一脸焦急,“他会不会出事了啊?”

  自从那日赵无期传了封信让赵无知转交过来后, 就再无音讯。又加上, 在界方镇新发现的那个禁术阵法, 还没查出个一二三出来,就不知道怎么的,阵法竟然又原地消失了。

  这等禁术会消失的事情, 赵无知是闻所未闻, 在得不到赵无期的消息后, 自然也就急了起来。温故倒了杯水递给她, 让她先冷静一下,问道:“他出门前带了多少阵符?”

  赵无知从腰间扯下一个小布袋:“就这种袋子, 装满了的。”

  温故接过布袋子, 打开看了看,里面的阵符被叠成了星星, 他掂了掂, 粗略估算了一下, 若每日用一个阵符, 起码够一个月的量。从西山出来至今, 也没到一个月, 按这么说的话,确实不太对劲。

  缓了缓,温故又问道:“他每日只用一个阵符吗?”

  “一个吗?”赵无知不确定地道,“两个吧?”

  然后又想了想,“三个?”

  “可能是四个……”

  听着这不断上涨的数字,温故疑惑了起来,只见赵无知把双手摊在眼前,一边回想一边用手指数数:“五个也有可能,说不定是六个……”

  温故更疑惑了:“他一天为什么能用这么多?”

  赵无知抬起脸来,说道:“家主一个,我一个,林姐姐一个,周姐姐一个,还有萧姐姐,周姐姐……”

  破案了。温故摆摆手:“他多半是阵符不够用了。”

  赵无知这才反应了过来。

  景容闷在一旁,没吭声,就安安静静地从温故手里拿起一颗阵符星星看了看,然后放下,又拿起另一颗,如此往复。看起来好像对星星很感兴趣。

  不光对星星感兴趣,还让赵无知给他画了个接收阵,一袋子星星,被他从屋内走到屋外,小半天时间就用光了。

  温故以为景容是起了玩性,结果在用掉最后一颗星星后,他把之前赵无期传过来的那封信捏在了手里,指腹压在上面轻轻摩挲,神神秘秘地道:“温故,我发现点事。”

  温故转头看他:“什么事?”

  “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景容抬起脸,黑沉的眼有些专注,慢慢解释道:“首先,阵符上面的灵力是固定的,然后就是,我刚刚试了,发现使用阵符之后,阵符的灵力会大致转变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消耗在隔空传送上,另一部分就会附着在信上面。”

  他说得缓慢又有耐心,像担心温故听不懂一样,还指了指那封信,“这封信上面的灵力还剩很多,代表他传信的时候,离我们并不远,据我判断最多一天就回得来才对。”

  可事实是,从收到这封信之后,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一直没有赵无期的任何消息。所以,赵无期可能真的遇到了点什么麻烦,或者说是,出事了。

  “而且,”景容眨了眨他那黑沉沉的大眼睛,“我算出了他传信时距离此地的大概距离。”

  * * *

  把景容的推测告知给赵无知后,赵无知就带着弟子急急出城去了,照着那个距离从周边开始排查。

  她看景容的眼神也越发的崇拜了起来。

  不光是她,连温故看他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样了。

  而后,温故就总忍不住去看景容。景容还跟以前一样,一双眼睛整日挂在他身上,每次温故看过去,都发现景容在看他。

  也许是他看景容的次数变得太多了,多得不寻常,景容被看得莫名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是要分床睡吗?”

  虽说听到这种话已经很适应了,但是,景容心里就难道就只会念着这么点无关紧要的小事吗?温故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次不跟我提点什么要求吗?想要什么?”

  然后他就在景容眼里看到了浮起的笑意。

  可景容确实表现不错。

  他以为景容会提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都已经做好准备了,结果景容垂下眼睑,说的却是:“很久很久以前,你说要赔个簪子给我,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记得啊,”温故缓缓坐下来,“当然记得。”

  不仅记得,还花了很多积蓄,买了最好的材质,找了最好的工匠师傅,打造了一个配得上少主身份的白玉簪。

  只是看景容这反应,大概是没打开看,也没意识到那是他送的。温故试着提醒他:“礼宴那日,你没收到吗?”

  景容不明所以:“啊?收到什么?”

  “没什么,”温故轻咳一声,“那个不算,你另外说一个吧。”

  说起来,那本身就是要赔的,不能算数。再加上,温故压了压眉眼,那时他在巫苏的身体里,明明需要隐藏身份,却还是在那种时候送出簪子,背后的意图可算不上什么好事。

  他也有一些不能宣之于口的黑暗。

  但景容不知道。景容只会知道,那个时候,他没有离去,而是在试图提醒他,他一直在他身边,甚至还去找过他。

  等回到景家,景容发现那根簪子,一定会这样认为的。

  就让他这样认为吧。

  景容不需要知道背后的真正原因。再也不需要了。

  最后景容想了很久,脑子里也不知道闪过了多少奇怪的念头,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我得先想想,想好了再告诉你。”

  倒真是头一遭了。

  紧接着,景容又很严肃地说道:“等我想好了,不管我提什么要求,你都必须要答应我。”

  生怕他反悔一样。温故心说就景容这个脑子,里面装的就那么点事,能想出些什么来?所以他也就答应得很痛快:“好。”

  入夜之后,赵家才派人来传话,说在远郊的一处偏远废弃宅院里找到了赵无期。这几天下了雪,路不好走,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在一间屋子里睡觉。

  但那只是对外的说法。

  温故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实际上,赵无期是被困在了一处禁术阵法中间,凭赵无期自己,根本没法走出来,之前跟他一起出去的几名弟子也不知所踪。

  据无知小妹妹所言,赵无期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怎么到的那个宅院,也不记得那些弟子去哪了,更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记忆就好像突然断了一截一样。

  似乎只要是跟禁术相关,就都会遇上记忆断层。

  至于那套关住赵无期的禁术阵法,被妹妹照着模样仿了一份,正好用上之前画在这里的接收阵,给传了过来。

  温故拿着翻来覆去地看,总之是没看出个什么名堂,而景容,仅仅只是瞥了一眼,就说道:“修复灵根的,图样对了,但引子不对。”

  温故真是听不懂这些行话,有些郁闷:“什么引子?”

  “相当于代价吧,”景容道,“比如之前的共生术,为了一人能活,就得牺牲另一个人的全族。禁术可没有不劳而获之说。”

  温故:“……”真会举例。

  温故不由得问道:“那这个修复灵根的引子应该是什么?”

  景容想了一下,正要回答,屋子外头突然喧闹了起来,只听一道声音大呼小叫道:“景容你在哪!景容!景容!……”

  “……”

  来者正是赵无期。

  他一进门就好大的阵仗,像个讨债的恶霸一样,见个门就往上顶,凡他过处没一道好门。

  温故和景容在榻上,而榻的前面有道屏风,因此赵无期进来的时候没看见他们二人,转头就推开了卧房门。在里面转了一圈,出来后就站在屏风前,急得大吼起来:“不是说景容就在这里面吗,我就差把地掀了,头发丝都没见着半根!”

  温故轻咳一声:“这里。”

  “哦哦原来在这儿啊,”赵无期三两步跃到屏风后头,“哈哈哈刚才看漏了。”

  赵无期笑得花枝招展,迎上景容,道:“我一醒来就来见你了,看到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他边走边说,还张开双臂,一副要熊抱景容的样子。

  景容坐得慵懒,从听到赵无期的声音开始,神色就有些不悦,此时就更是了。景容极其不悦地看了赵无期一眼,就这一眼,看得景容“噫”了一声,汗毛都立起来了,然后连滚带爬地撞到温故后面躲起来。

  可赵无期愣是没收回手,一个侧身继续往前,硬着头皮要给温故一个拥抱。

  抱不到景容,抱个温故也是一样的。

  就在赵无期靠近的时候,猛然看到从温故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的景容,露出了那双漆黑阴鹜的眼睛。

  看着就有那么点要命。

  赵无期的双手在空中猛然一顿,往后一收,尴尬地摸了摸后颈,笑道:“哎呀你们两个真是太见外了!哈哈哈……”

  嘴里片刻不停:“我们赵家都不讲究这么多的,哈哈哈你看,你们两个真是。”

  他哈哈笑着,眼睛时不时朝景容瞥过去,又在无数次触及到那双眼睛后移开目光,也不知怎的,突然看到了温故捏在手里的纸张,下意识问道:“这是什么?”

  “把你困住的禁术,”说到这里,温故顿了一顿,模棱两可地说道:“但不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看着倒是有些像跟灵根有关。”

  “啊?”赵无期晃了下神,又摸了摸后颈,看起来有些茫然:“啊……”

  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迷糊样。等他醒过神,才终于想起来这里的目的,连忙道:“对了,我听妹妹说你们有事找我,什么事?”

  从在后山提出要来界方镇开始,赵无期就是必找不可的人,可如今看到赵无期站在面前了,温故却突然有点发懵了。

  他突然想知道,赵无期是否真的可信?

  越是看起来无害可信的人,就越有可能隐藏得最深,虽然温故不值得被花心思来欺骗,可如果换成景容,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景容的身份不单单只是景家少主这么简单,更是神族唯一的后代,这个身份在原作中不曾揭开过,可现在不一样,他揭开了。

  这或许会导致很多无法预估的后果。

  就比如面前这个人。

  一个没了灵根的人,却在一个修复灵根的禁术中被发现,带去的弟子一无所踪,只剩了他一个人,还完好无损。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赵无期又问道:“到底什么事啊?怎么不说了?”

  温故犹豫了一下,权衡之下还是说道:“想请你帮个忙。”

  他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可不管赵无期那边是什么情况,这件事都非做不可。只听赵无期脱口而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这过于赤诚的模样,让温故心里对他的腹诽都变得多余了起来,“你不问问是什么?”

  “总不能是找我炼丹吧,”赵无期哈哈一笑,“别看我是赵家少主,我,空有其名,绣花枕头一个!知道什么意思吧?炼丹这玩意我不行。”

  温故:“……”

  还真就是为了炼丹。

  赵家以炼丹闻名,对此赵无期意见也很大,他道:“所以不都说呢吗,现在的赵家少主,简直是有史以来最差劲的一代。正事儿一件都不行,吃喝玩乐那是样样了不起,说的就是我啊!可我有什么办法,是他们教不会我,总不能是我的问题吧!”

  “哎你们说,要是我这也会那也会,那我家那么多漂亮姑娘不得没事干啊?我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们行啊,一个个的我跟你们讲,都是狠角色……”

  “尤其是我有个师妹,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我家长老,年纪比我还小,现在我都要尊她声长老咯,不过她这回没参加冬炼,你们没见着实在可惜。”

  “不过话说回来,还好她没来啊,不然被她看见我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我这辈子怕是都别想抬起头了!”

  “……”

  他一说起来就没个停歇,直到温故听不下去,打断道:“先停一停。”

  “啊……”赵无期这才停下来,稍稍回忆了一下,“噢对了,找我帮什么忙来着?”

  温故从桌上翻出一张图纸,用食指点了两下。赵无期瞥了一眼:“怎么跟我家那些炼药的阵法图纸一样乱七八糟的,看都看不懂。”

  温故抬起眼:“正是炼药的阵法图纸。”

  赵无期:“……”

  赵无期脸上的痛苦一闪而过,跟刚才温故的表情可以说是如出一辙,主打一个看不懂又硬要看。总之温故就有些愁,不得不补充道:“而且,是禁药。”

  赵家光凭炼丹就能在名门中站稳脚跟,平时炼的一些丹药,如果没用些极端的法子,温故还真不信。他以为赵无期可能会隐晦表示有难度,或者说些禁药炼不得之类的话出来,谁知听到他说的话后,赵无期忽然一顿,眼睛亮了一亮,道:“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可就看得懂了。”

  温故:“?”

  “我确实是正经丹药一个都炼不成,但不正经的丹药,倒是只有我才能炼得出来。”他拿起图纸,重新认真看了起来,视线顺着图样笔画游走,边看边道:“不过我炼药自然也有我的规矩,你得答应我件事。”

  这似曾相识的开场白。温故默了一下:“你说。”

  “这等禁药,不能给景容用,他刚从西山脱险,我不能让他又陷进危险之中。”说得还很严肃,但似乎是误解了些什么。温故奇怪地看了眼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景容小声嘀咕了句:“原来是给我吃的吗……”

  这两人的脑回路居然在同一条线上。

  光是这样还不够,景容像没睡醒似的,迷迷糊糊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图案还能再变变,争取让修为提升二十倍。”

  赵无期一听,登时就急了,道:“你不要命了?”

  这种强行提升修为的禁药,效果越好,后果自然也就越严重。

  温故看着这俩人不带脑子那样儿,他就觉得愁。

  赵无期就不说了,怎么景容也这样?

  更要命的是,景容还道:“如果这是温故的决定,就算让我死了也没事的。”说着望向温故,眼里满含热忱。

  温故勉强扯出个笑脸,再狠狠地瞪了一眼景容,然后对赵无期道:“不是给他吃,你尽管放心,我就是自己吃也不会给他吃的!”

  赵无期松了口气:“不是给景容吃就好,早说嘛哈哈,那就没问题了。不过我这个人没了灵根,凭我自己是炼不了丹的,你得借个人给我,我得用他十之八九的灵力。”

  “没问题,”温故想也不想,立刻就道:“巫苏借你。”

  巫苏这几天时不时都往大门外看,看着像是生了要走的念头,林朝生在的时候倒也罢了,要是哪天林朝生不在,巫苏又非要跑,那麻烦可就大了。

  正愁怎么削弱巫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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