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顿时慌了神:“是禁地的黑气?!”

  林朝生也反应过来了:“已经在禁地范围了吗?”

  师弟吓得失了力,身上的麻袋也在这时掉在地上,原本装着重物的麻袋,却在落地之后,顿时瘪了下去,空空荡荡的,仿佛里面从来没有装过东西。

  林朝生一见,脸霎时白了。

  而他身体内的灵力也在这时以极快的速度消亡下去,他怒不可遏地瞪了师弟一眼,只得道:“快撤!”

  看着他们仓皇而逃的身影,温故疑惑地歪了歪头。

  什么黑气?他们在说什么?

  为什么他什么都没看到?

  或许是因为没有灵根的缘故,书中所写的什么灵气灵力,他是通通看不到的。

  那么他们口中的黑气,也应该是同一个道理。

  不过,关于禁地的黑气,书里好像并没有写过。可刚才,他也确实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只是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就没有放心上。

  温故往林朝生他们逃离的方向走了一长段路,确认他们是真的彻底走掉了,才掉头回木屋。

  木屋建得隐蔽,轻易找不到通向木屋的入口,所以即便是见着他们来了,温故也没有太过担忧。

  景容可是原作的主角,众所周知,没有什么比主角光环更强大。

  于是温故往回走时,步子也就不缓不慢的。

  道路两旁有不少枯草,在茂密的植被中,又是在这种时节,就显得尤其死气沉沉,还有些不协调。不过他只垂眼轻飘飘瞥了几眼,就没再看了。

  顺着小道走了没多久就到了木屋,“吱呀”一声,他推开了院门。

  映入眼帘的是枯萎了一大半的灵药,土地里一片狼籍,轮椅倒在其中,不见景容的身影。

  温故顿时沉下了脸。

  无论是厨房还是卧房,全都没有看到景容的身影。

  木屋并不大,明明是一眼就能看完的地方,他还是里里外外仔细找了个遍。

  没有人。

  荒山野岭,景容腿也断了,又能到哪里去?

  来来回回找了一圈后,温故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茫然地站在轮椅旁。

  轮椅倒在土上,一大半都陷在泥里,他抿了抿嘴,俯身拉起轮椅将其扶正,这才发现轮椅已经坏了。

  摩挲了一下扶手,泥沙的污秽染到了手上。

  他拧了拧眉,摸出一块帕子,在日头下擦着被泥弄脏了的指尖。

  他一遍又一遍地擦着,直到擦干净了也没有停下动作。

  景容消失了,他去哪儿了?又能去哪儿?

  林朝生他们并没有去到木屋,而温故也没有如书中一般把他推入禁地。

  想到这里,温故停下擦拭的动作。

  然后头也不回地往禁地跑去。

  如果一本书上既定的命运那么容易被改变,景容那双腿就不会断了。

  是了,书中写得明明白白,是温故亲手折了景容的双腿。穿书后,温故并没有那么做,但是景容的腿还是断了。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你不去走的剧情,会有人替你走。

  逃不掉的事情,一件都逃不掉,在这个世界,也许原作才是天道。

  禁地,悬崖边。

  一丝一缕的雾气从深渊处不断涌上来,景容一身狼藉地趴在地上,双腿脚腕处的布条已经消失不见,本已结痂的伤口重新裂开来,血顺流而下,和泥土混在一起,看上去触目惊心。

  温故赶到的时候,崽子在景容身旁急得打转。

  没心思去想崽子的问题,温故急忙过来扶起景容。

  感受到一股暖意的靠近,景容的双眼虽然紧闭着,却仍动了动,他用力睁了睁眼,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定格在温故的脸上。

  这双漆黑的眸子倏然一顿,然后景容伸出手,猛地推开温故,恶狠狠地道:“又是你!”

  声音嘶哑无比,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

  这一推,没把温故推得太厉害,反倒把自己给推到悬崖边上去了,只要他恍惚一下,稍有不慎就会跌入深渊。

  温故受了力,却没往后倒,而是往前一倾,想要拉住景容,“小心!”

  见温故还往这边来,景容下意识屈腿想往后退,可因为脚筋断了,他一点力也使不上,只能靠手肘抵在地上往后缩。

  “你别过来……”

  话里有惧意,声音带着点颤音,狼狈又可怜。

  明明只是一小会儿没见,就成了这番模样。

  温故每靠近一分,景容就会警惕地后退两分,再这么退下去,恐怕真的要和原作一样掉下去了。

  温故深呼吸了一下,尽量放松自己的表情,平和地看着景容,温声道:“好,我不过来,你也别再往后退了,好不好?”

  听到这话,景容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了一丝茫然,似是有些想不通。

  他没有回应温故的话,却也没再继续往后退。

  趁景容一时发呆,温故立马伸手拽住了景容,然后将他一把往回拉。

  为了防止刚才的事情再出现,这次温故没给景容推开他的机会,而是直接将他按在了怀里。

  不知道景容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但温故想,多半是以前那些事导致的创伤后遗症,所以景容应该是把他错认成害他的人了。

  怀里的景容并不安分,双手使劲拉扯,又是推又是抓,不断挣扎着。

  几度挣扎失败之后,景容忽然抬起脸,一口咬在温故的肩头。

  噬骨的痛楚从肩头传来,温故的眸子顿时暗了又暗,浑身也控制不住地僵硬起来,但他仍没松开景容。

  不知过了多久,咬人的力道才松了下来。

  温故面无表情地眯了下眼睛,道:“清醒了?”

  这声音清冷低沉,一改往日的温和。

  闻言,怀中人轻颤了一下,缓缓垂下头,一声不吭地埋在温故的锁骨处。

  温故冷冰冰地声音再次响起:“我其实很不喜欢与人接触。”

  尤其是这种方式。

  把主角当成个不经事的孩子来纵容,似乎是件十分错误的决定。

  该早点把他送走的。

  景容很轻,温故横抱起他来,几乎不费什么力。一个身份尊贵的小少主,身上却没什么肉,反倒有些瘦弱,还硌手,轻是轻,抱起来的手感也并不怎么舒服。

  加上温故本就不喜欢这种过分接近的感觉,之前忍着耐心没去想,在被这只受伤的野兽咬上一口后,这种抵触感就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压都压不住。

  一路上他都皱着眉。

  “你是怎么到那里去的?”

  悬崖离木屋极远,这么短的时间内,景容一个断了腿的人根本不可能过得去。

  怀中人动了动,垂下眼,闷闷地道:“不关你的事。”

  温故垂眼扫了下眼前的人,“那你能说说你为什么要咬我吗?”

  景容一滞,别开脸去,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这孩子,太刺人了。

  到家后,温故把景容放回床上,打了盆水,拿了药物和布条过来,这次他没有帮景容换药的打算,而是放在床头便起了身。

  正要转身,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拉住了。

  温故垂下眼帘,跟景容僵持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

  刚才放下景容的时候,景容立马就别过了头,只用一个后脑勺面对温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太过明显,温故也没想往上贴。

  只是现在……

  人虽是别着脸,但这脏兮兮的手却拽着温故的袖子不肯松。

  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意思。

  屋内燥热得厉害,外头的乌云又黑沉沉地压了一头。

  抿了抿嘴,温故复又坐下来。

  净完手后,润湿帕子,温故犹豫了一下,拿起帕子先给景容擦脸。

  帕子碰到脸的时候,景容颤了一下,没睁眼,也没动弹,很像是放弃了挣扎。

  但这明明没什么可挣扎的,至少温故是这么觉得的。景容寄人篱下了这么些日子,态度从来高傲,平日里对温故爱搭不理,一开口又总是高高在上,还颐指气使,总之没有一次是软下态度的。

  这一次,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在低头。

  景容的嘴角拉得很低,双眼紧闭,看上去既可怜又可笑。

  可无端端的,竟有点可爱。

  景容生得白净,长得也好看,在这之前温故没怎么注意到,也是现在给他擦完脸和脖颈后,才突然意识到这件事。

  确实是主角该有的长相。

  只是这身高,似乎比同龄人矮小了太多。不过也才十八岁,说不定还有得长,养一养就知道了。

  给景容擦腿的时候,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然后越下越大。

  不一会儿,从屋顶滴下来的水便成了帘。

  腿上的伤是旧伤裂新口,看上去可怖得很,光是这样看着,温故时不时都会心里紧一下。

  可正如上次一样,不论是给他清理伤口,还是拿酒消毒,抑或是换上新药,景容都没有任何反应,连睫毛也不曾颤一下。

  他这双腿是有知觉的,究竟有多疼,温故有点不敢想,可景容仿佛一点疼痛都感受不到一般。

  不知不觉间,已经上好了药。

  手覆在景容完好的腿上,温故的目光落在包扎的地方,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肩头那一口所带来的疼痛,和挑断脚筋的疼痛相比,大抵上是比都不能比的。

  那这主角,也实在是太耐疼了。

  这样一想,又忽然觉得景容这跳脱的性子没那么跋扈了,这样张扬或许反倒是好事。

  本就明艳纯良的少年,如果有人护他,也许也不会如书中一般走向阴狠偏执。

  可这些,跟自己并没有任何关系,也轮不到温故他这么个废人来考虑。

  手上不自觉带了力道,稍稍覆紧了景容的腿。

  躺在床上的人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说话的声音极轻,掩在雨声里,听上去却分外清晰。

  “摸够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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