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不是傻子, 他用力推开萧彻,转身看了过去,血腥气扑面而来。

  萧彻立在那儿, 视线紧紧盯着沈晏,口中说着:“沈长策死了。”

  沈长策中了一百零三箭死在了六年前的流放路上。

  谁无辜?谁罪不致死?

  萧彻想仰天大笑, 他就该将那些说这种话的人都抓起来,每人捅个两三刀,然后说一句“我无心的”, 让那些良善之人都试试这种滋味。

  萧彻想着想着便有些遗憾,可惜他时日不多了, 不然这个法子倒是可以一试, 就在长策面前试,让他好好瞧上一瞧,看看他还跟不跟自己闹。

  “将他扔出去,让那些人都看看这‘年少无知’之人的下场。”萧彻一口牙恨不得咬出血来, 长策是怎么说出“年少无知”这四个字的,他生死走了一遭, 是脑子坏掉了吧。

  当年他从冷宫里爬出来,就是这样将那些“无心之人”一个个了结的。

  沈晏转头狠狠瞪了一眼萧彻:“你给我闭嘴。”

  萧彻眸子眯了眯, 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长策是厌弃他了吗?

  那他与长策可真是心有灵犀,毕竟他也时常这般厌弃这样的自己。

  沈晏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看向木夏:“别院内可有暗道?”

  木夏看了一眼萧彻, 有些犹豫。

  刘公公正在往萧允的伤口上撒药, 急的满头大汗,七皇子可不能死。

  闻听沈晏之言, 站起身大巴掌呼在木夏肩膀上:“快说。”若七皇子被这么扔出去,王爷就没有退路了。

  “有。”木夏垂眼道, “后院柴房内有条地道直通后山的一个山洞。”

  沈晏有些站不住后退两步在椅子上坐下,视线落到窗外不去看地上那条新鲜的胳膊,迅速吩咐着:“木夏带人从地道带萧允出去,一定要避开耳目,若能顺利回到京里,将他送去庆王府里,把断肢一并带上,看能不能接上。”

  “呵。”萧彻在一旁发出一声嘲讽。

  沈晏没理他,催促木夏:“快去。”

  木夏看了一眼旁边一脸讥讽实际上却一言不敢发的王爷,一咬牙,招呼温玉,一人背起萧允,一人拿起了地上的断肢。

  “木夏。”沈晏看了一眼他背上的人,抿了抿唇后道,“若路上出了差池,被翁太尉的人发现了,便……”

  沈晏叹息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扔给温玉:“绝不可让他活着,一定要做的不留痕迹,这个药撒在身上,可顷刻间毁去容貌,无人能识,你明白吗?”

  木夏诧异地看了一眼沈晏后,重重点头:“属下明白。”

  公子可真是……处变不惊呀。

  将七皇子送去庆王府里,无论庆王救与不救,此事都与王爷撇清了关系,哪怕七皇子指证王爷,也没有证据,关键时候甚至可以倒打一耙。

  若被翁太尉的人发现,那他和温玉这些瑞王府的侍卫便成了证人,毁去七皇子的尸身便死无对证。

  木夏和温玉匆匆而去,沈晏又对刘公公道:“赶快将地面擦干净,一丝血迹都不要留。”

  “是。”刘公公叫了一个侍卫进来,两人蹲在地上哼哧哼哧一顿擦。

  沈晏支着额角闭目沉思。

  此事倒是一个机会。

  云翊的腿能站起来了,本就属于他的青云路送到了眼前……

  沈晏蓦然生出许多恨来,谁不想好好活着,可他偏偏没有机会了。

  他的殿下走了那么多年终于拨开云雾,可他却没办法亲眼瞧见这一切了。

  沈晏没理他。

  有侍卫急匆匆进来朝萧彻拱手:“王爷,顶不住了,翁太尉要硬闯了。”

  萧彻嘲讽:“现如今本王在这个府里还有说话的权利吗?”

  嗯???

  侍卫一脸无措,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嘴也没被封住呀,咋就不让你说话了?

  “去告诉封茗,一定要逼得翁太尉硬闯,一定要打斗起来,之前那几个跟着萧允一起来的禁军不能留了,趁乱让他们闭嘴。”沈晏抬眼,眸中一片冷清,“还有,告诉我爹,让他立刻进宫,咬死了是翁太尉硬闯王府别院。”

  侍卫愣了一下后,又看了一眼自家王爷,王爷……一言不发。

  侍卫便懂了,行了一礼后匆匆而去,之前因着王爷说要杀了七皇子,他们还有所惊慌,现下听了公子的话后,竟莫名有些亢奋,总觉得这天与方才的天不再是同一片天了,现在的天要蓝了许多。

  沈晏又招了一个侍卫进来:“去找贤王,告诉他庆王世子推贤王世子下楼一案,是翁太尉所为,让他进宫去状告翁太尉。”

  侍卫领命而去。

  “你这是在为我筹谋前路吗?”萧彻终于冷冷开了口,沈长策都要死了,却在为他铺青云路。

  沈晏起身来到他面前,俯身撑在他的轮椅上,垂眸与他对视,面冷声也冷:“萧云翊,我忍你很久了,今日我便告诉你,你这条命是我的,除了我谁也不能动,包括你自己。”

  “是吗?”萧彻嗤笑,“我倒是没看出来你对我这条命有多喜爱。”喜欢不是就要杀了带着一起睡同一口棺材嘛,沈晏却不想带他一起,显然并不十分喜爱。

  若是他要死了,他一定亲手掐死沈晏带他一起走。

  果然,沈晏对他远不如他对沈晏深情。

  沈晏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气的咬牙,最后俯身狠狠咬在了萧彻唇上。

  萧彻叹息,算了,谁让他心悦长策呢,也就不计较那些许的深情了。

  刘公公看到这一幕,很好,吵着吵着又亲了起来,这世上还有谁能比他家王爷和公子感情更好呢?

  可惜公子病了,不然早就该生世子了。

  翁太尉带着人冲了进来,将别院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也没能找到七皇子。

  七皇子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翁太尉看着坐在轮椅上脸色很是难看的萧彻,手都有些颤抖了:“瑞王殿下,还请将七皇子殿下交出来。”

  萧彻看着翁太尉,慢慢捻着手指,思索着弄死翁太尉的可能性有多大。

  本来是可以的,可现在沈晏来了。

  萧彻视线落在沈晏那张带着警告的脸上,思索半天,最终朝翁太尉吐出一个字来:“滚。”

  沈晏松了口气。

  好在云翊还没疯的太彻底。

  翁太尉滚了,而此时广平侯已经到了宫里,七皇子萧允连带着断肢被扔在了庆王府门口,庆王收到消息方出来,金吾卫的人已经到了门口与庆王面对面。

  而贤王收到消息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尚未清醒的萧承轩,整理衣衫让人备车进了宫。

  ……

  刘公公吩咐人打扫别院,沈晏经此一番已经身心疲惫,灌了一碗药后躺在那里闭目养神。

  萧彻坐在一旁盯着他瞧,他有好几日没见到他了,想的紧。

  春山捂着流血的胳膊进来小声道:“有人趁乱救走了沈千昱。”

  沈晏睁开眼,萧彻抬眸:“翁太尉的人?”

  春山摇头:“不是,是混在禁军里的人,功夫非常高。”不然他也不会受伤了。

  “那里面有没有当年那人?”萧彻问。

  春山摇头:“没瞧见。”他是唯一一个见过当年杀手的人,那双眼睛,他一眼就能认得出。

  萧彻让春山去上药,眸子微沉,那些铊夷族的人可真麻烦呀。

  当年到底是谁去杀的沈晏,此事便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执念了。

  沈晏倒是心神一晃,若萧彻这辈子都找不到杀他之人,那他是不是就能一直活下去了?

  两人各怀心思,一个躺着一个坐着,都没说话。

  直到木夏和温玉回来,言说事情都办妥了,沈晏这才起身,只要七皇子送出去,此事便有了更多的回旋余地。

  萧彻对此事毫不关心,他只对没能亲手杀了萧允而遗憾。

  沈晏总说萧允于他情分不同,可又有什么不同呢?

  伤长策之人都该死。

  沈晏看着萧彻,终于开口:“你现在该去宫里跪在皇上面前哭诉一番。”

  萧彻扯起嘴角,发出一声讥讽地轻哼声。

  沈晏:“……”

  不气不气,人是自己瞧上的,不能气。

  沈晏朝萧彻伸手:“箭头给我。”

  萧彻看他一眼,沉默着拒绝。

  “萧云翊。”沈晏咬牙,“给我。”

  萧彻转着轮椅转身出去了。

  沈晏:“……”

  “莫气莫气。”刘公公忙给他拍背,“公子莫与王爷计较。”王爷可真厉害呀,也不怕晚上上不了床。

  沈晏实在是无言,他是今时今日才知竟然还有一百零三个箭头存在的。

  当年多亏春山给他拔了箭,系统才能那么快的修复他的身体,不然他现在都还躺在棺材里呢。

  可他没想到他竟然把那箭头都带了回来还交给了萧彻,春山……可真是闷声做大事呀。

  夜里下了场雨,伴随叮叮声而来的是倒数第十七天,又莫名其妙少了一日。

  沈晏躺在别院的床上,盯着虚无的夜瞧着,耳边是窗外的雨打芭蕉声。

  他不知萧彻听到这提示是种什么样的心情,他不想提也不敢提。

  沈晏翻了个身拱进萧彻怀里,萧彻伸手搂住了他,夜里还是很凉的,沈晏的身上都没有热乎气。

  萧彻用被子裹住他,哑着声道:“冷了怎么不早说,我让人给你灌两个汤婆子。”

  “不用。”沈晏小小声道,“我有个办法热起来,你要不要试试?”

  什么办法能在床上热起来?

  萧彻觉得自己可真是太了解长策了,一听就明白他想做什么。

  做什么呢?

  自然是做……可能会做晕的事情。

  萧彻沉默着握住了沈晏在他身上摸索的手。

  沈晏红着脸咬牙:“你干嘛,你在嘲笑我吗?”

  萧彻不言语。

  沈晏气呼呼,萧彻这就是在嘲笑他。

  他的沉默就是最大的嘲笑!!!

  不过……算了,他不跟他一般见识。

  他不要脸吗?

  他当然要。

  可是……要脸会当一辈子童子鸡的呀……

  沈晏掀开被子拱了进去。

  “你做什么?”萧彻浑身一震,僵直了身体。

  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云翊,我做些让你开心的事情哄哄你好不好?”

  好不好……已经由不得萧彻选择了。

  夜很快热了起来。

  萧彻大脑空白的那几秒,是从来没有过的快活,那人正在为他做的这事儿,比这件事情本身更令人亢奋。

  良久的余韵后,萧彻起身燃了烛火。

  那人气喘吁吁的躺在那里,唇色潋滟,他泛着红的眼睛看着他,问他:“云翊,有没有心情好一点?”

  “你实在胡闹,你就不能顾惜一下自己的身体?”

  萧彻气息不稳的斥责话语让沈晏笑弯了眉眼,他眼珠乱转着有些难为情地舔了舔唇,小声道:“我这也算补身子了。”

  萧彻压过来捂住他的嘴,耳根通红,低声呵斥:“沈晏,你真是越发……”

  “越发什么?”沈晏舔了一下他的掌心,希冀道,“云翊,你也哄哄我好不好?”

  “不好。”萧彻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起身去倒了杯水过来。

  沈晏不悦:“你怎么这样,投桃报李你不懂吗?”

  萧彻端着水喂他,闻言睨他一眼:“我替你试过了,你一定受不住的。”

  “……”沈晏“呸”了他一口,背过身去扯过被子捂住了自己。

  萧彻沉默了片刻后,翻身上床从后面抱住他,手伸过去,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轻一些缓一些,其他的等你身体好一些再补给你好不好?”

  沈晏低低“嗯”了一声。

  萧彻想了想,将沈晏翻了个身让他面对自己,一手板着他的脸固定住。

  “你做什么?”沈晏有些不好意思。

  萧彻道:“你要是想晕,我随时能看到。”

  沈晏:“……”

  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