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帝病着, 淑妃的事儿还没解决明白,广平侯又来了,说翁太尉带人围了瑞王别院, 是犯上作乱。

  崇明帝咳了几声,摆了摆手:“不是说老三和小七起了冲突嘛, 是朕让他将人带回来的。”

  广平侯道:“陛下,七皇子根本就不在王府别院。”

  “什么?”崇明帝不解,“到底发生了何事?”

  广平侯看着已经有些形容枯槁的崇明帝,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

  翁太尉为何要这么执意去救七皇子?

  真的是因为七皇子吗?

  还是因为被吊在那里的千昱?

  他与翁太尉同朝为官二十几载,又一起为崇明帝浴过血, 实在是太了解他了。

  千昱啊千昱, 他是何时和翁太尉扯上关系的?

  若如此,翁太尉必然是知道千昱便是铊夷族圣子的。

  他们想联手推七皇子上位。

  这些事情实在是不难猜测。

  广平侯跪下,垂首道:“王府别院没有七皇子,倒是有铊夷族后人。”对淑妃, 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他只是个凡人, 千昱与晏儿之间,他只能选自己的儿子。

  只是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能保千昱一命。

  “什么?”崇明帝惊得站了起来, 怒目圆睁,“你说什么?什么铊夷族后人?”

  ……

  等到翁太尉匆匆进宫时,崇明帝恰好一脚踹在了广平侯身上, 他怎么敢, 怎么敢背着他做这些事情的?

  还留了铊夷族后人在府里,当真该杀!

  翁太尉愣神时, 贤王进宫了,跪在崇明帝面前哭诉说害了承轩的人便是翁太尉。

  翁太尉对上崇明帝仿佛淬了毒一样的视线, 不由打了个冷颤。

  他被人利用此事做了局。

  “陛下,请听老臣一言。”

  广平侯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与翁太尉对峙。

  翁太尉没有搜到七皇子,又被广平侯先发制人,加之贤王状告,一时间便处于下风,被广平侯怼的连连后退。

  广平侯实在是太了解崇明帝了,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崇明帝的敏感点上扎刀子。

  所以哪怕广平侯这些年不受重视,翁太尉得盛宠,却也令崇明帝那颗怀疑的种子疯狂摇曳。

  就在这时,太监来报,说金吾卫找到了七皇子。

  翁太尉立时来了精神,大喝一声:“见到七皇子,陛下便知老臣所言非虚。”

  广平侯心中一震,眯起了眼,这瑞王是如何做事的,事已至此,竟然不知道毁尸灭迹。

  金吾卫的人将七皇子抬了进来,同时跟来的还有庆王。

  庆王见到崇明帝,便扑通一声跪了下:“父皇,此事与儿臣无关,儿臣不知发生了何事。”

  翁太尉傻了眼,此事又怎么与庆王扯上了关系?

  乱了,整个宫里都乱了,所有人的嘴都在说话,只有萧允死沉沉的睡着,生死未卜。

  *

  宫中发生了何事,萧彻与沈晏并不知。

  萧彻漠不关心,沈晏倒是忐忑不已,不知事情会不会如他预想的那般推进。

  傍晚时分,崇明帝身边的大太监带着圣旨来了。

  瑞王幽禁别院思过半年,不得踏出半步。

  刘公公忙上前问道:“王总管,发生了何事,皇上为何幽禁我们家王爷?”

  大太监看他一眼,并未答话,只吩咐禁军守好别院,便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木夏从后院柴房走了出来,带回了宫里面的消息。

  七皇子还没死,所有太医都进了宫,情形如何还不知。

  翁太尉因为擅闯王府别院之事被关进了大理寺,广平侯也被关了进去,与翁太尉关在了相邻的牢房里,至于原由尚不清楚。

  庆王被禁足王府不得出入,贤王则领了大理寺的差事彻查此事。

  木夏蹙眉:“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全都罚了,连带着广平侯都下了狱?”

  沈晏冷笑一声:“咱们这位皇上还真是眼明心亮啊。”

  沈晏此局并不高明,为的只是自保,倚仗的也只是让翁太尉抓不到证据而已。

  若皇上信翁太尉的话,那此刻下大狱的便该是萧彻。

  若皇上信萧彻,那便不会将他幽禁,合该是派人来安抚才对。

  可今日所有沾染之人,除了贤王都受到了惩处,可见皇上是心知肚明的。

  换言之便是他猜到了萧允是被谁所伤,却并不想为此事大动干戈,所以便顺势而为,各打五十大板轻轻揭过。

  下了大狱的这两位,一个广平侯一个翁太尉可都是他以前的肱股之臣现在的喉中之刺呀。

  一个太尉一个侯爷不能说杀就杀,恰好机会来了,便借此敲打一番。

  至于萧允的一只胳膊又算得了什么。

  “皇上有八个儿子,却似乎从未真正的喜爱过哪一个。”沈晏嘲讽一笑。

  但此时此刻,机会实在是太好了。

  沈晏看向一旁的萧彻,只要他想,就可以。

  萧彻似是感受到了沈晏的视线,抬头看过来,朝沈晏勾唇笑了笑。

  沈晏被他的笑晃了一下眼,他几乎不怎么能见到萧彻如此温柔的笑。

  萧彻为人冷清,一向寡淡着一张脸,为数不多的笑都是在讥讽人,这般周身都沾染了柔和的笑,实在是难得。

  “云翊……”沈晏想趁他心情好与他好好谈谈。

  “长策,我带你去个地方,有惊喜给你。”

  惊喜?

  沈晏一愣,这别院里能有什么惊喜?

  萧彻像是有糖要炫耀的孩子,牵着沈晏的手来到后院的柴房内,从暗道去了后山。

  沈晏走了这些路,身体撑不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萧彻弯下身:“上来,我背你。”

  “你的腿可以吗?”

  “可以。”萧彻将黑发撩到身前,又道,“上来。”

  沈晏美滋滋伏在了萧彻背上。

  这可真像一场美梦啊,云翊不仅站起来了还能背他了。

  “等我好一些,我也背你。”沈晏在他耳边小声道,“这就叫投桃报李,有来有往,云翊你懂我意思吧?”

  萧彻红了耳根,嘴里却呵斥道:“孟浪。”

  沈晏就嘿嘿笑:“云翊,你是给我什么惊喜呀?我可太期待了。”

  萧彻背着他沿着蜿蜒的小路崎岖而上,穿过一片小树林后视野突然开阔。

  这里依山傍水,花香鸟语,实在是一个远离人世的世外桃源。

  但这个世外桃源现在正有人叮叮咚咚的在做着些什么。

  沈晏从萧彻背上滑下去,疑惑道:“这么偏僻都有人来吗?”

  “这就是我送你的惊喜。”萧彻道。

  “嗯?”沈晏扬起眉,眼睛都亮了,在这样的地方这般神秘,云翊还挺有情趣的呀。

  “是什么?”沈晏迫不及待率先迈步往前走去。

  一旁的木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王爷可真是……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木夏默默将自己的剑藏了起来,怕待会儿公子急了直接拿剑捅王爷。

  刘公公也好奇地跟着沈晏往前走,嘴里说着:“王爷可真在乎公子呀。”

  “是呢。”沈晏偏头朝他笑,眉眼都弯着,“刘公公,你猜是什么惊喜?”

  刘公公想了想:“老奴想一定是一个非常非常特别的惊喜。”王爷终于开窍了呀。

  “我也这么想的。”沈晏心情越发美了起来。

  沈晏循着声音来到了山壁前,那叮叮咚咚的声音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山壁处抱剑站着一个王府的侍卫,沈晏走过去,那侍卫还朝他行了一礼,喊了声“公子”。

  沈晏更好奇了,停下步子回头看萧彻。

  萧彻走过来与他并肩牵着他的手走了进去,边走边道:“长策,这是我给咱俩建的陵墓,死了以后就葬在这里。”

  !!!

  沈晏震惊的张大了嘴,什么东西???

  萧彻勾唇道:“时间仓促,我今儿带你来瞧瞧,你看看还缺什么东西,可以提早布置。”

  ???

  沈晏觉得自己应该是耳朵出了问题,他停下步子,颤着声呼吸不稳道:“刘公公,你快来瞧瞧,我耳朵是不是聋了?”他听到了什么?

  刘公公的嘴巴还没合上呢,王爷这是疯了吧?

  他送公子一座陵墓?

  萧彻回身看沈晏,眸子眯起来:“怎么,你不喜欢?这个地方是绝佳的风水宝地……不过你若实在不喜欢,那咱们就换地方,只是时间有些紧,实难找到比这里更好的方位了。”

  沈晏撑住身体,不能晕,不能晕……千万不能晕……

  沈晏深吸一口气后转身就往外走,疯了,疯了,萧云翊真的疯了。

  沈晏出了建了一半的陵墓,扶着树干往下坐,他得缓一缓。

  萧彻立刻脱了外裳垫在了大石上。

  沈晏坐下,微微喘着气,视线落在萧彻身上。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萧彻只着一袭劲装负手立在那,玉树临风,肩宽腿长……

  他的云翊当真是貌美如花呀。

  沈晏幽幽叹了口气,可惜了,有点儿癫狂。

  沈晏又看了一眼那陵墓,实在是憋闷,转过头来看向远处的小瀑布,眼不见为净。

  萧彻蹙着眉:“你为何生气?哪里不好你可以说。”

  沈晏沉默。

  可太好了,他看到了那口大大的棺材,上好的金丝楠木,还镶了金边,怕是能躺四五个人,他在里面打滚都行。

  见他不说话,萧彻也有些不太高兴了:“长策,我给你提个意见,你可以耍小脾气,但你要让我知道缘由……罢了,你不喜欢那就换地方,我让他们再去寻更好的,你可以理我了。”

  刘公公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崩溃地喊:“王爷啊,您您您想干嘛呀……”哪有送礼送陵墓的?

  虽说誓言里有“生同衾死同穴”之说,但这些话嘴上说说就好,哪有这般付诸于行动的。

  晚上回去就熬药,得五碗,不,王爷这病怕是得端着锅往嘴里灌。

  沈晏神情复杂的看向萧彻,犹豫再三:“不用了,我很,很喜欢。”这里确实极好,死后若能长眠于此,也算是安息了。

  萧彻绽开眉眼,朝他伸手:“那走吧,进去瞧瞧,我让人将你的那些夜明珠都嵌在墙上,这样就不怕黑了。”

  沈晏:“……”死都死了,还能怕黑?

  萧彻牵着沈晏进陵墓去转了一圈,陵墓还在修建,光工匠就有数百人,明显是在赶工。

  萧彻挺上心,提了好几处意见,还问沈晏有没有哪里不满意的,沈晏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殿下喜欢就好。”

  “嗯。”萧彻满意点头,“我向来与你心意相通,自是知道你喜欢什么的。”

  刘公公:“……”你确定?

  刘公公疯狂拍打木夏:“你们瞒着公子就干了些这个?”

  木夏忍不住道:“那属下也是听命行事,王爷发……说的话,我们也不敢不听呀。”

  刘公公:“……”

  ……

  沈晏收到了这个世上独一份的惊喜,惊得晚上睡不着,翻来覆去,彻夜难眠,翌日便病的起不了身。

  刘公公气的差点儿咬碎了牙,公子病方好了一些,王爷就带他去什么陵墓,能不病吗?

  好人家谁没事儿去看棺材呀。

  但王爷似乎毫无所觉,竟还折腾着往陵墓里送陪葬品,挑挑拣拣说要选公子喜欢的。

  刘公公气的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好好的日子不过,王爷到底在折腾什么?

  沈晏是这个世上唯一能理解萧彻在做什么的人了,所以他备受煎熬。

  沈晏当着萧彻的面对木夏道:“我要见绿云。”

  木夏看了一眼萧彻,沈晏也阴恻恻的看着萧彻。

  萧彻被沈晏这么瞪着,最终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绿云从暗道进了别院,看到沈晏的那一刻眉头立时竖了起来:“你这是要死了吗?脸色这么难看?”

  刘公公:“……”

  这姑娘说话不太好听呀……

  沈晏也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好好的一个姑娘偏长了张嘴。

  “我要与绿云单独谈谈。”沈晏又道。

  萧彻轻哼一声,不可能。

  沈晏现在听到他那种嘲讽的声音就生气,拿过一旁的软枕朝他砸了过去。

  萧彻接住软枕,犹豫再三,还是顺了沈晏的意,转身出去了。

  算了,他都快要死了,就顺着他一些吧。

  绿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神色不佳:“这些时日也见不到你,我以为你正跟你家王爷蜜里调油,怎的将身子糟蹋成这般模样?”

  沈晏咳了几声,叹息一声道:“绿云,我要死了。”

  绿云:“???我方才开个玩笑而已……你现在心眼比针鼻还小。”

  沈晏苦笑:“我今儿叫你过来是有事相求。”

  绿云:“要杀谁,说吧。”

  沈晏:“……你一个姑娘家不要整天打打杀杀。”

  绿云蹙眉瞪他:“姑娘家怎么了?”

  沈晏:“……”

  “呸,我说错话了。”沈晏无奈,他和绿云真的是不能聊天。

  沈晏坐直身体,说起正事儿:“我想求你,若哪一日我死了,你帮我保全云翊的性命。”

  “你死又不是他死。”绿云不解。

  沈晏心痛难忍:“我怕他会陪我一起死。”

  绿云震惊的睁大美眸,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好一会儿后有些怀疑道:“他是脑子有病吗?”

  殉情?

  绿云忍不住笑,多荒谬啊,多脑子有病的人才会做出殉情这种事情的。

  这位瑞王爷一看便是面冷心更冷的人,沈晏怕不是想多了。

  沈晏见绿云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昔年他与萧彻一同看戏,女子用白绫吊在房梁上为男子殉情,少年沈晏眼睛泛红:“可真凄美呀。”

  少年萧彻捂住少年沈晏的眼睛,在他耳边低语:“这种戏以后不能看,会让人变傻的,活着本就不易,岂可轻易糟蹋。”

  少年沈晏说少年萧彻不解风情,少年萧彻说少年沈晏脑子不好。

  谁又能想到,今时今日,他倒是担忧起萧彻一根白绫吊死了呢。

  ……

  绿云从屋内出来时脸色有些不好,她与沈晏虽经常话不投机,但多年相处,她还是了解他的。

  除却那些故意插科打诨的话,沈晏从不胡言乱语。

  他要死了?

  他的身体已经坏到需要为瑞王做打算的地步了吗?

  院外的亭子里,萧彻正冷着一张脸坐在那儿饮茶。

  绿云走过去在萧彻对面坐下,萧彻亲手执起茶壶给她斟了杯茶,语气却有些森冷:“沈晏对你说了什么?”

  绿云手指在杯壁上转着:“他说他要死了,求我保全你的性命。”

  绿云撩起眼皮瞧着坐在对面的人:“我怎么瞧王爷也不是会殉情的人。”

  萧彻嗤笑一声,不答反问:“他要如何保全?”

  绿云啧了一声:“法子可多了呢,比如让我隔段时间便找一个杀他的凶手出来吊着你,再比如将你绑起来让时间淡化你对他的感情,再比如给你灌药,让你日日昏昏沉沉没法子寻死……”

  想到沈晏认认真真的神情,绿云都不想打击他,她看着萧彻,美眸微眯:“王爷会殉情吗?”她不信。

  萧彻勾起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周身都泛着冷意,沈长策啊沈长策,他对他果然没有几许深情,他准备的棺椁那么大,他竟然不想与他一同住。

  “你如今告诉了我,便是要为他这么做了吗?”

  绿云淡定道:“我对他许过诺。”

  萧彻有些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沈晏与绿云之间的交情实在是让他很难做到视而不见。

  绿云也危险地瞧着他,缓缓启唇:“我答应他,会帮他来见你,若是他死了,岂不就见不到你了?”

  萧彻倒是一怔。

  绿云起身,抽出手里的剑指向萧彻。

  木夏立刻上前,萧彻朝他摆手。

  绿云看着萧彻,慢吞吞道:“只要沈晏一死,我会亲手杀了你给他陪葬。”她从不信情爱。

  木夏:“……”

  萧彻却笑了,端起茶盏朝绿云举了举然后一饮而尽。

  绿云眯眼,有些摸不透他的想法。

  萧彻起身,绿云这才发现他的腿竟是好了。

  绿云眼中杀意尽显,他如今腿好了,沈晏若死了,他岂不是可以另寻新欢?

  萧彻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声音都温润了起来:“本王送了个礼物给长策,可他却不怎么喜欢,不若姑娘同我去瞧瞧,看看缺点儿什么。”

  绿云看了一眼戒备的木夏,思索一番后,将剑收了起来。

  木夏跟在二人身后上了山道,一脸麻木。

  他见公子与绿云姑娘经常话不投机,现在看来绿云姑娘与他家王爷才合该是知交呀。

  *

  沈晏对萧彻邀请绿云一起去参观陵墓的事情毫不知情,将萧彻的生机托付给绿云,他便松了口气,绿云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沈晏又拿起笔给外祖父写信。

  朝堂形式现在也不知如何,但崇明帝现在一摊子烂事,怕是到死也都难理清,只要云翊愿意,一切困局就都能解了。

  可云翊,云翊呀……

  沈晏给自己灌了一碗药,强打起精神,时日不多了,他想好好珍惜他与云翊最后的时光。

  自相见以来,日子实在是太短了。

  萧彻直到傍晚时才回来,心情倒是难得挺好,晚膳时还道:“绿云姑娘是个极聪慧的人。”这府里上上下下包括沈晏在内,都没有人都理解他,只有绿云,她不止说要亲手杀了他,还提出了陵墓的一些建议,比如长策是喜欢享受的,所以棺椁里必得铺上些绵软的被褥,还得好看,不然沈晏是会被丑哭的。

  “改日再请绿云姑娘过来吧。”萧彻又道。

  得再让绿云瞧瞧,说不定还有旁的想法。

  沈晏抬手探他额头:“你不舒服?”

  萧彻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沈晏面红耳赤,这么多人呢。

  沈晏抽回手,想了想,已经丢人了,不能吃亏,于是抓过萧彻的手也放在唇边亲了亲。

  来而不往非礼也。

  可萧彻总也不懂这个道理,一直也不肯在床上好好哄哄他。

  两人四目相对,又同时别开了视线。

  刘公公看到这一幕,面无表情,一般这样甜甜蜜蜜不多久就得开始吵了,吵完之后继续亲。

  ……

  日子一日日的过,每晚都伴随着叮叮的催命声。

  随着日子越来越近,沈晏尽量不去想,而萧彻却有些急了。

  沈千昱彻底失踪了,铊夷族的人找不到,他就搞不清楚当年到底是谁杀了沈晏。

  萧彻只能嘱咐木夏:“人一定要找到。”

  还将那些箭头交给木夏:“一百零三箭,一箭都不能少。”

  没有比木夏更了解萧彻执念的,他沉默地接过那些箭头,应了声。

  “烟雨楼里的那些金银财帛,你拿一些分给下面的人,愿意另寻他处的便自去寻个门路,愿意安稳过日子的便去买个宅子娶妻生子,剩下的都赠予那些姑娘们。”萧彻抬眼看着他,“至于你,莫要忘了我的托付,事成后便与春山寻个地方隐姓埋名吧。”

  木夏听着自家王爷的遗言,有些恍惚,神医明明说公子只是身体弱了些,到底是谁告诉王爷公子会死的?

  木夏点了头,先答应再说吧。

  他倒要看看王爷和公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呸呸呸……木夏转头暗戳戳呸了三口。

  萧彻交托了身后事,便日日陪在沈晏身边。

  只有几日了,这是两人最后的时光。

  日日夜夜相对着,一抬眼便能看到彼此,春日的花草从地下冒了头,生机勃勃的日子可真好呀。

  叮——

  【倒数第一天开始,且活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