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朝眠是被痛醒的。
恢复知觉的第一刹那，他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握草！”
身边的人闻声一动，凑过来压着激动的声音道：“姜兄你终于醒了？！你要什么草？这里没有……”
姜朝眠：“……”
姜朝眠没有立刻回答他，因为实在没力气。
左肩和胸前的神经在猛跳，仿佛遭受了持续的电击，刺痛中带着令人烦躁的灼烧感。
鼻尖仍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不知道是之前留下的还是哪里没止住。
最糟糕的是，他感觉自己浑身滚烫，软得无法动弹，多半是发烧了。
姜朝眠欲哭无泪。
当社畜时，最多就是感个冒拉个肚子，最严重的一次也就是拔了两颗智齿，打麻药那种，哪里遭过这种大罪？
现在好好一个修仙养生局，反而让人半死不活。
他磨着后槽牙，在心里将姓盛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端木华见姜朝眠久不吭声，还以为他又昏了过去，急忙探头来看。
借着身后一点微弱的幽光，只见青年那张俊脸雪白如纸，眼睛瞪得溜圆，面上怨气冲天，犹如死不瞑目的索命厉鬼般……
端木华抖了一下：“姜姜姜姜兄？”人还活着吗？！
姜朝眠缓过劲来，轻声问：“我们这是在哪？”
端木华一颗心落回肚子里，“好像是个地牢。”
姜朝眠在端木华的帮助下勉强坐起来，随手摸了摸。
身下和周围都是冰冷坚硬的岩石，不知是不是人工开凿。没有窗户，顶上一片漆黑，似乎是个容积不小的封闭空间。
在极度昏暗的光线中，隐约能看到他们四周还有许多黑糊糊的人影，只是没人说话，都三三两两蜷缩在一起，一动不动，怪瘆人的。
“是之前抓进来那些人，”端木华对他做口型。
姜朝眠目测了一下，这里的总数约有几十个，和失踪总人口还差得远。
另外半数的人去哪儿了？
“你怎么中招的？”他问端木华。
端木华摇头，“我本来在柱子后面躲得好好的，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什么狗贼胆子真大，居然敢在衙门动手！你呢姜兄？”
姜朝眠微微一笑：“盛丰抓的我。”
端木华看着姜朝眠在昏暗中露出的森森白牙，莫名打了个寒颤：“啊？……啊！”
姜朝眠及时冲他摇头，暗示他别多说。
水落石出之前，谁都不可信，最好不要在人前讨论这些问题。
他跟踪莫阿九之前，其实已经把事情始末传讯给了蓬莱书院的青禾。不是为了请功，而是为了请他带人前来支援，好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没想到现场来的不是友军，而是盛丰那个二五仔。
——那这事到底是盛丰本人的意图，沽海城的意图，还是……蓬莱书院？
得知姜朝眠为了调查他的去向跟踪莫阿九，所以才遭此暗算，端木华感动得快哭了：“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端木华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以后我的就是你的，兄弟我绝无二话。”
姜朝眠咳嗽两声，道：“那端木兄先给我两颗止疼的丹药吧。”
端木华羞愧低头：“……这个真没有。”
据端木华说，所有人抓进来之后都被搜得一干二净，从灵器到丹药，就连衣裳若是法宝，也得剥了换一件。
“起先大家被绳子绑着，有人会轮流抓我们去填阵，”端木华朝黑鸦鸦的人群努嘴，“回来之后就会变成那样，根本不用捆，也没力气反抗了。”
“填阵？什么意思……唔！”
姜朝眠猛地按住胸口。
那里忽然一阵钻心的疼……不，不是比喻，是真的好像有什么在往心口钻！
他低头一看，发现原来别在衣襟上的墨玉兰草像活过来一般，两头扎进自己的皮肉里，裸露在外的部分则扭动着，发出阴森森的暗红光芒。
像在吸血的蚂蝗。
胸前的伤口竟然是这么来的。
“——啊！”
端木华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表情痛苦地对姜朝眠说：“姜、姜兄，你掐我作甚……”
姜朝眠面如土色，嗓音都在颤抖：“虫……有虫……快帮我掐死它！！”
端木华忍住手上的痛，看过去：“我知道我知道，姜兄你不要紧张，这个叫摄灵螟，是沽海的特产，可以用来阻断我们体内灵力流动，你看大家都有的！”
姜朝眠：“…………”
大哥你不要用这种介绍风土人情的语气啊！！！
……在得知这东西没法弄死，只有在“填阵”时才会被拿下来之后，姜朝眠心如死灰地躺回地面，像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又痛，又冷，胸口还有条不合常理的恶心虫子。
啊，好怀念科学卫生的现代社会。现在死了还能穿回去吗？
姜朝眠默默淌了一会儿辛酸泪，突然爬起来。
他一边嘶哈嘶哈地捂着肩膀抽气，一边对端木华道：“不行，要想办法逃出去。”
他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了，他回不去，那么可爱一只毛团子便宜谁了？
而且馒头和伏商年纪都小，还都不合群，万一不能好好相处……会不会又去流浪？
姜朝眠越想越抓心挠肝，咬牙扶着端木华站起来。
“可是我们之前已经试过了，唯一的石门需要术法才能打开，现在所有人都用不了灵力，逃不掉的，”端木华沮丧道。
“跟我详细说说那个‘填阵’是怎么回事。”姜朝眠说。
端木华刚要开口，距离他们几丈远的一道岩壁倏然完全变为虚影。
在突如其来的亮光中，一个身影被人粗暴地推进来，伴随着怒喝声：“小兔崽子滚进去老实待着！再乱跑宰了你！”
来人踉跄两步，逆着光冲姜朝眠抬起头来。
虚影顷刻间重新变成石门落下，然而那瞬息的光亮，足以让姜朝眠看清那头似妖的白发。
他下意识就伸臂上前去接——
“伏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