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松田、阿航和萩原赶到外守一的干洗店,自动门打开,前台空空荡荡。
“有人吗?”萩原谨慎地问。
回答他的是风声。
四人走进门,一楼摆放着五台硕大的滚筒洗衣机,玻璃罩模糊,还沾着些白色泡沫。
太安静了,和街上的嘈杂对比鲜明,大家内心都划过不祥的预感。
阿航作为班长率先上前,想打开洗衣机时,松田拦住了他。
“等等,里面可能装着炸.弹。”
“什么?”阿航大惊失色。
萩原接着说:“对,这几条嫩黄色的电线把洗衣机都连在了一起,方式很像炸.弹。”
松田是这里拆弹最在行的人,他代替阿航,小心翼翼把其中一台洗衣机打开条缝,当看到密密麻麻的炸.药,他倒吸口冷气。
降谷见状道:“我和阿航去疏散人群!”
阿航点点头朝店外跑去。这里是商业街,今天又是周日,人头攒动,必须尽快疏散。降谷紧随其后,他听黑泽说同样的事也发生过一次。没有人员伤亡。
但无论如何,他会赶紧回来协助。
松田紧锣密鼓地排查电线,萩原捡起靠在墙边的棒球棍对好友说:“我上二楼看看。”
松田头也没回地“嗯”了声,等萩原只剩两级台阶又忍不住叫住对方,“Hagi,万事小心。”
松田的头上汗津津的,一滴晶莹的汗珠径直掉到水泥地,瞬间因高温蒸发。
“当然,我很怕死。”萩原勾了勾唇。
*
二楼是间和室,纸门紧紧闭着。萩原为了不暴.露行踪,警惕地贴着墙走。快到门口时,他不由屏住呼吸心想,如果手里有把枪就好了。
但配枪需要许可。
他悄悄把纸门拉开条缝,原以为会在里面看到外守一和被绑的小女孩,实则只有个头发灰白的老人。
确认周围安全后,萩原赶忙进去。那老人抬起头见到萩原,目中一喜。
但萩原如临大敌,因为老人被铐在旁边的柱子上,身体密密麻麻缠着电线——
这里也有一颗炸.弹,而且他没有解开手铐的钥匙!
*
建筑的顶楼风声阵阵。景光以最快速度赶过去,跑得肺都要从嘴里吐出来,跨过天台门槛时不小心绊了下,跌跌撞撞出现在约定地点。
他稳住身形抬头,面前的不是预想中的有里,而是景光发传单时出言不逊,甚至推推搡搡的那位爸爸。
怎么会是他?
景光神色一凛。
男人原本笔挺的西装皱皱巴巴,金丝边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口中塞着发黄的布条,胸前倒计时的炸.弹看起来异常惊悚。
“呜呜呜——”(救救我。)
话音未落,外守用□□狠狠砸了下男人的后脑勺。男人吃痛,表情扭曲。
景光见状厉声道:“住手!”
外守棒球帽下的三白眼阴恻恻地望过来,手里的□□滋啦冒着火花。
景光深吸口气,按捺狂跳的心脏:“外守……叔叔。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位先生是无辜的,能不能请你先放了他?”
景光在学校上过谈判课,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刺激罪犯的情绪,所以他规避了“有里”、“女儿”、“父亲”等关键词。
尽管已经加倍小心,还是激怒了本就在暴走边缘的外守一。
“闭嘴!要不是你和你的那群狐朋狗友,我怎么可能见不到我的有里?”
说完,外守猛地用□□电击男人膝弯,“滋啦”一声,男人控制不住地往地上跪。
景光的心跳漏了半拍,想也不想飞扑过去。他托住炸.弹底部,擦过水泥地的手背生疼。
“你到底想怎么样?”景光恶狠狠地瞪着外守问。
外守闻言出乎意料一笑,从口袋掏出个漆黑小型的控制器扔在地上。
“这里有两个按钮,绿的能让炸.弹停止计时,红的让它立刻爆炸。”
发现景光盯着那个绿的眼睛发亮,外守又说:“你可以放了他,但我也不会承认杀了你父母。反正,你没有任何证据,对吧?”
“……”
景光紧紧攥住手里的遥控器。
*
天台并不算太热,但景光额头的汗水越积越多。他的理智和情感在拉扯,也逐渐意识到身体里那个不够正义的自己。
曾经让景光动摇的问题再度出现——
面前的这个男人完全陌生,态度嚣张,甚至还有短暂的不愉快;相比之下,父母的案子是压在景光心头许久的巨石,也是他考入警校的意义。
如果能让杀害父母的罪犯得到应有的审判,想必他之后的生活也会更轻松吧?
景光的下唇被咬出血印,外守看出他的挣扎,添把火似地说:“孩子,你不用亲手按下爆炸按钮。只要把控制器还给我,从这里走出去。等这人死了,谁会知道你有没有来过?你只是‘没来及赶到’而已。”
没来得及赶到?这样父母的案子就能有着落了吗?
旁边的男人“呜呜”叫个没停,景光身形微颤,抬起头问:“你确定?”
“当然,我保证做完这件事之后就会去警局坦白。有里已经不在了,我呆在外面也没什么意思。”
说到最后,这个凶残的罪犯居然带了哭腔。
景光沉默几秒起身,缓缓把手里的控制器递出去。被绑的男人见状,剧烈挣扎起来。
“呜呜呜呜呜——”(你这样也算警察吗!)
景光视而不见,外守的嘴几乎咧到耳根。就在他接触到控制器的前一秒,景光猛地把控制器扔出,反手扭住外守的胳膊。
两人互不相让地缠斗一阵,景光把控制器踢得更远,趁乱抢到外守一的□□。
“滋啦——”他在对方的脖颈电了下,用最微弱不至于伤及性命的电流。
外守一双眼一翻,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景光赶忙跑向男人,取出对方口中的布条。距离炸.弹爆炸还有两分钟。男人语调扭曲地叫起来:“快啊!快按那个绿色的按钮!”
景光正在分析电路,闻言瞥他一眼:“我不觉得外守会真心放你走。”
事关人命,哪怕有一分的危险,景光也不敢贸然去赌。
男人愣了下,过载的大脑已经不能运转,但求生的欲.望让他不断地出声催促。
“那你赶紧啊!炸.弹都快爆炸了!”
景光觉得烦,头也不抬地把扔在地上的布条又塞回去。
“?”
“呜呜呜呜呜。”(你干什么你!)
景光按照学校里教的步骤排除了障碍线路,到最后面前还剩两条——
一白,一红。
似曾相识的场景。他想到在拆弹课上失败的比赛和冉冉升起刺鼻的白烟。
刚才还很稳健的手控制不住一抖。
他立刻给松田打视频电话。
电话很快通了,对面的声音很嘈杂。
“喂?”
“喂,我是景光。你能看到我面前的炸.弹吗?我已经拆到最后了,还剩两根线。你能不能帮我看……”
松田抽空抬了下头,“抱歉,我这里也在拆弹,没空……”
松田话音未落,电话自动挂断。因为在拘留所待了一晚,景光的手机这会儿没电了。
“……”
距离炸.弹爆炸还剩10秒。
*
片刻前,外守一干洗店。
松田在降谷的协助下成功拆除一楼的炸.弹。两人赶到二楼,松田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怎么没说这儿还有个人?”
萩原忙得满头大汗,“说了不是让你分心?而且我也没空。”
他面对的炸.弹线路比楼下复杂数倍,难以想象是外守一这种外行的“杰作”。
阿航在尝试解老人的手铐,但手铐设计之初就是为了不让罪犯逃脱,没有钥匙的前提下很难打开。
降谷也来帮忙。
“我来看看。”松田三两步赶过去,蹲在老人面前安慰道,“老人家别紧张,我拆弹很厉害的,一定能让你安然无恙。”
“好,那就麻烦了。”老人的声音有些怪,像是刻意压着嗓子。不过也能理解,生死攸关,谁还能淡定起来?
老人耳边充斥着几人叽叽喳喳的讨论,主要是松田和萩原:
“确定剪这根吗,Hagi?”
“别光问我啊?你自己也看看。剪错可没有重来的机会。”
“这种事我也知道啊,所以才要跟你double check。”
松田说着,擦了擦额头成股的汗,刚才的悠闲荡然无存。
这时,他的手机震了……
松田望着突然被掐断的电话忧心忡忡,“也不知道Hiro那边行不行。他本来就没什么自信。”
别说Hiro,连他和Hagi都有些失态……
被绑了炸.弹的老人或许是阅历很深,在几人看不到的时候,脸上甚至还挂着抹缅怀的笑。
不远处,架子上的木碗闪烁着细小的红光。它诚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切。
*
景光面前的炸.弹还剩最后10秒,手机没电,他已经没有任何求助的机会。
咸涩的汗水滴进眼睛,模糊视野的同时带起一阵疼痛。景光的手背也在痛,头更是几乎炸裂。
他狠狠咬了下唇,舌尖尝到些许铁锈味,和那晚在衣柜里闻到的别无二致。
6岁的诸伏景光没有能力救下爸爸和妈妈。
那22岁的他呢?
教官在拆弹课上的话浮现在耳边:“你本来的选择是对的,为什么要改?”
这声音转瞬又变成了黑泽:“你做得不错。”
5,4,3——
男人越来越大的呜咽声几乎刺穿鼓膜。
6岁的景光没能做到的事,22岁经过训练的景光要做到。
『你、要、相、信、自、己!』
景光用力剪断了那根红线。
倒计时归零,炸.弹没有爆炸!
剧烈的心跳在耳内回荡,“扑通!”、“扑通!”
周围静悄悄的,微热的风轻抚过景光沾满汗水的脸庞。他长舒口浊气,拿出塞在男人嘴里的布条。
男人如释重负,身体一歪,空气里弥漫起一股尿骚味。
他尴尬不已,抬头却发现外守一已经近在咫尺,正举着匕首准备朝诸伏景光砍下去。
“当心!”男人声嘶力竭地喊。
景光回过头,眼睛被匕首的寒光刺得反射性闭起。正在此时,从天台急匆匆奔来个黑影,抱着景光就地一滚。
那把原本可能刺中景光要害的匕首扎到长长的风衣下摆,离来人的腰腹只差分毫。
景光睁眼,看到黑泽冷淡的脸。
还来不及反应,黑泽就把他扔到一边,起身三下五除二踹倒外守,用手铐拷起来。
“黑泽,你没事吧?”
琴酒垂眼看他,“下次记得处理干净,别让对手有机会补刀。”
“噢,好……”
劫后余生又见到喜欢的人,双重喜悦淹没了景光。但没高兴太久,外守被黑泽拽着走到面前,怨毒地笑着对他说:“小子,你那么深明大义,你父母在九泉之下一定会非常骄傲吧。”
诸伏景光脸色煞白,外守见状笑得更加欢畅。
琴酒漫不经心瞥两人一眼,走了几步从地上捡起个发卡递给景光。
“好像没坏。”
“……什么?”景光失魂落魄地问。
琴酒没回答,径直打电话给大岛,外放:
“刚才的情况我都听到了,已经转给我之前在搜一的下属,可以作为证据在法庭上呈现。”
这下脸色骤变的成了外守一。
琴酒挑衅般耸了下肩,关了外放走到远处对大岛说:“还有件事要拜托您,别让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面对媒体。”
景光出神凝望着琴酒的背影,那银色的长发被微风吹拂,瞬间的画面真的很让人心动。他不由捏紧手里的发卡。
过了会儿,琴酒去而复返。景光面色微红,真诚地跟他道谢。
琴酒摇摇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天助自助者。”
*
干洗店的炸.弹也成功拆除,降谷还神奇地找到了手铐的钥匙。阿航边扶老人下楼梯边感叹:“你可真是火眼金睛,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降谷不着痕迹回头看一眼身后的老人,笑道:“凑巧而已吧。”
虽然他有种直觉,这钥匙是老人趁大家不注意扔出来的。
但警察讲究证据,没证据的事可不能乱说。
*
几人去警察局做了笔录,出来时,阿航信誓旦旦地表示听到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察窃窃私语:
“那位老人好像不见了。”
“肯定是你听错了”松田嗤之以鼻,“我们几个亲自把他送来的警局。他年纪那么大了,怎么躲过监控跑啊?”
阿航摸摸后脑勺:“也有道理……”
落在最后的降谷若有所思,心里的怀疑更重了。
*
米花中央医院。
卸下伪装的安室匆匆赶到,因为听说有个个子很高的男人在爆炸案中昏迷进了医院。
他询问前台。
“抱歉,我们没找到您说的黑泽阵先生。”
安室眉头紧锁,又给琴酒打了电话,依旧没通。
他正要逐层搜索,一转头意外发现想见的人就在几步之外。
“你在找我?”琴酒神情淡漠地说。
*
自动贩卖机旁的长椅上,琴酒和安室并肩而坐。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没电了。”琴酒言简意赅,看安室一脸狐疑,直接拿出手机递过去,“要检查吗?”
“算了。你故意不接我电话,我也没办法。”
琴酒嗤了声,打量下安室额头细密的汗水:“你干吗跑那么急?”
“我以为你昏迷进医院了。”
琴酒喝了口手里的烘焙咖啡,润了润唇:“本来,我是有一次受伤的机会,但我放弃了。”
安室的心跳一顿,哑声问:“为什么?”
“不知道。”
安室却知道,琴酒擅长利用情绪,性格也不算太好。为了让人愧疚,哪怕自己受伤也在所不惜。
但他没这么做,为什么?
或许是良心发现了,或许是……不舍得。
安室的眼睛望着面前白花花的墙壁,手却悄悄攀上琴酒的,十指相扣。
“炸.弹缠在身上的时候紧张吗?”
“还好。”
“你撒谎。我能感觉你当时的心跳很快。”
“这么远也能感觉得到?真的假的?”
“假的。”
琴酒又喝了口咖啡,喉结微动,缓缓咽下去。
安室转头问:“不苦吗?”
“挺苦的。”
“是吗?我尝尝。”说着,安室俯身亲吻琴酒的嘴唇,舌尖尝到苦涩的味道,心里却很甜。他不自觉闭上双眼,想细品这个久违的吻。
琴酒一眨不眨盯着他看,安置在架子上的电视机正在播放新版纸币即将在下周发行的消息。
琴酒又闭上眼,任安室温柔地和自己接吻。
仿佛这一周没联系的裂痕从不曾存在。
*
当晚11点。
因为杀了斯汀格后失联一周,新晋的Top Killer被贬去收赌债。
组织的业务繁多,赌.博只是最底层的一项。
他把一个叫黑木渡的青年堵在巷子里,对方浑身酒气,靠着墙东倒西歪:“你知道我爸是谁吗?还敢跟我来收钱。”
Gin皱皱眉,面无表情说:“不想死的话,就赶快还钱。”
黑木呸了声,嬉笑着凑上来,他借月光看清讨债鬼的脸,忽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黑、黑泽阵。你不在警校念书,你也……堕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