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景光集结一众好友发传单。大家听到他的说辞,纷纷夸他细致、有爱心。
琴酒拿了沓传单,径直来到外守一的干洗店。外守看见他,嘴角挂一抹熟稔的笑:“又来洗衣服吗?”
“不是,暑期安全宣传。”
“噢噢,这届警校生真积极啊。”外守接过传单,漫不经心瞥一眼,当看到最末的联系人时,眸色微微一凝。
琴酒见状,若无其事道:“你认识我同学?”
外守顿时回神,“噢噢,不认识。就是‘诸伏’这个姓不太常见。”
琴酒笑笑:“原来是这样。本来以为你们认识,他正好在南区发。那我放点在这儿,方便大家自取。”
“好的好的,当然。”
*
景光特意做了记号,“有里”们的传单由他来发。天下父母各不相同,有的得知他来意送水和水果,有的则截然相反——
面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眼镜男瞥一眼传单,狠狠把纸扔在地上,“你说什么?‘警惕孩童走失’?这不是在咒我们家孩子吗!你证件呢!”
景光尽量克制自己的不悦,递上警官证。男人看了看,猛地推他一把,“行了行了,也不知道你这证真的假的。赶紧滚!否则我报警说你寻衅滋事啊。”
景光踉跄一步,门在面前“砰”地关上,门板微颤,不一会儿里面传来训斥声:“待在这儿干吗?还不快带孩子进去!就是因为你警惕性太低,才会给冒充警察的人开门。”
“……”
景光抿了抿唇,弯腰捡起被扔在地上的传单,不由攥紧。
虽然警察这个职业是为了保护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而存在,但不理解甚至唱反调的大有人在。
忽然,景光察觉背后窥探的视线,目光凌厉地转头,从草丛里走出个小小的黑色身影——
“喵~”
景光松一口气,无奈地勾唇浅笑,是自己太敏感了吗?
*
有了大家的帮助,传单发得很快。傍晚,景光草草用过便饭,又敲开一家“有里”的门。
“来啦~”门内传来女童稚嫩的声音。
眼见她要开门,景光赶忙阻止:“小朋友,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呀,你家大人在吗?”
“噢噢,对。妈妈爸爸和老师都说过这个。大哥哥等等噢~我去叫‘大人’。”
景光会心一笑,之前被眼镜男推搡的阴霾一扫而空。
过了会儿,女儿的父母前来开门。
“您好,您是……”爸爸礼貌地问。
景光出示了警官证,把事先印好的传单发到对方手上。
“您好,我是附近的警校生,叫诸伏景光。暑假快到了,我们特地给周围有孩子的家庭发送安全传单。”
“原来是这样啊。”夫妇两人仔细用警官证上的照片和本人做对比。半晌点点头,“好的,谢谢啦。我们会注意的。”
妈妈把躲在身后的女孩牵出来,蹲下说:“有里,你也给哥哥说声谢谢吧。这么热的天,发传单很不容易的。”
有里怯生生地和景光面对着面,看到女孩长相的瞬间,尘封的记忆如潮水涌进景光的大脑。
等等!这个孩子和“她”长得好像。
『有里,今天郊游,你不开心吗?』
『景光君……其实我出门的时候和爸爸吵架了。因为他弄掉了我心爱的玩偶。』
『啊?这样啊……那然后呢?』
『然后我、我就跟爸爸说再也不要回那个家了!呜呜呜,景光君,爸爸不会不要我吧?』
……
景光头晕目眩,一会儿看到有里嚎啕大哭的脸,一会儿是她蹲在地上腹痛难忍。
忽然,他的鼻尖弥漫起可怕的铁锈味,画面一转,又回到那个逼仄的地方。
父母的声音渐渐轻了,凶手就在外面捏着嗓子唱歌。
“快出来呀,游戏已经结束啦,小有里。”
他蓦地被脚下的血一滑,撞到景光藏身的柜子上,只是一瞬间,景光看到了那个高脚杯纹身。
『高脚杯?』
“警察先生?警察先生?”面前的夫妇不断地呼唤。
景光回过神,对上他们忧心忡忡的目光。
女主人说:“是不是低血糖啦?要不要进来吃点东西?”
『高脚杯?衣柜?横栏?』
其实在黑泽介入前,景光一直在暗中调查父母的案子,并且已经有几个怀疑对象。
一丝电流滑过脑海,所有的线索连成直线。
『!』
『原来是这样!』
他撒腿就跑,边跑边喊:“谢谢你们的好意,请注意自身和孩子的安全!”
晚风把景光的声音吹得很散。有里倚在妈妈的腿边注视着,圆溜溜的眼里满是好奇。
*
景光边跑边给降谷和琴酒打电话,电话没通。他加快脚步赶往外守一的干洗店。路到一半,面前突然出现两个巡逻警。他们对视一眼,并排挡在景光面前:
“你好,是诸伏景光先生吗?”
“对,我是。”
看着面色严肃的未来同僚,不祥的预感划过景光心间。
“有群众举报你寻衅滋事。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我也是个警察,我……”
话没说完,景光就被两人拽走了。
*
警察局内,景光正在配合调查。他心急如焚,几乎确认外守的目标就是他最后拜访的那户人家。偏偏那家的父母和他的一样,缺乏必要的警惕。
过了会儿,中途离场的问讯警去而复返:“我给你们学校的老师打了电话。虽然你的本意是好的,但你的个人行为到底影响了公共秩序。”
景光不可置信:“我只是发了暑假安全传单啊!”
警察拧拧眉:“对,但我们以往都没这么做过,你这样很容易引起社区恐慌。而且,你还是在校学生,不是真正的警察,没有权力……”
景光哑口无言,英俊的脸也失去血色。
警察见状,叹了口气:“行了。这周末就委屈你在咱们局里待着,等明天晚上再放你回学校。不会影响查房的。”
景光失魂落魄。细究起来,警察说的也没错。人们常道“法不外乎人情”,但更多时候法就是不能被轻易动摇的根基。
“那南区三番地101的那户人家……”
“你说什么?”警察转过头疑惑地问。
“……算了,没事。”
警察不会对还没发生的案件负责。
*
晚上8:10,距离约定的集合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景光却迟迟没有出现,电话也没人接。
琴酒不顾大家阻拦给学校打电话,得到了惊人的消息:
“诸伏景光被拘留了。”
“什么?”大家倒吸一口冷气。
“说是发传单的私人行为扰乱治安,明晚才能放出来。”
众人望着手上的传单,面色难看。降谷趁乱瞥一眼琴酒,在昨晚对方告知的计划里可没有这一环。
琴酒对降谷的质疑视而不见,过了会儿松田一拍大腿说:“那我们得去看看他啊。”
众人浩浩荡荡到了拘留景光的警局,由善于交际的萩原出马和前台交流。刚交流到一半,负责问讯景光的警察正好出来。
“怎么回事?”
“噢,他们要探视今天收回来那个警校生。”
警察一眼看到松田手里的传单,眉头紧锁,“去去去,就关24小时哪儿那么多破事。别影响我们工作啊,告诉你们。否则毕业之后要是分来我们这儿,有你们受的。”
说完,那警察哼着不成调的歌走了。
几人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彼此眼中有着相似的不甘。他们间的默契在这一刻达到顶峰,萩原微不可察地点头,对前台女警笑说:“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打扰了,明天再来接他。”
“好的,回去的时候当心。”
*
时间来到深夜11点。
警局里的灯灭了几盏,除了值班人员,静悄悄的。稍作乔装后的五人组趁着空隙直接溜过大厅。
他们到达拘留景光的房间,房门上了锁。降谷小心翼翼趴在窗口往里望,景光单手铐着,姿势扭曲地坐在狭窄的椅子上。
审讯室的椅子他们都见过,为了击溃受审人心理防线故意不往舒适的方向设计。
“有谁知道这间房的钥匙在哪儿吗?”阿航压着嗓子问。
“要不我去前台找找?一般□□都放那儿。”萩原放轻声音说。
大家用崇敬的眼神看他,萩原正要行动,松田拍拍他的肩膀,又装模作样刮下鼻翼,“要什么钥匙,交给我就行。”
说话间,他从怀里掏出根铁丝,站了人群中心位把铁丝往锁孔塞。他往左转了两下,听到轻微的一声“咔哒”。
“搞定。”
大家叹为观止,纷纷竖起大拇指。松田打算开门,身后的降谷拍了拍他,顺便递上一副手套。
好了,这下谁还分得清他们是贼还是警察?
几人蹑手蹑脚地进去,留清洁员打扮的萩原在外面望风。
为首的阿航拍拍景光的肩膀,对方从昏昏欲睡中醒来,乍一看面前这么多人很吓了一跳。
“你们!”
降谷眼疾手快捂住景光的嘴,松田在旁边做个“嘘”的手势。
“你们怎么来了?”景光卡着嗓子说。
“来救你出去。”松田回答。
身后的阿航和降谷对视一眼,目露诧异。
啊?不是说来看看就行吗?
没等他们质疑,景光就坚定地摇摇头:“我不走,这样不符合操作规范。但……”他话锋一转,语气恳切,“能不能麻烦你们去保护下有里?”
景光说了“有里”的地址,除降谷外的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阿航还要再问,门口的萩原连连咳嗽。众人脸色骤变,忙不迭地就往外走。
景光下意识拽住最后的松田:“黑泽呢?”
松田哼一声:“他嫌烦不肯来,真不够意思。”
景光脸色暗淡。
“咳咳咳……”门口的萩原几乎要把肺咳出来了。
走廊里的光亮越来越近,几人争分夺秒地出去,把门恢复原状。
又过了会儿,巡逻的警察拿手电筒照照景光所在的拘留室,没发现任何异常,暗叹口气,打着哈欠走远了。
*
跑出警局,众人劫后余生般大口喘气。刺激的经历让他们脸色绯红,休息片刻迫不及待讨论起“有里”。
“景光为什么要拜托我们保护有里?难道能预知有里会出事?”
松田瞥了眼默不作声的降谷,直接点名:“你刚才表情最正常,应该是知道什么吧?”
降谷思索片刻,这涉及景光藏得最深的隐私,但既然景光把事拜托给他们,想必也做好了坦诚的准备。
降谷言简意赅说了景光父母的被害案。
众人听罢,一阵沉默。
萩原先说:“怪不得景光一直独自去阅览室查资料。”
“对,最近脸色也不太好。我还在犹豫要不要问。”松田有时候看起来缺乏分寸,更多时候却是谨慎细腻。
因为他也不想让人打听父亲被误抓,葬送职业拳击手生涯的事。
“事不宜迟,那我们就赶紧过去吧!”阿航一锤定音。
这一晚,大家轮流俩俩守夜,确保有里家安然无恙。
*
隔天十点。
景光拘留室的门被打开,他从睡梦中清醒,定睛望去,面前是高个的陌生男人。对方眼角有疤,穿一身棕色皮夹克,粗声粗气地说:“你可以走了。”
“不是说要待到晚上八点?”
男人皱皱眉,“你们校长打了电话过来。”
说完,他把景光的手机放在桌上,转身离开,高挑的背影让景光想起黑泽,除此以外没有一处相像。
『对了,有里!』
景光神色一凛,起身的瞬间腰酸背痛。他咬牙硬忍,三两步在门口位置眼尖发现一个黑色的发卡。
“这个发卡……”
和他送给黑泽的很像。
景光捡起发卡连同手机一起放进口袋,大步流星地跑出去。
“嗡嗡嗡——”
没多久,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景光接起一听,耳边的声音似曾相识:“喂?诸伏景光,如果想知道你父母怎么死的,就在15分钟内赶到这栋大厦的顶楼。”
景光来不及反应,电话已经被挂断。随后,他收到条写了地址的短信。最后用鲜红的大字提醒——
『不许报警。』
“!”
*
与此同时,先一步走出警局的琴酒给降谷发条信息,让他立刻带人赶去外守一的干洗店。
挂断电话,他把昨晚放到黑名单里的号码拖出来拨打。
三声忙音之后,接通。
“喂,黑泽?抱歉,我昨天没能接到你的电……”
琴酒脱了假发,随意地甩甩银丝,打断对方的话道:“安室透,外守一的干洗店已经装上了炸.弹,你敢不敢陪我玩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