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栖居门口。
西稹淡淡吩咐道,“四时,松开她吧。”
急匆匆的推门声,江枍榆气愤翻身而起,吼道,“你还来!”
“枍榆。”
江枍榆看清来人后,紧绷的心松下,“穆青。”
穆青担忧上前,左右打量,“枍榆、你没事吧?”
江枍榆没回话,无事,但又有事,刚打算躺下,却撑起身子,问道,“穆青,西盟小少爷,你了解多少?”
穆青摇头,“枍榆,我也是今日才知。”
江枍榆眼眸阴沉,口吻也冷,“身份还没曝光,我也不知道能隐瞒多久,也不知,被发现后,我还能不能活。”
“枍榆、”穆青担忧又心疼。
江枍榆冷漠垂眸,粗暴脱下喜袍,愤恨丢在地上,“九月初,不剩几天了。”
穆青露出难色,情绪低落,“也不知江旻还好嘛。”
“江旻和江莺,肯定没事。”江枍榆眼神坚定,底气却不足,心虚站不住脚,他不过是在自我安慰。
主院宾客满座,热闹非凡。
西稹有些不愿,但还是参加接尘宴,无视审视目光,淡然平和在主座坐下。
不少高举酒杯,面上和善,“西盟小少爷,祝贺抱得美人归。”
“西盟小少爷,恭贺恭贺。”
西稹慢条斯理,合上白扇,左手端过酒杯,浅浅淡淡一抹笑,并没客套回话,简单颔首,便算招呼。
正准备豪饮一口,突然起身一位姑娘,高举酒杯,“小少爷,我也敬你,小少爷轻功了得,不知是否能教我呢?”
此言一出,姑娘的父亲便出声阻拦,其他江湖人,想笑却不敢笑,面露讥笑。
西稹认出姑娘,正是那五人之中一人,按照武林大会规矩,姑娘地位不低,想必多半是五大正宗门派一人。
至于究竟是:萧剑派,双星门,无相宫,他不得而知,反正不是西盟山庄的,更不可能是少林寺。
五大正中门派,萧剑派与西盟山庄宗教一样,同样以剑名列,西盟山庄是西风成为武林盟主之后,才创的西盟山庄,也是以剑自身。
少林寺不收女子,排除。萧剑派少主:林奕池,他昨日见识了,猜测不是萧剑派。
双星门,与无相宫,二选一。
西稹浅笑,语气不善,“公主殿下沉鱼落雁,其他女子入不了眼,不感兴趣,姑娘另请高就吧。”
此话一出,姑娘脸色聚变,碍于场合,又不敢直言,只得憋回去。
西稹酒也没喝,果断放下杯子,开扇微扇,小声问道,“哥、她是谁?”
西阮为他舔菜,平淡道,“双星门,宋掌门爱女:宋疏雨。”
闻言,西稹吃一口鱼肉,刺是挑好的,眼眸平淡,看不出神色,“在宠得宠坏了。”
“宋掌门老来得女,就一个女儿,能不宠嘛。”西阮一语道破。
西风站出来为双星门说话,语气有些无奈,“疏雨,有些任性,人不坏。”
西稹微笑点头,“喜欢胡闹。”
“特贪玩,惹了不少事。”西风都替宋掌门头疼,烂摊子一大堆。
西稹随意吃两口,便没了胃口,放下筷子,余光瞟见宋疏雨,愤愤的眼神,只觉好笑,起身离开,“我先回去了。”
“稹儿、”
西阮打算追过去,被西风按住,稍显无措,“让他去吧。”
还未走入栖梧居,身后便传来动静。
“站住!”
西稹慢条斯理转身,望着聚齐的五人,小声对四时道,“他们都是谁?”
“双星门:宋疏雨,无相宫:余晖,余闲,无相宫弟子,另一位不识。”四时认真凝思,也无印象。
另一位女子自报家门,“飞影之女:倚月。”
西稹恍然,飞影号称武林第一神仙,一身轻功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江湖鲜少有人见过他真面目。
几人对视,火光电闪。
西稹悠闲扇动白扇,有些无聊开口,“有事?”
宋疏雨与淑女不沾边,上前一步,放下狠话,“去西家关林子,死生对决。”
“噗、哈哈,宋姑娘如传闻一般,冲动又野蛮。”西稹合上白扇,失笑。
宋疏雨气恼,眼神不善,“胆小鬼,你到底敢不敢!”
白扇一拍四时肩膀,西稹眼含笑意,无畏道,“四时,你去吗?”
“小少爷让去,便去。”四时不言苟笑道。
西稹难得有些感动,笑道,“还挺忠心,对面人可不少,你当真要去?”
“去。”四时誓死而归道。
“好,去。”西稹开扇,也下定决心,肃然道,“宋姑娘想怎么个比法?”
宋疏雨豪横道,“先签生死状。”
“哈哈、好啊。”西稹意味深长道。
宋疏雨一转身,与西阮迎面撞上,幸好反应快,否则直接撞入怀里。
西阮脸色不好,语气自然也好不了,“去拿生死状。”
此言一出,就被呵斥了,西风匆匆赶来,大声呵斥,“阮儿、你也跟着胡闹。”
西阮闻言,很是不满,冷冷盯着宋疏雨,声音极小,“我极其护短,宋姑娘可听清了?”
宋疏雨有些心虚,有些胆怯,快速跑回宋掌门怀里,软软撒娇,“爹、”
宋一里有些生气,责怪道,“越来越胡闹了,快去给小少爷认错。”
“爹。”宋疏雨不愿,差点剁脚。
西稹不是大气的人,内心不愿放过她,面上却装大度,假装大气道,“宋掌门言重了,晚辈不过闹玩,不必当真。”
“谁要你好心!”宋疏雨不服气,豪气怼回去,挺直背脊,一脸傲娇,“错了、就错了,对不起!”
“……”西稹。
西稹失笑,不愿在计较了,恭敬回礼,“宋姑娘言重了。”
“哼。”宋疏雨傲娇仰头。
“疏雨。”宋一里有些无奈无力,自家女儿傲慢无理惯了。
西稹有些不自在了,合上白扇,告辞道,“晚辈先告辞了。”
丢下一群人,走入栖梧居,余光瞟见契栖居人影,就知是陪嫁丫鬟在偷窥。
西稹没在意,推门而入,关门之际,吩咐道,“四时,去门口候着,他们走了跟我说。”
“是,小少爷。”
房间内,光线昏暗,扯出腰间软剑,西稹眼眸暗沉,俗话说得好,欺负人,不在家门口欺负,他们居然在家中欺负他。
西稹指尖滑过软剑,轻薄坚韧,是杀人于无形的好剑,凝想至此,心中烧出怒火。
愤恨一丢,软剑穿入床架,直接穿插而过,只留剑柄在外。
门口传来脚步,从脚步落地轻重,西稹断定不是四时,警惕抽回软剑,穿系腰上。
“稹儿、稹儿?”西阮敲响门,轻声呼唤。
西稹调整情绪,拿上白扇,急忙开门,内心一喜,“哥、你怎么来了?”
西阮端着果盘,盛满新鲜桂圆,“稹儿,快来吃点。”
心中泛起涟漪,涌出一股酸水,微微红了眼尾,西稹凝望桂圆,久久不能平静,哑着嗓子道,“哥、”
“稹儿,哥帮你剥。”西阮温柔宠爱道。
西稹内心一暖,享受的撑着下颚,望着西阮,有些傲慢,“哥、多剥些。”
“全剥都可以。”西阮宠溺道。
桂圆吃完一半,西稹便送走西阮,叮嘱四时进门。
四时刚想解释,他出门不久,便被西阮叫走了,西稹却不在乎,跳过话题,问道,“西家关附近,可有哪些好玩的?”
四时闻言,回想道,“好玩的,就镇上。”
“没有哪风景好?”西稹又问。
四时摇头,诚实道,“小少爷,风景漂亮的,都被破坏过。”
西稹一时哑然,有些无奈,又道,“那风景独特呢?”
四时恍然,“小少爷,后山不远,也是西家关边界,有一处悬崖,很独特。”
“……”西稹哑然,他是想带娘子游山玩水,你跟他说悬崖,未必去跳崖?
一时有些头疼,西稹招手示意他下去,却见四时欲言又止,叹口气,“你说。”
“小少爷,悬崖峭壁上有瀑布,很壮观。”
闻言,西稹感兴趣起身,合上白扇,迫不及待赶往后山。
他儿时都没去过后山,西风也不让他们去,他都不知西家关哪处好玩,哪处怡人。
晚霞挂在天边,穿过一片山林,便是零零散散的枯枝,悬崖很陡,瀑布横跨一座山,流水声荡漾徘徊山间,消散不去。
深不见底,西稹猜测瀑布之下,便是湖水,从这儿跳下去,存活几率很大。
“四时,在这儿等着。”
丢下一句话,西稹纵身一跃,穿过瀑布落下,影子都见不着,被瀑布遮挡住身影。
水流声遮挡住软剑离身声音,以及软剑插入陡壁,摩擦滑落的声音。
崖壁水泽不断,淅淅沥沥洒在他身上,飞流瀑布从他身侧飞下,少数浸湿衣襟。
若不是内力深厚,他早被瀑布冲走,还能在这儿。
对!他、西稹,并非传言一般,是个废物,他与西阮天生奇骨,是练武好才子。
当年他深受剧毒,为了活命,他必须保持昏死状态,才能蔓延毒素不扩散大脑。
因此毒素破坏他经脉、穴位,若不是百药子是重生而来,他恐怕又一次见阎王了。
他骨头被碾碎多次,又从新长合,在骨头断碎情况下,百药子需要他突破自我,起身行走,每次稍一动,就昏死过去。
他都佩服自身,他居然能挺过来。
正常人无法察觉他内力,因为他本身经脉穴位,常人无法察觉,认为他是无法练就内力的废物。
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他承认他冲动了,跳崖习惯了,居然都不把崖当回事。
他跌入不深,上去是不难,难的是如何解释。
咬咬牙,下定决心坚持,踏上软剑,撑开白扇,灌入内力,一甩,白扇在悬臂徘徊飞下。
西稹伸手取出软剑,踏上白扇,借力在将软剑刺入悬臂,接住白扇,休息片刻,又来一次,周而复始。
哗哗流动湖面,深不见底,西稹一怔,收回他之前的话,就算是湖面,活命几率也不大。
幸好白扇不惧水,否则他还真不好办。
万丈悬崖,让他体力不支,又望着前端,一眼望不到边的湖面,又后悔他的莽撞冲动。
歇息一阵,西稹才敢踩踏水面,轻功水上飞,一路飞跃水面。
感觉有些累了,又见前方水流更加急湍,西稹只觉不好,赶忙抽出腰间软剑,拼力穿插入崖壁,一手抓住。
原来又是瀑布,西稹见到悬崖壁上有一块平地,瞬间燃起希望,不计一切后果,也要飞上崖壁。
靠着一棵小树苗倒下,稍作休息。
呼吸有些促,正闭目养神,突然听闻脚步声,西稹猛地坐起身,躲到小树苗身后。
踉跄走来的是一位老人,年老色衰,衣衫褴褛的老头。
苍老的声音,嘶哑道,“我明明听见声音了。”
老人瘸腿,一瘸一拐而来,望着急湍的水流,惋惜叹气,喃喃道,“又被冲走了,怪我,怎么突然离开,去找什么吃的。”
西稹猜测老人被困了很多年,骨瘦嶙峋,皮子包着骨头,看上去还有些渗人。
也不打算躲藏,从不茂盛的小树苗出来,几声脚步声,老人大惊,“你还活着!”
老人双眼只剩白眼,双目失明,怪不得看不见他。
西稹眼神平淡,他能感觉老人素养,即使他看不见,衣裳破烂不堪,也不会光着。
“你是谁?”
二人同时问出,西稹没回答他,避开他的触碰。
老人虽然看不见,听力却异常敏感,就连他呼吸,都能被察觉,西稹不得不警惕,呼吸都轻微了。
老人察觉他的不安,主动解释,“我叫界之,是少林寺住持,但已是多年前了,也不知少林住持传给谁了。”
西稹不敢松懈,时刻保持警惕。
老人又道,“你是谁?能告诉我外面什么样了吗?好多年,没和人说过话了。”
西稹沉思一阵,有些冷漠道,“你叫界之?是少林是住持?那外边那个叫界之的住持,是你分身?”
“界之?不可能,小娃,你是不是看错了。”老人惊愕道。
一声小娃,西稹有些不爽,猜测老人是从身高,声音来断定他,“这些年,你又没去过外面,你质疑我?”
老人木讷,似乎消化不了西稹的话,白须眉拧成一团,有些呆滞,“你是说、少林寺住持还是界之。”
“我只说一次。”西稹冷声道。
老人苦笑,有些脱力,瘫坐在地,“我被推下来很多年,眼睛也毒瞎了,也是命大,居然还活着。”
西稹开合白扇,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无比清醒,他很清楚眼前的人,才是真的少林寺主持:界之大师。
那么问题也随之而来,冒充界之大师的人,又是谁,这么多年,都没察觉可疑,让人一头雾水。
西稹半蹲,平视界之大师,“是谁推你下来的?你又是为何来西盟山庄。”
界之迟缓片刻,沙哑道,“我是被呛醒的,有意识时,已经在湖里了,拼命爬上来的。”
闻言,西稹默认,按照界之深厚内力,又敏锐,很容易察觉到前方瀑布,选择爬上这儿保命。
“记忆都有点模糊了,我记得是武林大会,又正好是西盟主生辰,我提前赶来祝贺,之后就在这儿了。”界之记忆有些模糊,努力回忆道。
西稹沉眸,有些肃然,“你意思是、是西盟主?”
“不是,西盟主为人,老衲是知晓的,我喝了桌上茶水,之后……哎。”界之无助,又无可奈何道。
西稹冷了下来,按照界之说辞,他是在他中毒之前身亡,那么当年追查出的凶手,很可能有假的。
名列江湖不久,动了武林盟主之位,下一届选拔时,为了减轻敌对,首当其冲解决西阮、西稹,合情合理,又不合情合理。
西稹抓住界之手腕,骨瘦嶙峋的手,却刚劲有力,语气平常,“界之大师,我没学过少林棍法,能交我两招吗?”
界之反扣他手,眉头紧皱,颇为诧异,“小娃,你没有内力?是怎么活下来的?”
挣脱界之束缚,西稹缓缓起身,悠闲转动白扇,漫不经心道,“我又没瞎。”
“……”界之一时语塞。
西稹为了试探他,故意运用内力,催动真气,赋予白扇之上,徐速开合。
响亮又果脆的声音,传入界之耳中,顿惊,猛的起身,“小娃、你有内力!我刚、”
突然瞪大双眼,没有黑珠的眼,格外狰狞恐怖,界之惊讶道,“小娃、你经脉……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西稹满意一笑,余光瞟一眼小树苗,白扇从枝叶一晃而过,带走不少绿叶,聚齐在空中,蠢蠢待发。
真气聚集,界之即可警惕,干枯的身体,不似真的干枯死亡一般,灵活程度非比一般。
几次都没伤中界之,西稹兴趣大起,语气有些自傲,“大师,若是生死之战,你赢不了。”
“小娃,你没说错,我体力不支了,速度也降了。”界之坦诚,大胆承认。
西稹合上白扇,望一眼不见顶的陡山,有些心力憔悴,“大师,太陡了,我带不动你。”
界之闻言,干笑两声,没责怪也没怨言,“小娃,你也没打算带我上去吧。”
“大师,你很聪明。”西稹不吝啬夸赞。
界之指着身后陡崖,“小娃,去折一根木棍,我好久没练少林棍法了。”
“多谢大师。”西稹没怀疑界之话语,反而非常坚定。
几步飞上陡崖,跳上大树,软剑砍断树枝,又抽回腰肩。
界之见人回来了,席地而坐,指着他腰上的软剑道,“小娃,我从未用过软剑,可否让我摸摸。”
“不可。”西稹片刻犹豫不曾有,果断拒绝。
界之失笑,没强求,“小娃,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西稹没回答他,抽出腰肩软剑,“你可以听。”
软剑刺穿树干,锋利坚韧,没用多久,木棍便削好了,西稹左右打量,还算满意,放回软剑。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