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玄回到府中,张叔道:“老爷,钱掌柜来访。”
钱掌柜在抚州进一步壮大了砚香阁,渐渐收买了砚香阁里一些想要认他为新主家的掌柜。
本来以他做出的成绩,是能够来京都担任掌柜的,可主家怕他来到京都会夺走主家的权利,卡着他不让他出抚州。
这样钱掌柜可就不客气了,他本来想着和主家好好讲道理,奈何主家一门心思只想把他按下。
于是钱掌柜发动了自己的人脉,活活将主家架空,最后像主家当年对他做的那样,把人给打发到偏远的一个小地方,穷山恶水的,看样子是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事业得意,钱掌柜两鬓的黑发都长了不少。
柳玄祝贺道:“还未恭贺钱掌柜担任砚香阁主家。”
钱掌柜连连摆手,“柳藩司,使不得,使不得。”
钱掌柜对自己的实力清楚得很,如果没有柳玄在背后出谋划策,自己还只是当初泽兰镇的一个小掌柜。
他想到来柳府路上听见的事,暗自决心要好好抱住这条粗大腿。
柳玄看出了钱掌柜的忠心,心里满意。
他不意外钱掌柜知道自己暂替藩司一事,现在京都到处都在传永州的事。
居住在京都的百姓大多与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政治嗅觉高,何况有心人在其中推波助澜,想不知道都难。
他原本就打算好去永州赈灾,暗示了户部的萧主事,谁知徐尚书会蹦出来推荐他。
虽然与他的目的不谋而合,但柳玄不喜别人算计他,所以,徐尚书年纪大了,该乞骸骨了。
柳玄对钱掌柜低语几句,钱掌柜点头。
最后,柳玄问道:“砚香阁人手够吗?”
“够的。每年砚香阁都要横跨东西南北运书籍,伙计们对路熟悉得很,况且我与霸虎镖局的镖长是多年好友,想必路上不会出什么事。”
等钱掌柜走后,柳玄思索片刻,忽然道:“夏楚。”
空无一人的室内突然出现了蒙面的黑衣男人。
“你和夏一,夏二他们护送钱掌柜的车队。”
“是。”
夏楚应了一句,随后一个眨眼间就从书房消失了。
夏楚这一小队人手是柳玄无意间得到的。
他中解元后的不久在泽兰镇上的一个巷子里遇到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老人身上带伤,奄奄一息。
他让侍从将老人送到医馆,老人拒绝了,并将一个灰扑扑不起眼的木牌交给了他,见他拿过,就断了气。
柳玄从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直到那天晚上夏楚带着一小队人员找上门来,他才知老人的身份。
老人是前朝一个不起眼的王爷的后代,暗地里有些人手,传到他手上时只剩下夏楚等人,人数虽少,但个个本领高强。
老人喜欢读史,看惯了王朝兴衰,不愿意做复辟前朝的美梦,便寻了个地方隐居下来。
谁知当地的地主看上了他的几十亩良田,强行抢了去,老人气不过,但没要地主性命,只是让夏楚等人废了地主的三条腿。
这一下可捅了篓子,地主的妹妹是罗巡抚的宠妾,得知哥哥惨状,向罗巡抚吹枕边风。
罗巡抚也是个昏庸的,稀里糊涂就派一大帮人对老人动手,老人在混战中受了重伤,一路逃到泽兰镇,终于强撑不住去世了。
柳玄厚葬了老人,抹去了夏楚等人的踪迹,那罗巡抚只能作罢。
不久后,罗巡抚死在宠妾身上,至于罗巡抚后不后悔,这又与柳玄何干。
*
柳荆这几日都待在家中,每天喝着红糖姜水,她感到自己整个人都成了红糖姜水。
“榕儿,你把这碗红糖姜水喝了吧。”
说着,她将桌上的红糖姜水推了推。
榕儿赶紧摇头,拒绝道:“小姐,不行的,这是夫人特地给您熬的。”
少女露出苦涩的笑,将那碗红糖姜水一饮而尽。
“榕儿,我们出去逛逛吧。”
榕儿想到夫人说若是小姐觉得闷,便可出去逛逛。
她点点头,跟在柳荆身后走出了府。
柳荆漫无目的走在路上,因为月事的缘故,有些烦闷,她只想出门散散心。
正要到芙蓉铺买些糕点,转身就瞧见宋翡在不远处的一个铺子前。
“翡姐姐!”她边跑边叫唤道。
宋翡回头,看到柳荆朝她跑来,她板着脸训道:“路上车马对,万一撞到怎么办。”
柳荆投降:“下次不会了。”
“对了,翡姐姐,我们去花家班的梨园吧。”
来的路上柳荆听到行人说花家的梨园今天有当家花旦花棠的演出,柳荆从未见过梨园,被勾起了好奇心。
宋翡也没去过梨园,但她也知道那里三教九流皆有,因此道:“阿荆,那个地方不太好,我们还是去泛舟吧。”
柳荆眼珠一转,抬头看着宋翡,使劲摇她的衣袖,双眼里溢满了期待。
宋翡只觉晕头转向,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手脚就跟着柳荆走了。
侍女从铁匠铺出来,只看到小姐远远的背影。
“小姐,你不是要……”打一把好剑吗?
侍女欲哭无泪,小姐为了能让何师傅给她打造一把合适的剑,每天雷打不动候在铁匠铺前,前一个月何师傅不愿意出来见小姐,直到今天突然说要出来见见小姐,哪知小姐跑了。
何师傅冷笑:“我还以为有多诚心呢!结果见色忘友!”
说完就走进了铁匠铺。
侍女:什么色?什么友?
来到梨园的宋翡早就将铁匠铺的事抛之脑后,她与柳荆一进到梨园便被迎上了三楼。
三楼是花家班梨园专门迎接贵客用的,伙计一看柳荆二人便觉不简单。
果然,高个的女子将矮个女子的银票推了回去,然后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另一张银票。
伙计接过银票,心中乐开了花,今晚可以买想喝好久的稻花酒了。
很快,伙计招呼人上了茶水点心。
柳荆嗑着瓜子,低头看底下中间的戏台。
戏台上的花旦柳荆莫名觉得眼熟,她想了想,没想起来,便只好作罢。
花旦脸上涂了夸张的水粉,穿着华丽的红色衣裙,正步履轻缓,翘着修长的手指唱着: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
“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
正听着入神,柳荆听到梁如意带着哀怨的声音:“你这猫儿可真是好样的!撇下我来听戏。”
柳荆有些心虚,不敢辩驳。
梁如意看到柳荆的怂样,心里舒服了几分,再一看旁边自从她上来后就一直冷着脸的宋翡,暗暗磨了磨牙。
可恨!真可恨!
她让凝霜搬了张凳子,强行坐到柳荆和宋翡中间。
宋翡眼神一冷。
梁如意避开柳荆,朝宋翡挑衅一笑。
这时,柳荆注意到梁如意来的时候坐着椅子,“如意,你的脚怎么了?”
“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梁如意随口道。
柳荆看梁如意脸色颇好,便不再多问。
其实梁如意本打算去药馆敷药,药馆的主人医术高明,脾气冷硬,只治上门求医的人,而不主动去到高门大户把脉。
尽管梁如意是郡主,也不能让她改变原则。
谁知自己敷好药,一出药馆就见到自己的玩伴亲亲密密地和宋翡走去梨园,她立马让丫鬟抬着她上马车然后追了上去。
想到这,梁如意心情颇不平静,她只想给宋翡来一鞭子。
对于周围的暗潮汹涌,柳荆毫无感觉,她只专注看着戏台。
戏台上的花旦正唱到高潮部分,他眼里噙着泪,唱到:
“大王啊,此番出战,倘能闯出重围,请退往江东,再图复兴楚国,拯救黎民。”
“妾妃若是同行,岂不牵累大王杀敌?也罢!愿以君王腰间宝剑,自刎于君前。”
……
花棠唱着,视线无意朝三楼看去,却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天上月,他差点岔了气,赶忙挪开了视线。
可心脏喜悦的跳动做不得假。
花棠的怪异让与他搭档多年的花荣注意到了,他暗中提醒他注意些。
花棠脸上的细微的喜悦犹如昙花一现,没有人注意到。
三楼另一处,韩谨柔戴着面具正要下楼,却看到柳荆旁边坐着安乐郡主和宋将军的女儿。
后槽牙莫名发痒,她舔了舔后槽牙,在心里讽刺到:“小姑娘可真享受齐人之福啊。”
想是这样想,韩谨柔摘了面具,不偏不倚走了过去。
柳荆以为三人看戏已是极限,不想还能再加入一个。
耳边传来危险的声音:“看戏呢。”
柳荆原本看得津津有味,听到韩谨柔的声音后身子一僵,随后想到自己身边有如意,有翡姐姐,怕什么。
于是她的声音带着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挑衅意味:“你不也是?”
韩谨柔看着柳荆的样子,内心觉得好笑,她温温柔柔道:“一个人看没意思,我来陪你看吧。”
柳荆:……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宋翡,梁如意:又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