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为什么会如此和谐,户部尚书苦笑不已。
水至清则无鱼,当官的能有几个是干净的,即便自己不贪,也不代表有血缘关系的族人不贪。
就说户部尚书自己,他自认为任职十几年来兢兢业业,不该拿的分毫不拿,这不代表他不贪,而是盯着他位置的人太多,皇上,凤阳长公主,皇子都等着他犯错呢。
这叫他怎么贪!
可他不贪,他的族人贪啊。他竟不知自己以为的为人正直的小叔子和小儿子私底下如此荤素不忌,强娶民女,抢占民田,放印子钱,一桩桩一件件害得他以为乌纱帽不保。
得知这些事的时候,他面色萎靡看着面前的柳侍中,“说吧,你要什么。”
户部尚书都想好了,要是柳侍中想要当尚书也不是不能,为了保住自己和妻儿的项上人头他甘愿退位给柳侍中,至于柳侍中保不保得住这个位置,那可就不关他这个上任户部尚书的事了。
没想到柳侍中只是轻笑道:“属下只是想安静些罢了。”
听到这话,户部尚书喜出望外,他立马保证在户部谁也不能轻易欺了他去。
做了保证后他就气冲冲回家将小叔子发配到了远在西北的本家,并将小儿子的腿狠下心来打断了,不管老妻怎么恳求都没用。
做完了这些,户部尚书还要隐蔽地将田地和银钱还回去。
原本他以为自己回到户部后还要找时间对属下敲打一番,哪知一个个的对待柳侍中就像对待易碎的瓷器似的。
几个老家伙凑在一起一打探,得,皆有把柄在柳侍中手上。
户部其他人的想法柳玄并不在意,如果他们以为抹去痕迹就没事了,那就大错特错了。
柳玄会让他们明白,什么叫颠倒黑白。
他此时正站在朝堂上官员队伍的末尾,耳边皆是嘈杂的争辩声。
不动声色听着谈论,他想到最近京都诡异般平静的氛围,意识到有什么大事正在酝酿,而他的升迁,与这件大事脱不了关系。
果然,工部尚书走出了队列。
见到工部尚书走上前,原本为军费争吵的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犹如被掐上咽喉的鸡,嘈杂的争吵声瞬间消失。
工部尚书行了一礼,脸色凝重道:“启禀皇上,一个月前臣府前倒下了一个难民,难民自称是永州逃难来的。”
“哦?”
永和帝有些兴趣,他不动声色看了眼永州藩司,据他所知,永州自入秋以来可是风调雨顺,谷物丰登。
永州藩司听到工部尚书提到永洲难民后心里一咯噔,想到自己做的事就一阵害怕。
工部尚书继续说道:“那难民道永州还未入秋前就一直干旱,滴水未下。地里的禾苗干枯,蝗虫成灾,秋收季节颗粒无收,可粮税照旧,甚至还多了两成。”
工部尚书顿了一下,永和帝冷着脸让他继续说。
“百姓交不上税,就卖儿卖女,可一段时间后,存下来的粮和卖儿女得的粮都吃完了。”
“百姓们打算逃荒,出到村子之外才发现大半永州都发生了旱灾。无法,只能逃往外省,可永州藩司和巡抚等不让灾民出省,出省者斩立决。”
说到这,工部尚书脸色难看道:“灾民没有粮,又出不了省,只能易子而食。”
朝堂上大多官员听到“易子而食”都脸色一变。
易子而食,亡朝象征。
“一段时间后,永州宛如炼狱,寸草不生,饿浮遍野。”
“倒在臣家门口的难民一家只有他存活了下来,并趁机逃到京都,要告御状。”
“让他上来!”
永和帝按压下暴怒的情绪,他怒瞪永州藩司,思索着该如何处置他。
永州藩司身体摇摇欲坠,汗流浃背,他知道他自己要交待在这里了。
太监带着难民走上朝堂,难民面色发黄,身形消瘦。
他“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而后痛哭流涕道:“求皇上给草民做主啊!”
“草民一家本生活无忧,哪知突逢旱灾,家中无粮,交不起粮税,被那贪官污吏强抢了幼妹,祖父祖母得知不愿拖累儿孙,一麻绳吊死在了房梁。”
“逃亡途中,草民一家被裹挟着朝扬州奔去,听说那里谷物丰登,有粮吃。谁知藩司和巡抚为了保住乌纱帽,强行阻拦,最终草民的幼弟被其他难民给吃掉了,父母也饿死了,家中只余草民一人。”
“还望皇上给草民做主啊!!!”
说完,难民闷头朝旁边的柱子撞了过去,太监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难民一头撞死。
飞溅的血液恰好溅到永州藩司痴肥的脸上,完了,全完了,永州藩司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工部尚书尚书偷偷与坐在椅子上的五皇子交换了一个视线。
柳玄冷眼看着这一幕。
永和帝看死人似的看着永州藩司,原本还想保下他,毕竟是老七的人手,老七势力弱了老五势力就强了,但发生了这件事,就不得不处理了。
他冷声道:“来人,将永州藩司打入天牢,即日斩首,诛九族。”
永州藩司听到处置结果,一个激灵,拼命求饶,还没说几声,就被侍卫拖下去了。
工部尚书和五皇子低着的眼里都带着得逞的快意。
永州藩司被拖下去时,远远地还能听到凄厉的叫声,朝臣安静如鸡。
永和帝的眼神巡视了一遍朝堂上的官员,缓缓道:“诸位爱卿可有适宜的人选派去永州赈灾?”
没有人站出来回话。
谁都知道,去了永州得脱一层皮,听到工部尚书和难民的描述官员们都不寒而栗,谁会想不开去永州赈灾呢。
且不说粮食能否完好到达永州,就说大灾过后必有大疫,去永州赈灾的官员想必凶多吉少。
事情僵持之际,礼部尚书徐尚书站了出来,“启禀皇上,臣以为柳侍中再合适不过。”
不等永和帝追问,徐尚书继续道:“柳侍中相比于微臣这些老头子,更为年轻,更有精力治好永州旱灾。且柳侍中能力出众,这两年干了不少实事,想必对他来说解决永州旱灾的事并不难。”
明眼人都知道,这徐尚书是在给柳侍中戴高帽。
徐尚书隐晦看了柳玄一眼,想到家中缠绵病榻的女儿,他不敢去怪安乐郡主,就只能怪柳侍中了。
要怪就怪你辜负了我女儿的心意,我这个做爹的只能朝你下手了。
永和帝巴不得有人去,现在有人推荐,推荐的人还是凤阳长公主的女婿,他乐见其成。
不等柳玄拒绝,他先斩后奏道:“那柳侍中暂替藩司一职,遇永州巡抚可斩,几日后出发到永州赈灾。”
柳玄出列,面色看不出喜怒,“臣遵旨。”
其他官员明知道永州危险,柳侍中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可还是忍不住艳羡。
从二品的藩司啊,如果能赈灾回来,虽说不一定能坐上藩司的位置,可必定会升职,级别不可能比藩司低多少。
柳玄领旨后回到队列里,他看了徐尚书一眼,那一眼令他内心莫名发毛。
他有些后悔冲动之下得罪了柳玄,但事情已尘埃落定,他们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徐尚书只能安慰自己想多了,一个初入官场的新人而已,怎么斗得了在官场待了十几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