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暗杀敌国太子失败后>第54章 鹬蚌相争

  送来的膳食不知是何物,香气四溢。不多时,那股肉香便填满了帐子的各个角落。

  隋风绷着脸一言不发,我尝试哄他,却又觉得两个男子之间,净说些……总之,我说不出口。

  枯坐无聊,索性闻着香味儿,起身去看看送进来的晚膳。

  粟米羹,野菜,烧鸡,还有一盅不知何物炖出来的高汤。

  香气正是从这盅高汤里散发出来的。

  我拿开盖子,朝小汤盅里探究着,颇有几分没话找话的意图,问道:

  “……你不是要服药么?这是什么?会不会和你药性对冲了?”

  话虽然是信口胡诌的,可担心却是真的。

  我对药理一窍不通,即便他身负重伤,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同他大眼瞪小眼。

  榻上的隋风闻言稍微动了动,那张虎皮毯子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挪移。仿佛榻上正卧了只打盹儿的老虎。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推开毯子,露出苍白的脸孔来,半阖着眼懒散地道:“甲鱼汤。”

  梁军营地附近十里之内,都是黄沙怪岩堆出的荒地。我很难想象他从哪里弄来的甲鱼,又养在小池子里,等到今天才宰了下锅。

  我盯着那独一份的甲鱼汤,不由感慨:“梁王的膳食……真是精致。”

  隋风哼笑一声,不再搭理我。

  帐外响起了梁军轮值的口令声,整齐划一,即便夜色已深,也依旧精神百倍的样子。偶尔有马蹄声疾疾响过,帐中的烛火都随之一颤。

  而后静了好一晌,隋风才声调冷漠地说:

  “那是给你的。趁热吃。”

  给我?

  我惊讶地抬起头,正对上他的深沉的视线。我想起了他方才喊人传膳的时候,语气那样急迫,又有些得意,言语之中,还裹挟着与生俱来的飞扬跋扈。

  一念之后,心魔频生。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霎时肺腑之内涌动着一股热流,几乎要冲出眼眶。

  隋风收走了视线,漠然道:“不必谢我。”

  我走过去,看着他的面目。

  医者有吩咐,王榻周遭不可太亮,以免惊扰隋风静养。是以榻边昏灯如豆,他的面目便瞧不太清。胸口上缠着的纱布却白花花的,如同一沃新雪,白得晃眼。

  倏然间,他露出个笑来,森白的犬牙几乎抵住下唇:

  “你敢再去找那马奴,信不信我宰了他。”

  他的声音不大,也似半开玩笑,听起来却阴森森的,尾音回荡在昏暗的角落里,格外瘆人。

  我俯下身去,撑着头靠在他枕边:“仲奕的剑法诡谲多变。梁王要宰他,不是易事。”

  隋风顺手捏住我的下巴,阴恻恻地说:“叫得好亲热。”

  我们在晦暗中对视着,脸颊几乎凑在一起,彼此瞳中的缕缕幽光都清晰可见。

  鬼使神差地,我低下头去,含住了他干涸而微有皲裂的嘴唇。

  唇上的感触并不算舒适,我们却也甘之如饴。交缠勾弄了不过须臾,他的手便抚上来,手指插入黑发之间,紧紧扣住了我的后脑。我生怕他牵动伤处,便握住了他的手,摁在榻上。

  交叠的身影映在旁侧的帐帘上,随着跳突的烛火轻轻颤抖,有些晃眼。

  这不是一个美妙安和的夜晚。

  今后,赵、梁两方将如何对峙,尚未可知。

  可我却在这仓促之间,在他的帅帐里,莫名找回了许多年前那一份隐秘的悸动。

  .

  饭后,我要回赵军营地去,借了他一匹良骏便要潦草辞行。

  临走时,他有些不悦地质问我:萧仲奕什么时候滚回秦地。

  我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萧仲奕这个“护卫”自然是同我一道离开。

  我们刚出梁军大营,便追出来三员面目凶煞的猛将,携带百名骑兵。说是奉王命,护送我回营。

  我没有拒绝梁王的“好意”,默许了他们的跟随与监视。

  赵军营地的地势略高一些,在山脚之下。若不是这座大山给我们壮了壮气势,与梁军的大营一比,真要显出些窘迫了。

  我的中军主将冯雾打了一场胜仗,格外开怀激动。见到我时,便滔滔不绝禀报着战果,而后又喊了个后军守备,将清点的我军完损情况一一告知我听。

  片刻后,我避开萧仲奕,朝冯雾低声询问隋永安的情况。

  “王上,梁太子吃了一碗加过料的粥,一觉不醒!再睁开眼时,铁定已经走到邯郸啦。”冯雾搓了搓手,“他麾下铁骑也临时并入我们的编制,分散在各个位置。有人专门盯着,王上请宽心。”

  “嗯,做得好。”我朝他点点头。

  冯雾年纪不大,却是个有胆有谋的汉子。依例,我对他的将士们行了些封赏。其间没由来便想起那群精神抖擞的大梁将士来。

  隋风养出的兵,想来俸禄待遇定然极好。冯雾这等人才,若是在他手下做事,大略也能高屋美婢,子孙无愁了。

  “……王上?”

  冯雾轻唤了我两声,我方回过神来,让他下去歇息了。

  夜色浓深,我仍在帐里坐着,心神不宁。

  一来,我们夺了齐兵不少粮草,要伺机早些运送回去。二来……我总在不经意间,盘算着明日再寻个什么由头,去看看隋风。

  一来二去,毫无睡意,索性披衣出帐,随意走走。

  然而我一出来,便和萧仲奕迎头相撞。

  “更深露重,二公子不在帐中歇息,是有什么事?”我有些警觉地盯着他。

  他转玩着手上的洞箫,浑不在意地轻轻一笑,“没事,不能来坐坐?”

  在这深山老林里,没人同他饮酒作乐,抚琴奏箫,他大约是无聊得紧。可我实在没心思与他寒暄应付,便赶客道:“我要睡了。二公子请回,明日再叙。”

  他抬眼,上下将我一扫,看着我身上的裘衣:“你分明睡不着。”

  篝火将他的脸庞烘成了赤金颜色,棱角毕现,带有几分不可捉摸的高深莫测。

  忽然他开口:“你们在军营里,竟也旁若无人地亲昵么。不怕将士说闲话?”

  他将那杆洞箫插在腰侧,两手抱臂,饶有兴味地朝我问道。

  我被他问得一怔,半晌才猜到他大略是窥见了我与隋风交叠的身影。

  “二公子,我的营地不大,你怎么也能迷路?”我唤了名值守过来,命道,“寡人疲了,送二公子回去。”

  我先他一步反身进了帐中,他却立即跟了进来。

  值守知晓他的身份,便不敢擅自拦他,但未得到我坚定地命令,便只能讷讷地追着喊:

  “公,公子留步!”

  萧仲奕对此置若罔闻,跟着我坐在檀木小案边上,自来熟的倒茶去吃。

  竟然用起了我的茶盏。

  就在杯沿儿将要挨住他的嘴唇时,我冷不丁地拔剑出鞘,架在他的脖颈上,沉声发问: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姜晞怎会得知消息,从百里开外的东营赶到稷门救父?周天子的死,是不是你做的。姜晞怎么会刚巧到场,‘目睹’了周天子的死相?是你传的信?

  “为什么要嫁祸给梁王。”

  萧仲奕怔懵了一瞬,而后笑得纯真无比,抬起头来眼波盈盈地看着我:

  “我说了,我是来和亲的,赵王有话慢说,何必动怒?

  “怒则伤肝。”

  他猝然仰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

  看文的各位大佬,冬至快乐!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