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江饮余光瞥到自己手臂上有块黑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个妖兽图案。
头似狼似虎，身形似麒麟，神态凶狠，无形之中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和褚十七给他的护身符上面的妖兽一样，只不过多出了身体。
什么时候贴上去的？
江饮抬手去抹，但无济于事，似乎已经牢牢印在皮肤上。
刚才青年拿针扎他时，没扎中，还骂了褚十七。现在想想，大概是这个妖兽图案的保护作用？
江饮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
褚十七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可靠且贴心，而且素养比一般人高得多，至少比他有良心。
褚十七看了眼外面没有光亮的走廊，低声问江饮：“还能走吗？”他似乎有些急促，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
江饮的腿没有知觉，他如实说：“不能。”
褚十七不再废话，伸手一捞，江饮整个人瞬间腾空，激得江饮下意识去够褚十七的脖子稳住身体。
褚十七一手搭在江饮后背，一手搭在大腿部分，冰凉的触感引得江饮浑身一僵。
褚十七抱着他脚步略快地往外走。
现在是江饮的受罚期间，按理不会跟褚十七同在一个地方。但褚十七能这么快速找到江饮，应该用了某些方法开了某个通道，而这个通道开启时间有限，所以他才会略显匆忙。
江饮长长的蛇尾巴拖地，在地上摩擦出沙沙响声。
走廊外一片漆黑，褚十七视力却不受影响。
他快速穿过走廊，来到走廊尽头的电梯口，却腾不出手摁下下行键。
他一停，江饮就知道他要干什么，抬手摁下下行键，合作默契。
电梯门开，褚十七伸出长腿将江饮的长尾巴勾进电梯，这才放松下来。
在这个密闭的小空间里，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江饮和褚十七面对面抱在一起，两人皆是有些不自然，画面实在难看。
这时，电梯门开。
一阵异常杂乱吵闹的尖叫声猛地打破电梯内的寂静，冲破了这个尴尬且诡异的氛围。
褚十七眸光一凛，快速走了出去。
转出电梯，眼前的场景可谓群魔乱舞。
头顶灯泡忽闪忽暗，之前的员工客服全都两眼翻白，有些跪在地上抱头痛哭，有些满地打滚，有些胡乱摸索身边的东西抬起来就往脑袋上砸，十分癫狂。
很明显，他回到了科研公司，但情况有变。
褚十七看也没看他们，带着江饮直冲走廊最后一间门。
江饮抬头去看——508。
褚十七一脚踹开门，里面陡然开阔。
里面并不是普通的办公室，而是一个老旧的地方。
刚下过雨，一条坑洼长街延伸出去，两边小卖部便利店等外观简陋，是普通的自建水泥房。顶上招牌大多已经很久没换新，脏污破旧，被灰尘糊了一层。
这里空无一人，萧瑟荒凉。
这时，有人戳了戳江饮的蛇腿：“哥哥。”
江饮和褚十七齐齐一愣，双双低头，随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褚十七？！
对面的男孩长着一张和褚十七十分相像的脸，但眼睛却不空洞，亮晶晶的。
可这么好的一张脸，却像个小乞丐似的。
穿着破烂，浑身脏污，光着脚丫，一头长长的头发打结蓬乱，正可怜兮兮地看着俩人。
缩小版加落魄版的褚十七。
不光是江饮迷糊，褚十七本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面色难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男孩并未发觉俩人的异常，他脸上黑一块青一块，但一双眼睛却非常明亮。
他扑闪着长长的睫毛，不敢看俩人，声音有些小：“哥哥，我能拿走你脚边的瓶子吗？”
江饮低头，见自己蛇尾巴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个塑料空瓶。
他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点头，尾巴下意识一扫，瓶子就被拍向男孩，而他的尾巴像一个波浪似的荡出去，卷在了褚十七脚踝上。
等等，他能动？
褚十七沉默着看着江饮。
空气在此时凝固，尴尬的气氛扑面而来。
江饮脸上热辣，但仍是面无表情。
他强装镇定，冷着脸说：“我可以走了，谢谢你。”
褚十七点点头，没给此时的尴尬气氛雪上加霜，慢慢将他放了下来：“不客气。”
江饮不是故意的。
他刚才确实没有知觉，以为这条尾巴废了，所以才说自己不能走。
但现在他仍旧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像小时候跟老师撒了个慌，老师看破不说破，笑着看他扯谎并且依着他的意愿办事一般让人羞耻。
江饮蛇尾撑地，支着他上半身。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像得了太上老君赐的升级药丸，虽然与上半身还没相互适应，但感觉已经大不相同，如同脚踩青云，稍微一动就能横飞千里。
还不错。
这时，面前的男孩对江饮鞠躬道谢，然后拿着瓶子走了。
褚十七目光一凝，轻声说：“我们跟着他。”说完率先迈步走，江饮紧随其后。
江饮：“我走了之后发生什么了？”
他感觉自己只离开了一会儿，但就这一会儿，科研公司已然天翻地覆。
褚十七：“你打五星的信息最终反馈到公司领导层，系统默认违规。之后，我碰到了一个人，和他起了点争执，作为报复，他把你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顿了顿，他说：“原本你是要在307接受改造的。”
江饮点头：“之后呢，公司员工为什么集体发狂？”
褚十七：“之后我向阎王求助开个通道把你带出来，期间奥杰试图裁员余鹦，但被拖进了这里，随后员工集体发狂。我猜，这里应该是某个系统，而奥杰的进入后启动了系统保护程序，我们进来得快，没有被攻击。”
江饮仔细听着，明白了过来。
那么这位小男孩也是系统的一部分，而且应该不是简单的npc，审核程序可能得走他这里。
简单点说，只要小男孩点头，审批就能成功，余鹦就会死亡，所以他们必须先控制奥杰，不能让他发起申请；或者说已经发起了申请，他们要做的就是阻拦审批通过。
巧了，上天给江饮砍了一双腿，又赐他蛇尾外挂，使江饮现在的行走速度和行动速度完全不亚于奥杰，要缠住奥杰十分容易。
走在前面的小男孩发觉有人跟踪他，回头去看，只看到江饮一个人蛇尾撑地，抱着手臂冷着脸一眨不眨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猎物。
小男孩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对江饮弱弱一笑，忽然间身形僵住。
因为另一个人不见了。
小男孩猝然回头，褚十七突然站在身后，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光线，将小孩罩在了阴影之中。
褚十七朝他微笑，十分和善的样子，蹲下来问：“小朋友，你见过一个带着另一个小孩的男人吗？他有很多条腿。”
大褚十七对着小褚十七说话，画面无端诡异。
小男孩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摇头。
“再想想。”褚十七语气不容拒绝，随后道：“我有很多瓶子。”
小男孩两眼放光，但神情却很为难，说：“我妈妈不让我说。”
褚十七笑了：“你为什么捡瓶子？”
此话一出，小男孩眼神暗了下去，小声说：“我妈妈病了，家里没钱治，亲戚不借钱给我们，我跪下他们都不给，所以我来捡瓶子给妈妈治病。”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褚十七和江饮对视一眼，有些怜爱地轻轻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我有钱可以借给你，作为交换，你告诉我他在哪。”
男孩非常爽快：“我带你去！”他一把拉住褚十七的一根手指，带着褚十七往一个小巷子冲了进去。
江饮跟在他们后面蛇行，跟他们保持一个距离，防的就是有人从身后偷袭。
不多时，他们来到一个农家小院。
男孩指着院子：“他们在这里！”
褚十七站在院门前，看着诺大的院子，没有动作。
男孩不禁催促：“就在里面，哥哥快进去啊！然后早点救我妈妈。”
褚十七拧眉不语，不管男孩如何催促，他都定定站在原地，不动如山。
突然，院门口大门砰的一声弹开，一个类似人形的东西刚好爬到院子中央，此时突然抬头。
那张脸只剩下一张嘴角咧到耳根的嘴，上半张脸完全是一张没有口的皮，像是罩了一层膜，光滑平坦。
下一刻，地上那条人瞬间掠到褚十七身旁。
一声脆响，血液喷溅，褚十七的头应声落地，滚到了江饮面前。
江饮：“？！”
他整个人如遭雷劈，怔愣地看着面前这颗滚到尾巴边的头，一丝血液还溅在了他的尾巴上。
很突然，江饮承认自己被吓到了几秒。
突如其来的一阵咀嚼声挤进耳朵，江饮抬头。
院门口的人形大概是个女人，此时正咬着褚十七的肩膀肉大口大口吃着，满口是血，边吃边盯着江饮，嘴里还发出怪笑，似野外鬼哭。
男孩也同样笑了起来，边笑边拍手：“妈妈的病能治好了。”
话音刚落，男孩忽然望向江饮，又是一副可怜相：“哥哥，我妈妈病了，你帮帮她好吗？”
江饮苍白着一张脸，抿嘴不语。
治好你妈妈的病就是送人肉给她吃？
这时候不应该说话，更不应该答应这里的人任何事情。
他手有些抖，平生第一次见这么多血，视觉冲击很强。
他强迫自己定下心，看向院子里面。
敞开着的门里，从地板到墙上全是意义不明的红色涂鸦，房内放满了各种杂乱的东西，因为离得太远，江饮并不清楚那堆杂物究竟是什么。
他不信褚十七就这么死在这里，而且褚十七本来也死了，难道还能再死一回？
往好的方面想，或许褚十七已经悄无声息地进去了。
江饮定了定神，快速掠进了院子，然后迅速关门，将母子俩关在了外面。
关门的下一刻，门突然被人狠狠拍着，两扇门不堪重负般发出剧烈震动声。
小孩的声音异常尖锐：“给我开门！给我开门！”
开个*。
江饮毫不犹豫锁门，无视男孩尖锐的声音，掠进了屋子。
一进屋，江饮就愣住了。
这里并不是一个杂物堆，而是一摞摞纸，上面都是人员信息。
突然，一阵红光吸引了江饮的注意力。
在屋子的深处，一阵红光从角落里亮出来，在昏暗的屋子里十分显眼。
江饮警惕着，慢慢蛇行，渐渐靠近了那块地方。
片刻，江饮拾起了一块屏幕。
红光正是手中这块屏幕发出来的，页面是褚十七的个人档案。
姓名：褚十七
年龄：3000
赐名：武罗
状态：半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