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如看宁澜似乎是陷入沉思, 问道,“可是担心宁磊,我们把宁磊一同带去,长瑜回京也是要重新找书院的, 正好让他二人做个伴。”

  “不是, 我是太为九哥高兴了,”宁澜摇头, 他并不担心宁磊, 宁磊若愿意去京城就一起去, 若不愿意就等孝期过了仍住在青州,他的人都在这边, 照顾宁磊还是可以的。

  张九如摸摸宁澜的头,“那你呢,是过了孝期就回来青州,还是待在洞溪村届时与一同入京?”

  宁澜沉思一会儿, “到时同九哥直接去京城吧, 寺庙在建,事情多, 这段时间还是在洞溪村更方便。”

  “也好, 那等我给你信。”

  ……

  宁澜回到洞溪村先就去京城的事问过宁磊的意见,宁磊意料之中拒绝了, “哥哥,我就先不去了, 在青州很好, 老师朋友都熟悉, 等我考得举人功名后再去京城找你们。”

  “好, 咱们根基就在这边, 你自己留下来我也是放心的。”

  接着宁澜又把张九如升迁的事去告诉了文伯。

  文伯激动道,“终于,终于…”

  好一会儿,文伯才冷静下来,交代宁澜,“你们两个的关系,在京里行事要低调一些。张九如父亲是个老顽固,若你们明目张胆,恐怕他行事极端,以你们的能力,和他抗衡无疑是以卵击石。”

  “是,文伯,我记下了。”

  “另外九如久不在京城,对京城局势恐怕了解的不够深入,他得了这个官职必定已经树敌了,你们更要小心不要被抓住了把柄。”

  文伯有太多话要交代,一时拉着宁澜说个不停,旁边的管家开了口,“老爷,张少爷去京里赴任还有一段时间呢,你要交代什么不急于这一时。”

  “对,对,看我这脑子,”宁致文一拍额头道,“京中的局势须得好好捋一捋,你先回去,到时我写下来交给你,这样更稳妥。”

  宁澜自然只有感激的份,行了个大礼,“有劳文伯费心了。”

  至于去了京城之后,生意上的事宁澜是不担心的,青州府酱油作坊上还有张冬至的人在,知礼他们若有事去找张冬至的人捎信就可以。

  另外他决定带阿南和阿北一起去京城,一来他身边需要人,阿南也是时候从州城糖作坊退出来了,原来和赵耀他们说的就是他只用出方子。而阿北以后还是要跟着宁磊的,提前熟悉京城不是坏事。

  唯一让宁澜担心的就是寺庙的事,他很想早点让寺庙建好,可这是急不来的,他这里规模再不大,最起码也得两三年才能竣工。

  好在村里和县衙都极看重这个寺庙,他不在这儿应该也不会出大乱子。

  阿南那边接到宁澜的信,很快把手中的工作交接完回了洞溪村,宁澜和知礼接着他往作坊走,“这段时间就不给你安排别的事情了,你好好歇歇。”

  “是,少爷。”

  “你叫我一声少爷,我也托大一回,你年纪不小了,婚事上也该上上心了,”宁澜对阿南说完,又喊驾车的知礼,“知礼你也是,听到没。”

  “听到了,少爷。”

  “你们总也不说这回事,如今年龄也到了,我少不得要催催,不过一切还是以你们的意愿为主,若有需要我出面的尽管来找我就是了。”

  “是,让少爷费心了。”

  “一转眼阿北也不小了,这些年你们兄弟二人聚少离多,眼下他和路其那里正是忙的时候,不能回来,等年后你们同我一起去了京城就能常常见着了。”

  “阿北能得少爷和磊少爷亲自教导,我已十分感激了,一切都听少爷的安排。”

  “咱们不用说这个。”

  两人说着话就走到了作坊,阿南在青州时和知礼是能常见着的,和方伯麻婶儿确确实实有好几年不见了,三人一见面都有些激动。

  方伯上上下下打量了阿南一番,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稳重了,是个大人了。”

  麻婶儿感性,眼泪不断的往外涌,掀起围裙擦掉了,一个劲道,“回来了好,真好……”

  宁澜笑着说,“今儿个高兴,辛苦麻婶儿多准备几个菜,尽往丰盛了去准备,再把罗四叔和守信哥、大旺哥都叫来,大家伙聚在一起好好热闹热闹。”

  “哎,我这就去,”麻婶儿走了两步又拐回来,“几年不见,也不知阿南这孩子的口味了,你喜欢吃什么给婶子说说,婶子给你做。”

  “麻婶儿看着安排吧,只要是婶子做的我都爱吃。”

  “哎呦,你们看看这孩子,嘴真甜,”麻婶儿说完乐滋滋地去忙活了。

  这时方伯收的四个小徒弟闻声而来,知礼挨个为他们介绍,“罗嘉和方成你都认识了,这是宁实和宁林,也是方伯收的徒弟。”

  接着又指着阿南说,“这是阿南哥,原来一直在州城替少爷管糖作坊的事。”

  宁实和宁林先同阿南打了招呼,“阿南哥好。”

  阿南敛了在麻婶儿和方伯面前的和气,拿出糖作坊管人的气势,轻轻点了点头。

  “你别吓着他们,”知礼给了阿南一拳,又对宁林宁实解释道,“罗嘉和方成知道的,他就这性子,慢慢熟悉了就好啦。”

  阿南难得回来,又不用上工,晚上知礼、守信和大旺就多灌了他几杯酒,直喝了个不知今夕何夕。

  待众人散去阿南囫囵睡下,一直到第二日午时才醒来。

  麻婶儿听见动静,端过来一碗拿白萝卜和甘蔗熬的解酒汤,“昨儿个喝了那么多酒,难受不,快把这碗解酒汤喝了。”

  阿南哑着嗓子道了声谢,咕咚咕咚把一碗解酒汤喝完了。

  “醒醒神,去洗漱一番,锅中还给你热着汤面呢。”

  正好宁澜从山上下来,等阿南洗漱完同他坐一块儿吃饭,“回来村里还习惯吗?”

  “挺好的,就是猛一闲下来有些不习惯。”

  “先四处去转转,家里与你走时已大不一样了,林子里面建了个池塘,没事可以去钓钓鱼,若不然带着狗狗们去爬爬山也好。”

  阿南微微皱眉。

  “如果当真不想闲着,也过几日再说,”宁澜失笑,不觉竟把阿南养成了个又内敛又闲不下来的性子。

  ……

  孝期一过,宁澜就把宁磊送去了州城,临走时为了面上过的去,两人去了趟宁爷爷家。

  宁爷爷荒唐的很,门都没有开,只隔着围墙说了一声知道了,就叫两人走了。

  宁澜带着宁磊转身就走,隔着围墙撇见宁爷爷买来的丫鬟正倚在门上剔牙,一身粉红色衣衫,妆容艳丽,掩不住的风尘味道。

  “有事让知礼给我捎信,自己照顾好自己,天冷了加衣裳,想吃什么就叫路婶儿做,不用想着省钱。”

  “知道了,哥哥放心,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宁磊一走,院子里就空落落的,宁澜正觉着寂静,媒人一个接一个的上门了。

  “宁老板好啊,我是替村东头的孙家幺女来说亲的。”

  “宁老板,我是替刘家村大槐树边的刘二家来说亲的,哎哟喂,你不知道,她家的姑娘可俊了。”

  “宁老板,我是来替北岸村的方老三家来说亲的,方家姑娘也不差,又温柔又贤惠,最是持家。”

  这几人说话语调能转几个弯,宁澜听的头大,“辛苦诸位婶婶跑这一趟了,若是来给我说亲的,还请回吧,大师说我命里不能娶亲,别害了人家的姑娘。”

  一个媒婆拿帕子捂着嘴偷笑,“宁老板看不上我们小门小户的这也应该,不过咱们今日不是来给你说媒的,是给你家那俩管事说的。”

  “阿南和知礼?既是给他们说的,那得问过他们才行。”

  “哎呦,你是他们的主子,他们的婚事自然要听你的!”

  想来是知礼和阿南对已经赎身的事没有声张,大家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恢复了自由,

  宁澜便也不准备说,只试探问道,“他们二人都是贱籍,好人家的姑娘嫁过来生的儿子女儿也要入贱籍的,婶婶们可清楚这个?”

  “清楚清楚,俗话说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看你当主子的能想到这一层,她们嫁过来也不会差的。”

  宁澜不能直接替知礼和阿南做主,打了个哈哈先把几个媒婆送走了。

  然后他一头雾水地找到麻婶儿,“他俩的亲事也没声张啊,怎么招过来这么多说亲的?”

  麻婶儿笑道,“他俩的亲事哪用声张啊,早被惦记上了,前两年少爷不在家,媒婆找不着人,好不容易回来了又是孝期不能上门,如今孝期过了,她们可不得抓着这个机会么!”

  “原来是这样,原来他俩这般吃香了!”

  “可不是,少爷手底下的人哪有差的,十里八村不少人惦记呢。”

  宁澜无端端生出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甩掉这种荒唐的想法,他把知礼和阿南叫了过来,“你们怎么说,可要相看相看?”

  阿南也不纠结,率先表了态,“少爷,我还没有成亲的打算。”

  知礼跟着点头,“我也是。”

  宁澜应下,“成吧,都听你们的。”

  倒是麻婶儿急了,“少爷,他俩都多大了,你怎么能依着他们这般任性行事?”

  “麻婶儿你且放宽心,各人有各人的福气。他俩今儿个不想娶亲,保不准明儿碰见了个合心意的人,就闹着要娶了,到时就有你忙的了。”

  “你就哄我老婆子吧,没人给他们说亲了,他们上哪儿碰哟!”

  宁澜倒不担心这个,只是这时人重八字相合,宁澜既要操心他们的婚事,就要操心到底,“你俩的八字还记得吗?”

  知礼和阿南齐齐摇头。

  宁澜安慰道,“这也无妨,回头遇见合适的姑娘了,找大师测算化解一下,想来也无碍的。”

  之后宁澜家里是待不得了,虽说十里八村的媒婆就这几个,可架不住她们轮番来,每个人都是必要说成的气势,几乎拿出了死磕的姿态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里有待娶的小子,宁澜不好把媒婆都得罪了,少不得要找个周全的理由把人送走,每每说的口干舌燥的才行。

  送走最后一个媒婆,宁澜瘫坐下来连灌了几杯热茶,“老天爷,这比在作坊干一天活还累。”

  之后宁澜便躲在作坊里不出来了,若有媒婆来找一概推脱说没时间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