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么, 这旧账一点不旧,也才新鲜出炉俩小时,反口不得。
欧阳喻只好认栽, 低眉臊眼地接受医治。
要不说儿科大夫很全能呢, 窦乾给她揉脚的手法恰到好处, 药油火辣辣的刺激和手指冰凉凉的触感,让欧阳喻的伤处每每被按到,都是痛并快乐着。
因为没那么难熬, 她甚至能腾出空来捧起蛋糕享用, 饮水不忘挖井人, 她给窦乾拍马屁:“窦医生, 辛苦啦。你手不方便, 要不要我给你投喂一口?”
“不用。”窦乾直言回绝, 继续认真地按摩。
欧阳喻不乐意了,在那小嘴叭叭的:“你是不是又嫌我啊?你后面的书桌抽屉里有我之前吃外卖没用上的的塑料勺, 全新的。”
“如果你习惯用筷子的话,也有筷子, 但是这样夹蛋糕不大方便, 很容易掉到地上,我觉得blabla…”
真的,别再碎碎念了, 窦乾堵不上对方的嘴,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堵上自己的。
她探出上半身, 以迅雷不及啰嗦之势一口叼走了欧阳喻刚挖起来的那勺蛋糕。
她口中忙碌, 无暇进行对话, 让废话连篇的人偃旗息鼓。
欧阳喻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嘴,因为比起说话, 还是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蛋糕更有乐趣。
当然,整块蛋糕的大部分还是落进了她自己的肚子里,欧阳喻放下餐碟,仰了仰身体,而后打出一个饱足的嗝儿。
窦乾也差不多给她揉完两只脚了,欧阳喻正想收回右脚,却被拿捏住其中一根迎着空调风飘摇已久的腿毛。
窦乾不知道自己对此在眼馋个什么劲,但掐住这根腿毛所导致的连锁反应显然让她觉得新奇有趣。
“疼疼疼,别、别扯呀!”欧阳喻哭丧着脸连声讨饶。
窦乾想起了上次欧阳喻给她炖猪蹄汤,这家伙当时和小豆芽是怎么给猪蹄褪毛来的?
“你的腿毛比以前长了。”窦乾原本只想象征性地揪两下,但怎么越玩弄越上瘾了呢?
“那是。”欧阳喻倒吸一口凉气,被玩弄的人总是瑟瑟发抖,“你说归说,别动手了。我赶明儿就用脱毛膏。”
“为什么要脱呢,留着挺可爱的。”窦乾舍不得放,但被抗议多次只好“忍痛割爱”。
生怕再被捉住,欧阳喻吓得连忙将脚缩回拖鞋里。
她实在费解,腿毛有什么可爱的,没想到窦乾这女人不仅有点腹黑,还十分的恶趣味。
好不容易,恶趣味的女人起身去厕所洗手了,欧阳喻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她低头看了看脚腕上被揪红的皮肤,心生某种怜爱。
诶……
她能怎么办呢……
既然窦乾喜欢,那这些腿毛就替她留着呗,心情不好的时候,拔一拔还挺解压不是?
……
午夜时分,秋意送爽,再无一人独自饮泣。
两人共处的时光,留一盏昏黄的暖灯足矣。
五年多没有同床共枕过了,欧阳喻为求稳妥,准备从衣柜里抱出另一床空调被。睡一个被窝,着实有些危险。
窦乾不置可否地瞅着她微弯的脊背,只在欧阳喻动作过大,不小心挥落柜子一角摆着的一只浅棕色玩偶熊时搭了把手。
“这是豆芽的玩具?”窦乾提溜着玩具熊的后脖领问道。
“是我自己买来玩的,它还有录音功能呢。”欧阳喻脱口而出后,马上意识到大事不妙。
这只玩偶熊上次派用场,是小豆芽点醒她相亲不可心不诚的那次。
小豆芽当时用豆干妈妈教育她的方式来反向输出,教育她的洋芋妈妈。犯错不可怕,犯错之后要留下反思录音,以便一日三省,规避错误。
她那天录音录了什么来着?
嘶——
欧阳喻顾不上去回想,把被铺随意往床上一扔,转而想去抢回玩具熊。
然而为时已晚……
她不是记不得了么,窦乾用最快捷有力的方式帮她回忆,因为她已经揿下小熊胸口领结上的圆按钮。
欧阳喻:“……”
从小熊的肚子里传出浑浊又辨识度极高的声音——
“我以后一定认真对待相亲,绝不被动敷衍。那个,具体展开来说吧,要做到以下几件事:选择离对方位置更近的餐厅,并且提前十五分钟以上到;点一杯柠檬水给对方,夏天大部分人都能接受这个口味;见面后,谈论双方感兴趣的话题,对方提出好的观点要赞美;如果聊得顺利加上联系方式,进一步约看电影什……”
洋洋洒洒一大篇,播放到最后戛然而止,想必是到达录音的时间上限了。
很好,好极了。
窦乾皮笑而肉不笑,无怪乎这家伙烂桃花一撩一大片,但凡她能收敛一些这种待人周到的性格,就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纠葛。
“你听我解释!”欧阳喻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窦乾的反应。
窦医生到底是见过风浪的,没有上演小娇妻“我不听我不听”的戏码,她怀抱着小熊坐到床塌上,大有洗耳恭听的气度。
眼见窦乾能冷静处置,欧阳喻稍稍安下心来,将当初老欧给她安排相亲,她带小豆芽同往,然后母女俩深夜复盘的事情和盘托出。
再说了,录音这件事本身的发端在窦乾,只是经由小豆芽二次传导,让她延承了这一“好习惯”,用以吸取教训,重新出发。
“所以……”然而窦乾很会阅读理解抓重点,“你这段是录在和夏小姐相亲之前?”
“唔,对。”欧阳喻老实地耷拉下脑袋。
“这些事,后来你都对她做过了?”
“哈?你这口气怎么好像这些事是那些事啊?这些事明明都在社交礼仪之内……”
“别耍贫!都单独去看电影了,如果说双方都没那种意思,我是不信的。”
欧阳喻听得好笑,一屁股挨坐在吃醋的窦医生身边,还蠕动了两下身体,轻蹭她垂放于近侧的手臂,权当是撒娇卖乖了。
凌厉的目光射来,欧阳喻自带厚脸皮的强盾,腆着脸笑:“你瞧你,都想到哪去了。我在录音里是规划得很好,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呀。真要按照套路做,那不就跟两只机器人在相亲一样了么?我和夏书茵没看过电影,就一起吃过两次饭,而且不是单独的。微信是加了,但这是老欧推好友给我的,其他的基本没啥了。”
“你动手动脚的干嘛!”窦乾忽然呵斥一声,却原来是欧某人嘴上忙着解释,手也不肯停歇,悄悄祟祟地搭上窦乾的肩膀,想趁其不备,将她兜入怀中。
抱一抱,啥气都能消。
然而窦乾一把挥落她大事化小的如意算盘,仍然凝眉严肃对待:“真的只有这样?”
欧阳喻挠了挠头,一时露出为难的表情。
窦乾了然道:“继续说。你放心,我受得住。”
欧阳喻腹诽:你受得住我也受不住啊,我这两只毛蹄子还想保住的嘞!
但是今天好像就必须是个说敞亮话的日子,欧阳喻没敢避重就轻,谁让她家窦医生天生敏锐非凡呢。
“要说有啥,那还真没啥。就是有次她喝醉了,想亲我,我没让。我当时身轻如燕躲开她了,真的!”
没有酿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可谓是好险好险。
窦乾看起来淡然自若,扫了她一眼道:“就这样?”
“啊,对啊,我是有原则的人嘛。”
“其实你不必如此紧张。当时我们已经分手很多年,你有新的交往对象,和她亲一亲嘴也没什么。遑论你们也没突破这一层,就更加不必心虚了。”
“当然有什么啦!那时候我和你刚重逢没多久,我的心情是有些动摇的。我隐隐约约知道,我虽然喜欢夏书茵,但又不是那种喜欢。你懂吧?就是我觉得她这个人挺好的,能处朋友能交心,但总归不是爱啊。我不能存着试一试的想法,就跟人家做正经情侣才做的事吧。”
头顶被轻轻拍了一下,欧阳喻蓦地睁大眼睛,撞进窦乾含笑的目光之中。
“干嘛呢,把我当小豆芽了?”欧阳喻小小声地嘟囔,应当是害羞了。
“回答得好,不管是小朋友还是大朋友都应该嘉奖。”窦乾笑得愈发温柔,柔如春日里的第一道清风。
贪心的大朋友得陇望蜀:“没有其他嘉奖了?”
“当然有。”窦乾像是刚刚才想起来,做出恍然大悟状,“就奖励你把这只小熊送给我好了。”
“什、什么啦!哪有这样的嘉奖!”欧阳喻花容失色。
一只玩具熊本身,窦乾喜欢的话,她要送便送了。
但是!
放着小熊在窦乾身边,岂不是时时提醒窦乾,在她自己守身如玉的五年里,欧某人居然背着她相亲了好几次!
这可不成!
欧阳喻垂着眉毛装可怜,跟窦乾打商量,希望她高抬贵手。
想熄灯就寝的窦乾被她缠得烦了,索性放开条件:“那你回答我三个问题,回答完了,我就把小熊还给你。”
“只要回答,不论答得好坏,合不合你心意?”欧阳喻将信将疑,还有此等好事?
“对。你安心吧,我承诺过的事有食言的吗?”窦乾这人往那一杵,就是极具公信力的金字招牌。
但欧阳喻还是不敢懈怠,她生怕自己刚爬出一个坑又掉进另一个更深的坑。
窦乾换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抱着膝盖靠坐到床头:“第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以后还会吵架吗?”
“会啊。”欧阳喻答得不假思索,她勾起两条伤腿,盘坐在窦乾正对面,说,“吵架是很正常的事,但我们以后不要冷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