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房间沉入春意。
叶晋舟将脸埋入枕头,从缝隙里艰难喘息。
他不想发出任何动静,他怕一旦呜咽出声,就代表自己全身心投入了汪潮的节奏。
“好爱你……”汪潮压低身子,在他耳边诉说着爱意。
叶晋舟被粗重的低吟激得血液沸腾,整个人猛地蜷缩,像只猫一样弓起了背。
脊椎骨节分明的背部,不断接受着来自汪潮额前的汗珠,每一滴的下落,都在灼烧他的肌肤。
床如泥沼将二人吞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直到身体疲累不堪,直到精神世界被彻底满足,汪潮才枕进叶晋舟怀里,伴着强烈心跳沉沉睡去。
他又做梦了。
梦里,他回到了十八岁,正站在一家商店外,一窗之隔望着久违的叶晋舟。
“小山哥哥……”
胸口的踊跃呼之欲出,自十岁那次争吵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哥哥。
叶晋舟的身上没有了当年的明朗澄澈,整个人被白炽灯包裹着,透着一股阴郁颓丧。
汪潮长出口气推门而进,拿了两包奶糖走向收银台。
嘀、嘀。
“十五块八。”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蜗,他不敢抬头。轻轻睨上叶晋舟的脸,忽的,二人对视。
那一瞬间,汪潮感觉心脏要从喉咙里掉出来了。“对不起”三个字同时哽在喉间,不知如何开口。
他期盼叶晋舟还能记得他,又怕叶晋舟对自己那句“滚吧变态”还在耿耿于怀。
片刻,叶晋舟轻声问:“还有要买的吗?”
“啊?”汪潮抬头。
很显然,哥哥并没有认出他。
他掏出手机扫了码,悻悻摇头。那句对不起,临走之前终究是没说出口。
辗转难眠几个夜晚,当汪潮终于鼓起勇气再去商店找叶晋舟时,得到的却是对方已经离职的消息,就连曾经的手机号码也成了空号。
几个月过去再没找到日思夜想的身影。临到出国,他也只能托卢尚继续帮忙寻找。
好在卢尚够兄弟,靠着一张不太清晰的大头贴,愣是在一家花店找到了叶晋舟。
独身一人在国外的汪潮靠着兄弟发来的照片排解苦思。
想念与愧疚不断融合,久而久之,这份隐晦的情感逐渐在胸口沸腾,翻起了炽烈不灭的强烈欲望。
梦醒了,汪潮回到了现实,他摸到身边,放心的缓了口气。揽人入怀,紧紧不肯放手。
叶晋舟在半梦半醒间感受到动静,如卸下防备的猫,朦胧翻身贴了过来。
平缓的呼吸扑上胸口,挠得汪潮困意全无。顺势起身压上人,再次缱绻。
结束后,叶晋舟眼神哀怨。
汪潮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不停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是忘了。”
他偷睨男人的神情,分明还在生气。男人的脖颈上又是一两颗朱砂色,越揉越艳。
“我走了。”叶晋舟穿戴整齐,缠上围巾,准备去上班。
汪潮急拦住了人,托起一个小盒,看起来价值不菲。
叶晋舟刚想拒绝,却被打断,“我知道太贵的东西会让你有负担,所以……”
汪潮打开盒盖,里面只有一条红绳,没有金器装饰,也没有玉扣点缀。
他自顾自的往叶晋舟的腕上缠,解释道:“这是我去青林观求的平安绳,真的不贵,还不到二十,老板说可以保佑你事事顺利,万邪不侵。”
听到这诚恳的语气,叶晋舟忍住了没打击他。
青林道观,二十块,卖红绳的老板……这孩子就没觉得自己是被骗了吗?
“谢了。”他轻转手腕,平安绳在白皙的皮肤上更加赤烈。
汪潮明白这礼物算是送出去了,欢呼雀跃间扑上人索要离别吻。叶晋舟轻推开他的头,动作亲昵和元旦那晚一样,惹得汪潮很喜欢。
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叶晋舟在一起,最好每晚都能如刚才一样相拥而眠。
思忖许久,横竖酒吧的一张海报映入他的脑海。结束了总店的早会,他便忙往尚瘾去。
“组乐队?你认真的?一天时间内组建个乐队?汪大少爷你没发烧吧。”
卢尚絮絮叨叨,伸手摸上人的额头,再摸回自己,感觉温度差不多。
汪潮一把推开他,头发揉的凌乱,说话间满是急躁,“横竖老板说了,乐队可以住宿舍,俗话说打铁要趁热,我反正是一天都等不了了,我要明天就搬去和小舟住!”
叶晋舟的名字一出来,卢尚再次无语,很久没说话。
听不到兄弟的支持,汪潮明白自己这是热脸撞冷屁股了,随即起身准备离开。
卢尚急忙站起来拦住他,“干嘛去啊?”
汪潮用示弱中略带赌气的口吻说道:“反正我也没其他朋友,你不帮我,我自己去碰碰运气咯。”
说罢,出了门。
车子发动的声音刚响起,卢尚就出来锁门,汪潮压下车窗,阴阳怪气,“干嘛去啊。”
卢尚拉开车门,“舍命陪少爷啊,瞧你说得可怜兮兮的,我还真不忍心让你自己去。”
汪潮一乐,踩下了油门。
两个人在城市内兜兜转转,空有目标,却没有目的地。拜访了几个本土乐队,又上大学城逛了一圈,一无所获。
中午,卢尚喊饿,下了车,就听见一阵激烈的鼓声从乐器店里传来。
汪潮读懂了卢尚的眼神,转身进店。
只见一个男生坐在角落忘我的敲着节奏,褪成银黄的头发甩动,整个人潇洒率性。
他年纪看起来不大,点点褐色雀斑越过鼻梁散在两边颧骨,略微有些可爱。
卢尚傻眼了,汪潮余光扫见他合不上的下巴,抬手轻轻托了回去。
“注意口水。”他说。
卢尚赶忙吞咽,讷讷笑道:“我可能要有男朋友了。”
汪潮只觉得这位仁兄的恋爱脑又犯了,殊不知自己在仁兄的眼里也一样。
他抬起胳膊怼到卢尚腰间,小声窸窣,“金钻那个弟弟怎么办?”
卢尚吃痛哎哟一下,打断了激烈的鼓声,男生看见来人,起身过来。
“买鼓?”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起伏。
“随便看看。”汪潮说着,走到一墙吉他前驻足,脑海里构思着邀请话术。
卢尚全然忘了他们来此的目的,开口便是自我介绍,“我叫卢尚,那个家伙不重要,你呢?怎么称呼啊。”
“由景。”
自称由景的男生仍不见表情变化,介绍完自己,留下一句“有事叫我”又坐回到架子鼓前。
卢尚的眼睛贴上人家,很久才回过神来。他溜到汪潮身边悄声说出那句至理名言,“真的!我这次是真心的。”
汪潮一记白眼,“这次又真心了?”
卢尚回敬白眼,“什么叫又?上次那个不是被你搅黄了吗?”
一提起这事儿,他气不打一处来。
好好的僚机被追求对象误认成了自己的池中物,后面再怎么解释,换回的只有一句“祝你们幸福”让人又气又尴尬。
汪潮懒得听他狡辩,慢慢走向由景,嘴角上扬,“帅哥你好,我叫汪潮,我准备组个乐队,你有没有兴趣来做鼓手?”
由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直回了俩字:“没有。”
汪潮气乐了:这臭脾气,怎么那么眼熟。
被人拒绝便不好再开第二次口。
他绕过架子鼓,见后面架着一把吉他,在得到由景眼神里的允许后,拿起就开始弹了起来。
汪潮的吉他一开始是自学的,到了国外没了束缚,他开始大胆起来。闲暇之余买了吉他课,实打实的练了几年,不同风格信手拈来。
由景的节奏慢慢被他吸引,两人的配合默契到像是多年老友一般。
乐器店的老板此刻回来了,先是斥责由景几句,又笑脸迎上汪潮。
或许是被说得烦了,由景表面上不温不火,嘴里却振振有词,“我不干了。”
在场其他三人随声一愣,老板更是瞠目结舌,“你说什么?”
由景把鼓槌装进包里,套上外套,“我辞职了。”
说完,抬头看向汪潮,“地点在哪,我要搬鼓。”
汪潮还没反应过来,卢尚先急了。胳膊肘使劲往人腰间一戳,羽绒服都挡不住那股剧痛。
汪潮吃痛的掏出手机,加了由景的好友后发去一个定位,“有点远,在南城区。”
由景没再多言,转身只对老板说道:“这一个月工资算赔偿你的。”
说罢,空留下一个背影。
离开乐器店,卢尚边走边回味,那副痴迷的嘴脸,像是被由景勾走了魂魄。
“这小孩有意思啊,个子不高,气场倒挺强的,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拿捏得住。”
汪潮忍住没哕出来,低头继续在手机上找附近的乐器店,想再碰碰运气。
一张传单突然甩进怀里,伴着一道声音传来,“钢琴吉他小提琴,贝斯键盘架子鼓,幼儿入门成人再造,感兴趣来扫码。”
卢尚夺过传单,问向声音的主人,“哎?你们这儿老师多少钱一个月?”
怀抱传单的男生警惕回问:“你打听这个干吗?”
“我随便问问。”卢尚被反将一军,接不出下一句。
汪潮明白他的心思,拍上他的肩膀道:“老卢,人老师月薪那么高,怎么可能屈尊来我这一个月没几个钱的小乐队。”
听到组乐队,男生眼眸一亮,一改之前的严肃态度凑上前来,“你们要组乐队?还缺什么位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