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离合一松,油门一踩,车轮唰的窜了出去。
叶晋舟立刻明白了汪潮的心思。
他冷眼看着汪潮,默默说了声停车。汪潮一惊,连忙说着不停。
几番争执,倒是让司机犯了难,“我说小伙子,你俩能不能给个准儿啊。到底是去兴港还是现在就停啊。”
“去兴港!”
“停车。”
二人再次陷入僵局。
司机无奈,一脚刹车靠向路边,地上霎时留下两道深深的辙印。
叶晋舟打开车门就走,汪潮付完钱急慌慌的跟上他。
“你干嘛啊叶晋舟,你站那儿!”
前面的人闷声走得飞,汪潮小跑几步,赶着追上了人,他一把扯过对方的肩膀,将人转向自己。
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神里不约而同都透着愤懑。
这时,汪潮才感受到叶晋舟竟然在颤抖。他讷讷收回手,语气瞬间绵软了下来,“你、你生气了……”
叶晋舟没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向后退了一步。一把扯开围巾,努力平缓心情问道:“去兴港,然后呢?”
然后上床?然后给钱?
然后再就是无休止的重复之前的每一步?
明明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对汪潮的印象已经有所改观,为什么现在又是这样,所有的一切又要重新回到起点。
叶晋舟不想回到起点。他甚至产生了一丝丝能和汪潮做朋友的错觉。
而现在看来,他只觉得自己这个错觉,当真是错的可笑。
从他冰冷的质问声中,汪潮猜出了大概。
可那不是自己的本意,他的本意,不过是想陪叶晋舟过个生日,就像小时候,叶晋舟给自己弹唱生日歌时那样。
“我只是想陪你过个生日,真的,就只是过个生日这么简单。从进横竖开始,我就在想要怎么开口和你说。可是想来想去都怕被你拒绝,最后我想还是直接拉你上车,防止你逃跑会比较有效。”
末了,他讪讪叹气,“看来,这么做好像也没用。”
话一出,叶晋舟明显一怔,可很快,他又冷静下来。
毕竟汪潮在他面前总是反复无常,导致自己已经听不出这些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汪潮眼见这般情景,怕是彻底没戏了,于是掏出手机打开时钟。
还好,还没到零点。
三、
二、
一。
心里默默倒数,当所有的数字归为零时,他抬头看向叶晋舟,努力一笑,“生日快乐,小舟。”
叶晋舟被这一声生日快乐哄的心软,没应声,也没拒绝。
身边,一辆又一辆空车经过,不停朝二人打着喇叭。
汪潮连着摆手几次,直到胳膊举的累了,索性双手揣进口袋,干脆装作听不见。
嘀嘀——
又是一声喇叭响起,叶晋舟抬起胳膊拦下了。“上车吧。”他催促道。
汪潮不甘心,却还是坐进了副驾驶。
“那我……”
走了二字尚未脱出口,就听见后排上了人。转身看到叶晋舟的脸,心头一暖,眉间也一下舒展开了。
“师傅等等,我坐后面去。”说完,开门关门,再开门再关门。
两个大男人挤在后排,原本狭小的空间瞬间变得憋屈。
司机朝后视镜瞟了一眼,问道:“去哪儿?”
叶晋舟撇脸看向窗外不搭话。汪潮兴奋的向前探过身子,抑制不住的爽朗笑声从喉间飘出:
“去兴港师傅,兴港酒店。”
叶晋舟已经有些日子没来兴港了。
到了熟悉的房间门口,汪潮故弄玄虚,非要蒙上他的眼睛才能开门。
叶晋舟懒得配合,选择直接闭眼默默等着。
门打开,还是那一阵甜腻腻的香味先飘了出来。汪潮面对他,手指扣进他的手心,慢慢向后退去。
直到进入客厅,才叫叶晋舟睁开了眼睛。
叶晋舟睁眼,见屋内挂满了气球,橙的白的,刚好是自己喜欢的颜色。
茶几上放着蛋糕,外盒还没有拆开,穿过透明的包装,能看清里面的样式。
墙上贴着叶晋舟的照片,大多数都是偷拍:工作时、走路时、吃饭时,甚至还有几张睡颜。
叶晋舟无语。
他走上前,什么也没说,默默扯下了那几张令自己尴尬的照片,然后塞进口袋。
“哎你别摘啊,我可喜欢那几张了!”
汪潮刚从冰箱里拿出鲜花,听到嘶啦声,转头就见到这一幕,连忙小跑过来制止。
叶晋舟没说话,手紧紧贴在在口袋外侧,不想还他。
汪潮一急,动手准备去抢,偷袭间花束被碰撞,花瓣松散,落了几片沾染在叶晋舟的身上。
“还说我像小孩儿,明明你才像小孩子,藏东西?幼稚。”汪潮说着,扫清他袖子上的残香。
抬手递花过去,即激动又傲娇的说道:“喏,给你买的,我第一次买花,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玫瑰红艳欲滴,香气淡淡,几乎要被房间内的甜腻掩盖。
叶晋舟接过,似是曾经的职业病犯了,细心的处理着上面一些蔫掉的花瓣。
“干嘛不说话?又生气了?”汪潮等了很久听不到一声夸奖,眼底的光去了大半。
叶晋舟摇头。
他只是在想之前病房里的那束花,犹豫了几秒后,轻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啥?”
汪潮略略稀奇,“你这突然道歉,弄的我有点懵。”
他从没听叶晋舟说过这三个字,诧异之间藏着一点害怕,害怕这是叶晋舟要逃离的前兆。
叶晋舟继续摆弄着怀里的花,解释说:“上次病房的那个花,是之前教我护理的老师送的,我冤枉你了,对不起。”
恳切的句子用平淡的声音念出来,在汪潮的耳朵里显得并不真诚。
但他仍难掩笑意。因为他明白,这是叶晋舟和自己主动拉进关系的一种表现。
倏地,他打开对方的手心贴上耳朵,微微启唇,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问道:“那你要怎么补偿我啊。”
叶晋舟自然心知肚明。他放下花,顺势摘了围巾,然后脱下外套。动作流畅到毫不拖泥带水,这一下,竟惊住了汪潮。
“我没那意思啊,我可没那意思啊!”
他边嚷边伸手又将人衣服套了回去,叶晋舟僵住动作,抬眼看他,“我热。”
“哦……”
这一声哦也不知是失望还是什么,汪潮窘迫失笑。为了缓解尴尬,他拉人坐回沙发,开始拆解起蛋糕盒子。
八寸的蛋糕对于两个人来说可能有些多,但对于汪潮这个嗜甜如命的家伙来说刚刚好。
蜡烛是数字三和零拼在一起的。
汪潮关掉所有灯,房间内,只剩两道微亮的光在摇曳。他双手合十抵上下巴,转过脸问:“小舟,借我个愿望可以吗?”
叶晋舟也转头看他了一眼,只道可以。
“那好。”
汪潮闭上眼睛,虔诚的如同叶晋舟的信徒。此刻,他要为他心中的神明祈愿,祈愿神明,岁岁年年、事事如愿。
烛光在睫毛上抖动,橙黄的暖光滑过脸颊上的线条,将现场的气氛烘得有些暧昧。
叶晋舟见他许的认真,不敢轻易打断。他默默等着,没挪开眼睛。直到汪潮许完愿望睁开眼,二人对上目光时他才躲开。
“许好了,该你了。”
汪潮说着,抓住他的双手做十指交叉,嘴上不停催促,“快点快点,你心里说,我不偷听。”
说完,捂住耳朵撇开脸。
叶晋舟不信这套流程。
若是愿望可以成真,那这十三年来,妈妈就该醒来无数次了。
可他架不住旁边的热情,只好合十掌心,在心里默默许下那个已经不知许了多少遍的愿望。
呼——
蜡烛吹灭,灯光亮起。
汪潮把刀塞进叶晋舟的手里,一并握住,切下了第一刀。
整块蛋糕先切下两块装进盘中,他递向旁边时,又道了声生日快乐。
叶晋舟舀一口放进嘴里,“不甜。”
和他记忆中的蛋糕不太一样,绵软浓香,不像以前吃的人腻得慌。
汪潮吃的堵满了嘴,点头嗯道:“现在是动物奶油,比小时候的好吃多了对吧。”
话音刚落,他趁人不备,用手指轻刮奶油,点在叶晋舟的脸上。
叶晋舟没反应过来,瞬间紧绷身体看向汪潮,严肃的表情配上一抹浅橙色奶油,略微有些可爱。
等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整蛊了,他微蹙眉毛,开口轻斥,“别浪费粮食。”说罢,抬手便想沾下。
“别动。”
汪潮阻止住动作,捏过他的下巴拉到自己面前,轻轻一吻,偷走大半奶油。
这一吻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从脸颊到下巴,滑向脖颈,再游走上嘴唇,叶晋舟被撩拨的耳根直痒。
虽然这般调情以前也有过,但此刻的情境、此刻的心情都不复往日。
不知觉间,他合上眼皮,第一次主动接受了汪潮的示好。
唇舌相抵,气息交缠。
汪潮抚上他的耳垂,一路摩挲上耳廓,耳钉抵在手指上有些冰凉,却叫人胸口火热。
“你打了好多耳洞啊,一、二……”他细细数着,从下往上,一颗都不曾落下。
直到两边数完,他才停下动作。
“七颗,真的好多。”
叶晋舟的耳垂很圆很厚,老人们都说这样是有福之相,可汪潮不信。若是真的有福,他的哥哥也不必过得那么苦。
他收回了手,眼底漾着涟漪。
他将叶晋舟打横抱起,又吻上嘴唇:
“去床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