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诺白眼前的光被遮住，睫毛蹭过羊绒布料，短绒有丝扎人。
锦川严寒，冷风一卷一卷地从教学楼中间夹杂吹过。
沈诺白向来不喜欢系羽绒服的第一颗扣子，他后颈骨突癯，暴露在空气里显得更冷了。因此，周潜才买了围巾送他。
沈诺白撩起围巾一角捻了捻，角落里绣着品牌刺绣。
好巧不巧和他的一顶帽子是同品牌。这家店是北欧一小众品牌，知道的人不多，店里的东西也得提前定制。
沈诺白记得，第一次见周潜，还是在锦川南站，米柔柔把他的帽子砸到了周潜身上。
当时周潜也戴了顶同款帽子。
“送我的？”
沈诺白从围巾里往上抻抻脖子，露出眼睛。
碎发落在前额，沈诺白半张脸被包在围巾里，显得很乖。周潜没忍住地揉了揉沈诺白的头发。
“不然呢？”
沈诺白没说话。
瞅了圈周围成对的小情侣，周潜轻挑眉梢，“你不会以为我也要找什么小姑娘送表白礼吧？”
稍许不自然地微偏过头，沈诺白半敛眼眸。
“不是，你还真这么想了？！”
周潜走到沈诺白身后，一把搂住，把人揽进胳膊里。另只手卡在胳膊上钳住，迫使沈诺白抬头对上自己。
后背抵着周潜胸膛，沈诺白整个人窝到周潜怀里。二人身量相似，沈诺白的头发全部压进周潜脖颈处，堆叠的围巾挤在中间陡生热意。
周潜垂头，说话时呼吸落在沈诺白的耳尖。
被迫对上周潜挑着笑的凤眸，沈诺白心里顿时空了一拍。蜷着手指忽视那丝躁意，他曲起手肘撞了下周潜，“松开。”
非但没有松开，周潜反而提着劲又紧了紧，将人牢牢锁在自己怀里。
“你是不是那么想了？”
沈诺白伸手扯了扯周潜的胳膊，没有扯动，妥协地卸了劲往后一靠。
这人犯起浑来，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沈诺白无奈地说，“是磊子说，你偷摸准备了礼物，可能有情况。”
话里的意思是，都是吕鑫磊误导，真不能怪他多想。
周潜木着脸，朝着沈诺白又凑近了些，“我有没有情况，你还不知道？咱俩就差睡一张床了。”
“……”
沈诺白被噎得刹时没说出来话。
他唇角动了动，还是没忍住地曲着手肘使劲朝后一怼。
这次倒没收着劲，直直怼在周潜胸口上。痛得周潜闷哼一声，沈诺白借而挣出周潜的桎梏，往后退了几步。
“谁和你睡一张床……”沈诺白声音极低地含糊了句。
周潜揉了揉胸口，闻言低低笑了出声。
沈诺白像是被戳了一下的刺猬，炸毛似的迈着长腿就往前走。
看着沈诺白头也不回的背影，周潜才止住笑，他追上沈诺白，又伸着胳膊把人揽住。
他顺毛地哄着人，脸上却是揶揄，“我错了。”
“……闭嘴。”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沈诺白推了两下周潜，没推开。
叹口气，暂时不想看到周潜这张脸。于是，沈诺白指尖搭在围巾上，往上提了两下，把自己埋在围巾里。
周潜还想再说些什么，漆黑的小树林突然多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明晃晃的白光在小树林里乱扫一通，扫过之处顿时嘈嘈杂杂，慌张一片，不少人夺步就往外面冲。
“快跑，王秃头来逮人了！”
一声接着一声，消息像传风筒一样在小树林传了起来。
不仅王秃头在，各班的班主任也到了，是为了要第一时间认领自己班上的学生。
这会儿每个班主任都面露严肃，还藏着几分谨慎，生怕抓到自家学生，在年级主任和众人面前丢人。
风声猎猎，树影绰绰。
只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两三对儿被逮到，个个耷拉着脸跟在一排班主任后面罚站。
“你！就你！站住！”
手电筒的射光分毫不差地落在周潜身上。射光还上下晃了两晃，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王秃头抄近道快步跑到周潜跟前，生怕刚抓到的人跑了。
认出是周潜，王秃头拧着眉没开口。继而看向周潜怀里的人，眉头拧得很更皱了。
周潜站得不规不矩，胳膊伸着把人揽在怀里。怀里那人还用围巾包着脑袋，看不清脸，就是个头高了点，还没穿校服……
全然一副要把校风校纪分扣完到负数的程度。
“学校里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还不松开？！”王秃头火冒三丈，大声呵斥，“还知道不好意思啊？用围巾遮住脑袋，摘了！”
沈诺白把围巾往下拽了拽，幸而周潜提前伸出手掌挡在他面前，手电筒的射光才没有猛地刺到眼睛。
沈诺白扭过头看着王秃头。
“诺白？你怎么在这儿？”后面站在的赵文明率先反应过来。
适才看到王主任逮住周潜的时候，赵文明心里就凉了一半，生怕周潜怀里的人也是他们班的，到时候得和学生一起在年级主任面前挨批。
这下看到是沈诺白，他反而松了口气，脸上又堆起了笑。
“刚从华大回来，我来学校取卷子。”沈诺白整理着围巾，回答赵文明。
王秃头往后呼噜了两下本就稀疏的头发，面色阴转多云，“是诺白啊。”
“你和周潜刚刚……”他手指来回比划，一时没想到合适的词语形容。
周潜：“刚刚沈诺白滑倒，我扶了他。”
这个答案明显不足以让王秃头相信，王秃头看向沈诺白。
沈诺白点头确认。
“行吧。放学了就快回家，别在校园里逗留。”
没找出破绽，这两人也总不可能和被逮得几人一样是早恋关系，王秃头唠叨了几句，就让二人走了。
出了校门，拐过转角，沈诺白和周潜才暗暗松口气，不知为何，他俩都感到一丝心虚。
“同桌，你耳朵好红。”周潜用手指虚空点了点沈诺白的耳尖。
沈诺白手掌捂住耳朵揉了揉，“围巾热的。”
他把围巾松了松，想要解下，顿了顿还是任由围巾挂在脖子上。
羽绒服兜里，手机嗡嗡不停。沈诺白避开周潜的视线，取出手机。
是吕鑫磊的消息刷了屏。
他发了条链接，有人在锦川高校圈子发了个佚名的野榜。
大意是给“影响一高谈恋爱的因素”排名TOP前三。
用的就是沈诺白围着围巾埋在周潜怀里，王秃头拿着手电筒站在二人面前这张照片，文案写的是：“潜哥的长腿，白神的腰，王秃头的地中海大灯泡。”
图文配了解释——
凡是见过周潜的腿和沈诺白的腰，找对象时都要对比着考虑；而教导主任王秃头则一到晚自习下课，就拿着闪光灯躲在小树林里抓情侣，简直比电灯泡还发光发亮。
此榜一出，一夜蹿红，引得无数人打卡留言舔屏。
【1L】：难道就我觉得，周潜和沈诺白内部消化才是正道？
【2L】：还得是大哥。
【3L】：还得是大哥+10086。
……
链接下面就是吕鑫磊的消息发了一堆。
“诺白，你和潜哥啥情况？”
“你不知道你俩这一闹，解救了多少兄弟姐妹。好多人都趁着这个空档逃出小树林了，不然今晚王秃头的办公室指定站不下。”
……
“潜哥桌底下的礼盒原来是送你的啊？应该就是你戴的这条围巾吧？还挺适合你。”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知道这围巾底下是你，我还真以为潜哥找了个高个子的漂亮学姐在一起了呢。”
“你俩站一起属实般配。”
“……”
看完吕鑫磊叽里咕噜说的一堆，沈诺白只回了一串省略号过去，就没再搭理。
沈诺白鬼使神差地把那张照片放大，直到裁掉了最右侧的王秃头。
不知道是谁抓拍的，角度找得挺好，氛围感也拿捏到位。照片里他和周潜就真的……还挺像恋爱中的小情侣。
轰得一声，沈诺白只觉得自己的耳朵更热了。他囫囵关掉手机，试图站在冷风里清醒。
一定是白天见宋景晗和靳安那样，他才老想这些有的没的……
“想什么呢？”见沈诺白发怔，周潜问。
沈诺白没过脑子地回了句，“在想宋景晗。”
？？？
空气有一瞬静滞，周潜语气变得硬邦邦，“我送你礼物，你他丫的在想我兄弟？”
一句话让沈诺白哑了声。
他哭笑不得，又不好把宋景晗和靳安的事情告诉周潜，毕竟关乎别人的隐私。
沈诺白想了想，从书包里取出一包东西递给周潜。
“托你兄弟的福，买到了华大的蓉豆饼。”
周潜打开包装袋，取了一块蓉豆饼放进嘴里，和他记忆里的味道一样。
“这算回礼吗？我很……”满意。
周潜“满意”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沈诺白打断。
“不算。这才是回礼。”
沈诺白拉起周潜的手，把一枚学业符放在周潜掌心里。
华大状元树的学业符十分出名，但是因如此，极难排到。
小小的学业符放在周潜掌心里显得很轻薄，但他却觉得这小东西比老爷子给他买的金链子都要重。
可是，以他倒数的成绩配这玩意儿吗？
周潜哂笑，反握住沈诺白的手，把学业符塞了回去，“这东西明明更适合你吧？”
沈诺白凝着周潜，停了好几秒，才开口，“马上分班了，但我希望高考前还能和你坐同桌。”
周潜眸子微微一张，“咱俩成绩在红榜上可是差了一个对角线的距离。”
沈诺白把那枚学业符捏在手里，重新递给周潜。
“可我赌你能。你呢？”
夜色遮掩下，凛冽的风好似都滞了下来。
周潜只觉得浑身一麻，揉了揉自己的后脖颈，扯过那枚学业符戴在脖子上。他把红绳塞进衣服里，贴着锁骨往下放了放。
“打赌，我还从没输过。”
作者有话说：
N年后，众人玩你有我没有的游戏。
潜哥嘚瑟：我和我对象当着年级主任和一众班主任的面抱着秀恩爱，你们有吗？
众人：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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