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堂瑛海之前就察觉到住处附近有人暗中监视,但鉴于琴酒对她的信任度一直不高,她还以为是琴酒或者组织的其他什么人又神经过敏查自己。
然而在看到照片后面的留言时,她就知道,绑走弟弟瑛佑的不是组织。
不排除干这件事的是组织里的人,但这绝不是组织的“官方行为”。
组织成员又不是实验室里培养出来的人造人,当然有亲属家人,或许有人亲情淡薄,但只要没有跟家人反目成仇,没人会愿意轻易将近亲的身份信息透露给组织里的其他人。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多一条软肋,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所以,除非特殊情况,组织也默认大家都是孤家寡人,不会轻易把调查和监控大家亲人的事情翻到明面上。
对于基尔而言,如果组织真的要动她弟弟,应该是把她五花大绑,再把本堂瑛佑抓过来,逼她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而不是现在这种鬼鬼祟祟的送来一张照片约她见面。
本堂瑛海把照片翻回正面,照片拍摄地点光线昏暗,弟弟脸上很干净,没有任何伤痕,双目紧闭,眉毛却舒展着,不像是经历过痛苦的样子,看起来睡得很香,圆圆的眼睛却还架在鼻梁上,显然也不是正常入睡,身上盖着一条深蓝色的毯子,遮盖了衣物,环境信息也几乎一点都没有露……
到底是谁、怎么查到了远在大阪的瑛佑是她的弟弟,又是想用他来威胁自己干什么?
捏着照片,本堂瑛海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她不该抱有侥幸心理的。
从收到第一封询问水无怜奈的邮件起,她就知道这孩子迟早查到自己身上,但她自己追随父亲进入CIA,反而害他牺牲,自己也深陷组织的泥潭,就格外希望唯一的弟弟远离危险,远离组织,也远离CIA。
本堂家不需要第三位与组织为敌的战士了。
何况瑛佑小时候大病一场还出过严重车祸,身体恐怕不比格瓦斯强多少……
格瓦斯?
本堂瑛海正准备拨打CIA上级电话的动作一滞。
……
废弃的精神病院里,身材高挑的男人背靠着斑驳的墙壁,又点燃了一支烟。
“秀,她真的会来吗?”朱蒂靠着窗棂向唯一能开车驶入的正门张望。
“既然她已经看到那张照片,又联系不上本堂瑛佑,”赤井秀一甩灭火柴,“当然会来。”
“她可以直接申请总部协助。”
“如果她愿意把那个小迷糊交给CIA保护,我们就不会那么轻松地把他带到这里。”
经历过柯南放倒朱蒂伙同服部平次打包带走,逼自己出面赎人的严重翻车案例,赤井秀一这次谋划拐带父亲和姐姐都是CIA特工,且跟工藤新一、服部平次同龄的本堂瑛海时,格外小心谨慎。
然后就发现似乎、好像,完全没有必要。
经过连日的观察和接触,FBI们确信本堂瑛佑或许被父亲托付给CIA同事照料,却没有为他申请CIA的各种保护计划,那位疑似CIA探员的代理监护人,就只是单纯的代为照看而已——他甚至经常返回美国,留还未成年的本堂瑛佑一个人。
而本堂瑛佑本人远不如柯南和服部那么熊,是个摘了眼镜就睁眼瞎,走路能平地摔,起来时还要再撞一次头的迷糊孩子,赤井秀一都怀疑要是没有他们的一路照顾,他能不能靠自己活着抵达东京。
都不需要格瓦斯那种能颠倒黑白的诱导,这孩子就像只萨摩耶,都不用真的给棒棒糖,拿糖纸在他面前晃一晃就能带走了。
他们这次就是这样干的,只承诺帮他办理东京学校的转学手续,这孩子就开开心心地踏上去往东京的新干线——进站时还发现票和随身现金都弄丢了,还是詹姆斯另给他买了一张票。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的?大阪比东京宜居那么多吗?
赤井秀一叼着烟沉思。
朱蒂看了一眼手表,又到到周围走了一圈,确认卡迈尔和其他探员们都各安其位。上次被贝尔摩德摆了一道,从伏击者变成被伏击者,朱蒂一直心有余悸。
完成了巡视,朱蒂踩着精神病院搬迁时遗落的病号服、白大褂,路过开锈迹斑斑的输液架,最后饶开靠墙堆放的变形手术台,回到原本的位置上。
朱蒂看着看着随着秀的吐息,在黑暗中一明一暗的香烟红点,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秀,你不觉得选择这里作为会面地点太奇怪了吗?”
卡迈尔明明找了几个适合会面的场所,在朱蒂看来,这个废弃精神病院简直是最不适合的一个,阴森恐怖的氛围会令人不安,不安就会滋生警惕,他们本来就挟持了基尔的弟弟,还选这样一个完全不适合谈合作的场所,简直就是奔着把合作谈崩去的。
“我觉得这里很好。”赤井秀一不以为意,他当然也同意废弃仓库,人迹罕至的码头,都是接头的好地方——问题是琴酒也是这么认为的。
万一自己等基尔或者跟她会谈期间,恰巧碰见琴酒也约了人在这里见,他是打,还是打,还是打呢?
问题是万一他是带着椿柚李一起来的呢?
基尔目击到他俩打生打死,会做何选择?
情况会变得很复杂。
所以,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赤井秀一果断选择了一个琴酒绝不会涉足的会面地点。
“琴酒讨厌精神病院。”
朱蒂一愣:“为什么?”同样是废弃建筑而已,废弃的精神病院除了阴森一些,跟废弃仓库有什么区别?
“他讨厌所有跟精神病有关的东西。”
——赤井秀一觉得他的这个毛病肯定是在接手椿柚李后染上的。
……
时间悄然滑过,晚上11点,盯着基尔公寓的探员发回消息,基尔出门了,沿途布置的三位探员随后一一发来了基尔的目击报告。
时针毕竟12,黑暗空旷的废弃精神病院中,传来了脚步声。
吧嗒、吧嗒、吧嗒,脚步声逐渐与漏水水管的滴答声重叠,朱蒂晃了晃头,排除这种稳定节律的声音带来的干扰。
一身漆黑行动服的基尔在手术台堆叠的而成的金属小山前站定,透过金属框架的缝隙冷冷地打量对面两个人:“我来了,那孩子呢?”
“lady~你似乎没资格跟我们谈条件,”基尔熟悉赤井秀一的声音,朱蒂先开口,“我们是应该称呼你基尔,还是——本堂探员?”
基尔心中一紧,这是最坏的情况,好在她没有被担忧冲昏头脑调用组织的力量。
“现在时间是11点47分,”基尔没有说任何一旦被录音就会成为把柄的话语,“12点之前,我要见到那孩子,否则,我安排的人会立刻去锤椿柚李的家门,请求她帮忙解救照片上的孩子。”
赤井秀一:……
“现在11点48分了,”基尔更新报时,“既然你们掌握着那么多情报,应该也知道椿的性格。”
“半夜12点被吵醒,她会怎么想、怎么做呢?”
“说实话我也不确定,但不妨一试。”
这就是本堂瑛海冒险做出的决定:强行将格瓦斯拉入局中,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所谓冒险,就是结果并不确定,甚至好的结果发生的可能性不如其他,但她今晚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求助组织其他人是绝对不可能的,组织中或许有其他官方机构派来的卧底,但她并没有这方面的情报;
寻求总部支援同样不妥,万一绑架瑛佑的就是组织成员,无论这是对方的个人行为,还是组织查到瑛佑,想诈一诈她,一旦CIA力量出动,她的身份就暴露了,反而会给瑛佑和其他人带来灭顶之灾;
以水无怜奈的身份报警的话,照片上的瑛佑没有任何伤痕,留言也没有任何威胁和勒索内容,依她的经验,警方很可能把这件事判定为恶作剧,顶多派出两位警员陪她走一趟,没有任何用处。
只有椿柚李,只有椿柚李或许会帮她。
她拆掉自己装在车上的窃听器,却没有报告给琴酒;她将邦尼叔叔名字被组织知道了的事告诉自己;她在伊豆阻止了海蛇毒杀案……
她救下了原本要被狙杀的土门康辉。
本堂瑛海无法轻易判断格瓦斯的善恶,身为琴酒最倚重的情报员,年纪轻轻就获得代号的格瓦斯,必然已经走入了深深的黑暗夜色中,正如父亲牺牲后,她的手上同样沾满了血腥。
椿柚李会帮助自己,或者说帮助一位被绑架的17岁少年么?本堂瑛海不知道,但她冥冥中觉得,椿柚李是最好的,甚至是唯一的选择。
朱蒂再一次看向了赤井秀一,向来成竹在胸的FBI王牌探员,此刻叼着烟久久沉默:
组织中有一些常识,比如琴酒恨卧底老鼠,贝尔摩德深受BOSS宠爱,科恩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也比如,格瓦斯最恨半夜被人吵醒告知临时加班。
就连琴酒的传声筒伏特加,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敢大半夜找她。
一般也找不到,她会把手机静音电话线拔掉。
但基尔直接豁出去派人去叫门,赤井秀一简直不敢想象被午夜门铃声吵醒,发现是自己挟持了基尔的弟弟,把一出美国情报组织海外内战的戏闹到她面前,会迎来怎样的怒火。
她直接让东瀛公安出动把他们一锅端了都不是没可能。
基尔显然并不清楚椿早已跟自己建立合作关系,并且持续到现在,她甚至不知道是谁绑了本堂瑛佑,如今的局势,本该是对方一无所有,己方胜券在握的一边倒状态才对。
但进退维艰的基尔梭.哈一把,把这微末的赌注全都压在椿柚李的身上。
她赌赢了。
“无需担忧,本堂探员,”赤井秀一从遮蔽物后走出,“你弟弟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