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榆脚抽筋疼醒的。
小声的发出抽气声, 闻榆两手撑在桌上,皱着眉,想借力站起来, 但左脚实在很疼, 膝盖一软差点摔到地上,忽然他的腰被抱住,惯性使然他的脸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猝不及防下,他身体条件反射的僵硬起来, 下一秒鼻尖嗅到熟悉的淡淡的檀木香, 知道是傅时延, 他放松了下来。
“怎么了?”傅时延关心问。
闻榆重新坐回椅子上,“抽筋了。”
傅时延松了手,低头看他的脚,“哪只?”
“左脚。”
傅时延蹲下,手按在闻榆的左脚上,从脚踝按到小腿肚,一边按一边问, 询问是哪里在疼。
闻榆还没完全清醒,思绪有点钝, 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傅时延问他就答, 好像回到了曾经的情侣关系, 完全理所当然的模样。
傅时延的手按到小腿肚,闻榆倒吸了一口气, 声音软着, 又带着委屈和抱怨,“疼。”
找到位置, 傅时延帮他把裤脚挽起,就收回手站起来。
“等我一下。”
傅时延从柜子里拿了一条毛巾,用热水浸透,然后拧干敷在闻榆的小腿上,同时他的手也熟练无比的顺着腿上经脉和穴位帮闻榆按摩。
抽筋的疼逐渐缓解,闻榆也终于彻底醒了,他看傅时延蹲在自己身边,又让自己的腿搭在他的膝盖上。
傅时延的身形高大,这样的姿势难免会他有些不舒服,可他的神色专注,没有丝毫不适。
静静看了会儿,闻榆觉得傅时延手上的热,毛巾的热,一起顺着血液涌上脸颊,他的脸噌地烧了起来。
他猛地要把脚收回,却被傅时延握住了脚踝,傅时延抬头,目光触到他通红的脸,眼底透出浅浅的笑意。
“还没好,别动。”他的声音很温和,语气却是强势的。
看到他眼里的笑,闻榆耳朵也跟着烫了,他固执说:“好了。”话落他脚又动了下,要抽回来。
傅时延的手紧了紧,没让他动,低下头,拇指在他的小腿上用力按了一下。闻榆“唔”了声,猝不及防的疼让他眼泪都要出来。
“好了?”傅时延淡淡反问。
刚才那下好疼,闻榆脸都是白的。他不再说话了,脚也乖乖不动,放在傅时延的膝盖上,由着他继续按摩和热敷。
等到闻榆腿上紧绷的肌肉彻底舒展、放松,傅时延才拿走毛巾,又放下闻榆的脚,起身出去洗手。
闻榆独自待在办公室,脸上的热意半天不散,他不得不用手捂着脸,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他的脸肯定红透了。
傅时延大概是贴心的给他平复心情的时间,没有很快回来,闻榆不再坐着,走到窗户旁边,半个身体探了出去。十月了,入夜以后气温比白天低不少,夜晚的风有了寒意,吹到他的脸颊,迅速让他降了温。
站了两三分钟,闻榆脸上的温度就全退了,心跳的频率也恢复过来。
五分钟后,傅时延回来了,他找了袋子,把毛巾收进去,打算带回家再换条新的来。这原本是他熬夜留校时洗脸用的。
收好,他看向正在关电脑的闻榆,没提刚才的事,“我以为你先走了。”
闻榆收好了电脑,实话实说:“本来想的。”
“怎么改主意了?”
迎着傅时延的视线,他突然笑了,“因为我得留下来当面吐槽你。”
傅时延不解。
闻榆从办公桌后绕出来,走到书柜边,抽出了他下午翻的他的小说,“这个。”
他翻开书页,指了指上面傅时延为了反驳他的没有长久爱情的观点提出的论据一二三,“哪里有人拿小说当论文批改的。”
傅时延倚在桌边,很轻地挑了下眉,“那只是我的私人感想。”
闻榆点头,“我知道啊,只是不吐槽不快,因为槽点实在有点多,不然我晚上要睡不着了。”
傅时延莞尔,“这么夸张?”
“对。”
“不是因为内容?”
“内容也有一点吧。”
“可我认为,你的观点确实片面了。”傅时延目不转睛注视他的眼睛,“长久的爱情是存在的,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逝,反而会越发深刻,命中注定的两个人,不管距离多远,过了多少年,等他们重新相遇的那天,还是会在一起。”
闻榆心里一颤,转开眼不跟他对视,笑了笑,“或许有吧,我没有否认它的存在。毕竟有些人命很好,总是很幸运。”
“爱情原本就需要运气加成,很多人一辈子能够遇见一个自己爱的,他也爱自己的人已经不容易。而相爱了,要长久的在一起又是另外一个考验,家庭的,自身的,外界的……不胜枚举,当其中有一方坚持不住,就不得不分开了。被命运眷顾,很重要。”
他转身背对着傅时延,把书又放回去,“小说里诠释的观点,是根据剧情和人物性格来的,不全是我真实的想法。”
傅时延望着闻榆的背影,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闻榆放好书,侧身回头,“可以走了吗?我饿了。”
傅时延颔首,“能。”
把钥匙还给傅时延,闻榆在旁边等傅时延锁好办公室的门,跟他一起踩着灯光,并肩下了楼。
—
吃过晚餐,傅时延送闻榆回家。
闻榆仍然没有请傅时延上去坐,下了车,就跟他说了再见。傅时延也没有要求,目送他上楼,直到灯开了,他才离开。
两天过得很快,6号早上,闻榆被电话铃声吵醒,他迷迷瞪瞪捞过手机,接了,“哪位?”
“闻榆,是我。”
闻榆脑子懵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傅时延?”
“你还没醒?”
没睡饱被吵醒,闻榆有点起床气,想发又不好发,他忿忿的在床上滚了一圈,才开口,可怨气还是从他的语气传递了出去:“怎么这么早打电话?”
明白闻榆的起床气犯了,傅时延声音更柔和了,“九点了,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闻榆瞬间醒了,昨晚傅时延给他发微信,告诉他今天聚会的时间和地点,也说了会来接他一起去。
他猛地坐起,又看了眼手机,他把闹钟都给按掉了!
抓了抓头发,他飞快跳下床,“你在哪里?”
“你家楼下。”
傅时延接着问:“要我给你带份早餐上去吗?”
闻榆确实没时间再做早餐,没有拒绝,“好。”
挂了电话,闻榆匆匆进了卫生间洗漱。
他一边刷牙一边看镜子,发现自己得洗个头,他这两天都在赶剧本,每天写到脑袋发懵,洗个战斗澡就爬上床睡了。
刚洗好头,门铃就响了,来不及擦,闻榆抓着毛巾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跑去开门。
傅时延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他湿哒哒还在滴水的发尾,家居服的领口都被水打湿了,微微蹙眉,“怎么不把头发擦干?”
“刚洗好你就来了,没来得及。”闻榆解释了一句,然后弯腰拿了一双拖鞋出来,“我去吹头发,你自便。”
说完,他擦着头发回到了卫生间。没多久,传来吹风机“嗡嗡”的声音,持续了两三分钟,就停下来。
吹干头发,闻榆又回了卧室,换了一身轻便的运动装,鸭舌帽也扣在了头上,接着往运动背包里塞了套衣服。回到客厅,他没看到傅时延,四处找了找,就见他在阳台,看着那盆三角梅。
听见声响,傅时延回头,勾了勾唇,“你现在会养花了?”
闻榆怎么可能会养,“没,陈弛买的,说我家太冷清了,给我添点暖色,还没一个月,所以还好好的。”
他在餐桌前坐下,拿起傅时延买的奶黄包,又问:“你几点到的?”
“八点五十五。”
那还好,没等很久。闻榆咬了一口奶黄包,“你吃了吗?”
“吃了。”
闻榆哦了声,一个人安静的吃起早餐。
傅时延回到客厅,在闻榆对面坐下。
发现傅时延坐到自己对面,闻榆抬眸,傅时延弯了弯嘴角,温声催促:“快点吃,我们要迟到了。”
眨了下眼睛,闻榆重新低头,放进嘴里的奶黄包好像更好吃了点?
肯定是他的错觉。
吃完早餐,闻榆擦了擦嘴巴,对傅时延说:“走吧。”
和童栗约好见面的地方是在网球馆,场馆靠近郊区的度假山庄,从这边过去有点远,不堵车都要一个小时。
闻榆不太理解,“你们怎么约这么远?”市里也有网球场啊。
“童栗带了爱人和儿子一起去,打算在度假山庄住一晚。”傅时延目视前方,“据他的说法,那边的温泉很好。”
闻榆点了头,又说:“下个路口左转,我们绕去商场一趟。”
傅时延偏头,“做什么?”
“你没告诉我他爱人和孩子也会去,我没给他们准备礼物。”闻榆说,“第一次见面,总要备一份的。”
傅时延颔首,“好。”
车子停进地下停车场,闻榆和傅时延坐电梯上到三楼,这一层是儿童区,他打算先买给小孩子的礼物。
儿童玩具太多了,琳琅满目,因为赶时间,闻榆直接问傅时延,“他孩子喜欢什么?”
傅时延也不知道,他想了想,“书?”
闻榆无语,“……又不是你!”
算了,他还是自己来吧。闻榆直奔楼层指引,顺着指引找到了最大的一家玩具品牌连锁店,走了进去。
他询问导购,说了小孩的年纪,问她有没有推荐。
导购显然很有经验,给闻榆推荐了好几样一两岁的宝宝适用的益智玩具。
闻榆根据推荐,买了拼图和积木。结完账,他又和傅时延下到二楼,进了一家国际品牌的专柜店,买了一整套的口红。
回到车上,傅时延问:“你给童栗准备了什么?”
“一方端砚,”闻榆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他现在还写书法吧?”
童栗喜欢书法,他写的毛笔字非常漂亮,当年他还参加过A市书法协会办的赛事,拿了第一名。
傅时延说:“写。”
闻榆放了心,“那就好,没白忙。”
“很难买?”
“不算很难,就是费了点功夫。因为我不懂这个,刚好我的小说编辑家里有做这一行的亲戚,不过要她帮忙,我答应了给这届网站的作者大会录视频。”闻榆扶着额,“我好说歹说,才让她同意我戴着口罩出镜。”
傅时延唇角抿平了些,手指轻轻敲了敲方向盘,声音淡淡的,“童栗应该会很高兴。”
闻榆看了他一眼,觉得傅时延的语气有点怪,可又想不出哪里怪,只好暂时抛到脑后,“嗯,他喜欢就好。”
十点半,他们到了网球馆外。
这家是私人出资建造的球馆,是度假山庄的配套设施,他们的车停进度假山庄,又步行来到球馆。
童栗他们已经到了。
等闻榆站稳,童栗抬手就锤了他肩一下,板着脸说:“你当年不告而别,可让我担心好长一阵,这是惩罚。”
他这下锤得挺重,闻榆咧了咧嘴,然后老老实实道歉,“我错了。”
童栗哼了一声,但过了几秒又笑了,拍拍他的肩膀,“算了,看你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不怪你了。”
童栗话里的担心和看见自己以后的放心让闻榆动容,他露出了笑容,“我过得很好。”
没有立刻说话,童栗仔细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只意味深长说一句:“是真的就好。”
他牵过一旁的妻子和儿子,给闻榆介绍,“这是你嫂子和侄子。”说话时,脸上是满满的幸福和骄傲。
闻榆喊了郭灵薇一声嫂子,然后把准备好的礼物给她,又蹲下,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但礼物对他来说太大了,他拿不动,就递给了童栗。
最后,才是童栗的礼物。
“结婚快乐。”他对童栗说。
童栗当场拆了礼物,看到一方品质上乘的端砚,眼睛顿时亮了,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半晌才对闻榆说:“我很喜欢。”
他身边,郭灵薇也拆了礼物,小声的“哇”了声,闻榆眉眼弯着,“其实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只能讨巧,送了这个。”
郭灵薇笑了,“谢谢,我非常喜欢。”
简单的叙旧过后,他们进了场馆。
场馆有室内和室外的网球场,他们挑了室内的,没太阳,不晒。
先上场的是傅时延和童栗,他们都会打网球,而且打得不错,开始的两球把身体活动开后,两人就“厮杀”起来。
童栗感觉到傅时延今天的球风很暴躁,一局打完,他输的有点难看,不过他倒是没在意,反正玩而已。
拿过毛巾擦汗,他绕过网,到傅时延身边,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心情不好?”
傅时延瞅他,承认了,“嗯。”
童栗多聪明啊,“因为我还是闻榆?”
“都有。”
童栗:“讲清楚。”
傅时延不满:“他给你的准备的礼物,特别用心,他不爱出镜,为了让他编辑帮忙,都答应出镜了。”
童栗嗤嗤两声,又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森*晚*整*理“好大一股酸味。”
傅时延睨他。
“行行行,是我的锅,你这飞醋吃的,拜托我纯直男,而且都结婚了,还是你俩死忠cp粉好不好。”
傅时延知道自己不对,抓着毛巾,说了句抱歉,“我可能有点着急了。”
童栗摆摆手,又看一眼正在逗自己儿子的闻榆,问:“你们俩现在什么进展?”
“朋友。”
顿了下,加了程度副词,“关系不错的朋友。”
童栗:“……”
“我觉得你得想办法住进闻榆家里去。”把毛巾挂在脖子上,童栗用手指调整着球拍的网格,“近水楼台先得月和日久生情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况且你们一起住了四年,交往了三年,彼此都那么熟悉,住在一起,更容易让闻榆想起过去,找回对你的依赖和感情。”
傅时延从球框里拿了一颗网球,视线有些出神的落在上面,认真思考起童栗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