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狗心里一沉。

  把人折磨疯了姑娘后半辈子的大好年华就毁了, 简直是作孽,电话挂了,他带帝江在下一站下车,手机里也收到了笑笑发来的小夏住址。

  城东三里胡同12号, 与公交车开往的方向正好相反。

  “啊啊啊!”帝江疯狂扒拉他裤腿, 路过不少人朝他们投来探究目光。

  天狗头大, 努力把胖身体往咯吱窝里一夹避到人少的角落:“我知道你担心, 这不还没看到情况嘛, 先别急,我马上给老大打个电话。”

  帝江啊了一声后安静下来,爪子却没松开裤腿。

  可见它有多喜欢主播小夏。

  这边,陶缇已经起床, 接到电话时正在洗手间刷牙,突兀的电话铃声、漱口洗手的水流纷杂其中,而床上的人依旧是昨晚面朝他侧躺的样子, 位置没有挪动过分毫。

  但其实早醒了。

  “我出去一趟,”陶缇走到床边。

  落地窗外洒进大片金色, 斑驳晨光落在床面,齐镇侧卧前方正好留出了一片阴影。他才翻了个身睁开眼,已没了丝毫困倦, 说:“白天应该出不了事, 我就不和你去了, 晚点我得去公司一趟。”

  甩手掌柜当久了偶尔也得去打理打理,私下里再和钟玄通通气,看看这案子到底还有何遗漏。

  谁叫他现在是监察局一员, 另则今早一醒感觉精神比以前好得多,这是又有了功德在身的体感, 至于原因,唯一能解释的应该是灭了鬼车一事。

  不是鬼车罪孽深重,就是已不该在世。

  “好,你要是有了其他消息随时告诉我,”陶缇揣上手机,走出房间时撩了下门,但房门没关严晃悠了下撇开了条缝隙。

  他回头想把门带上,却从门缝里瞧见齐镇扯散了他叠好的被子放在鼻子下,颦着眉一脸认真嗅来嗅去像找什么。

  陶缇顿了下。

  这人不正常因素还是占了绝大部分。

  而且,那一头是他盖脚的。

  不忍再直视,他赶时间出门,才要打车便遇上了前来的齐泗,于是调头载上就在新江北路公交车站的天狗和帝江一起前往城东三里胡同。

  城东是老城区了,胡同巷子多,因沾了点古遗迹一直没有拆迁,去年他接了单子来过这儿,当时整片三里胡同不少地方都在翻修,从胡同外看,面貌已焕然一新。

  “是这儿吧?”齐泗朝对面指了指,靠边停车。

  “是这里,”陶缇说。

  天狗和帝江坐在后头,车刚停下,帝江疯狂从天狗怀里挣脱,扭得仿佛中了敌敌畏,幸亏齐泗眼疾手快咔哒一声锁了出门,好笑道:“它什么情况?疯了吗?”

  它还凶:“啊啊啊!”

  要见小夏!

  天狗捉住它一只脚提溜回来:“是疯了,特别喜欢主播小夏,要不是它天天关注人直播当初我们还不知道小夏真失踪了。”

  齐泗笑了笑,从车兜里拿出一个黄色纸袋递到后头:“给。”

  帝江在空气里嗅嗅:“啊?”

  天狗接过打开,里面是橘子。

  齐泗道:“给它吃点东西兴许就不闹了。”

  天狗拿了一个橘子三下五除二剥完皮直接塞帝江啊啊叫的嘴里,帝江吸溜了下汁水后,猛得疯狂咀嚼起来,身体往后靠靠挨着椅背坐好,一个橘子就把它毛给顺了,安静等着齐泗把车泊好。

  “嘿,神奇啊,没想到吃点东西你就安静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下车时袋子里的一打橘子只剩两个了,剩下的连皮带肉被帝江全塞进了嘴里,天狗拎着袋子,拿出其中一个,“老大,你要不要来一个?”

  陶缇看了看帝江,对天狗道:“平时你辛苦了,你吃吧。”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不留神,袋子被帝江夺走了。

  天狗把手里的橘子剥了,不偿不知道,一嚼,倒吸一口冷气:“嘶啊......”

  酸到脸部扭曲变形。

  三人进了胡同街,天狗找了个垃圾桶吐了,快两步跑到陶缇身边,捂着牙口,齿缝间的酸涩还挥之不去:“我以为不应季的水果就算不甜也不应该酸成这样啊,”又对齐泗说,“齐先生,你这怕不是自己种出来的吧。”

  齐泗哈哈笑了笑,没说什么。

  “老大,你是不是知道橘子是酸的,不然你怎么能对吃的无动无衷?”天狗怀疑,以及已经有百分之九十肯定。

  陶缇微一侧目,睨着龇牙咧嘴的天狗,就差直接说他不成气了,提醒道:“上次去超市买过橘子。”

  上次,也就是从星光大厦回来那次,那天超市里的橘子特别甜,试吃的时候天狗就尝了两个,还夸了几句好吃,当时递了一个给帝江,帝江尝了一瓣就不吃了。

  所以.....它是不喜欢吃甜的,反之也就是说喜欢吃酸的?

  天狗顿悟,同样斜睨陶缇,试图用眼刀子戳老大,不提醒就算了还这么损!

  陶缇观察着周围的门牌号:“再斜一个明天帮你把眼珠子捐了。”

  狗子端正态度,目不斜视。

  大家顺着标注的序号一直走,拐过一个弯后连排都是数字十打头,街面也比入口宽敞些,但没有太平巷那边能立店面,只是路两边多了自行车、小毛驴,偶尔有叮铃铃的老牌自行车从身边经过。

  再往前,便是小夏家的住址。

  “什么早上回来的,警察是早上来的,但人是昨天夜里就回来的好哇啦!”

  “哎,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作孽哦,人是好端端的呀,但是脑子坏掉了,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要是换成我闺女,直接打死算了。”

  “那她有没有....”几个阿婆聚在夏家门口嗑瓜子,其中一个挤眉弄眼,话不好意思说出来,但脸上的表情表露得明白。

  “这种事也不好说,谁知道呢。”

  看着胡同里来了几个陌生人,阿婆们住了口,露骨的眼神上下打量。陶缇上前敲了敲门,阿婆们的目光更热切了,全然看热闹的神情。

  “诶,你们是干什么的呀?森*晚*整*理”一人问。

  齐泗直接出示证件。

  问话的阿婆闭上嘴,目光还在他们身上。

  等了会儿,无人来开门,但里面有砸东西的动静,隐约还能听见尖锐的骂人声,这些阿婆、妇女凑在一起就是来听墙角的。

  不用老大示意,天狗马上给笑笑打电话。很快,笑笑来开了门:“你们进来吧。”

  “诶,小姑娘,”最好事的婆婆丢掉瓜子赶忙拉住她,“里面怎么样了?我跟你说,我那个亲戚他本事很好很有名气的,如果小夏....”

  笑笑狠狠白了她一眼,拽开阿婆胳膊:“有病你自己去治吧,滚!”

  阿婆当下目露凶光:“嘿,我说你....”

  嘭,笑笑直接把门关了,道:“刚才那个女人就是个神经病,居然建议小夏去精神病院,我看她才应该去治治脑子,哦,麻烦你们了,特地跑了一趟。”

  她领人穿过院子。

  陶缇问道:“情况很严重吗?”

  天狗也挺担心的,要不严重那些碎嘴的阿婆应该不至于说出这种想法,不过他们还真想错了。

  “我差点也以为小夏疯了,阿姨打我电话的时候急得不行,说小夏中邪非得叫我联系个能驱邪的来,她这么一说我都被吓到了,就想到了你们,但其实不是那么回事,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穿过院子后,骂人声更响了。

  笑笑不好意思说:“阿姨就是太着急了。”

  陶缇点了下头,表示理解,天狗抱紧了帝江免得它乱蹿。

  客厅里坐着一对老夫妻,夏妈妈气急败坏,面色涨得通红通红,手指指着坐在沙发上面容端庄却也冷脸的女儿:“你就是已经被洗脑了!你....”

  “阿姨,”笑笑打断了夏妈妈的话。

  介绍了来人。

  夏妈妈缓了缓表情,说给女儿驱邪是她一时心急口快,倒也不是真的信这些,抬手擦了擦脸,扶住餐桌边的椅子坐下来,现在驱邪的真来了也不好再赶回去,摆了下手:“啊...你让他们帮着劝劝也行。”

  “对,笑笑,你们先聊着,”夏爸拉夏妈妈,夏妈妈起先不愿意,在被夏爸爸拽了几下后不情不愿上楼。

  “你好,”陶缇开口。

  小夏依旧崩着脸,看他们的目光不冷不淡,因为是针对她“有病”来的,没法表现出在直播时该有的亲和度:“你们随便坐吧。”

  陶缇与齐泗在沙发上坐下。

  天狗也才要坐,帝江又从他怀里蹦了出去直扑小夏。

  小夏没防备,被扑了个满怀,被吓到之际轻轻尖叫了声,但这团东西没咬她反而在她胳膊上亲昵地蹭着。

  她一下笑出来,大胆摸上毛绒绒的皮肤,眼里放出对小动物喜爱的光芒:“这也太软了吧,又肥又软的是猫吗?”

  陶缇生出疑惑。

  齐泗也是,刚进门时他就在观察,小夏精神不错,面色红润,头发打理得也很整齐,无袖连衣裙外露出的胳膊和小腿完好无损没有受伤痕迹,说话更没有疯癫。

  那么疯从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