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缇面对着镜子。

  早有的胎记已变得极浅极淡, 不似腰上那般鲜明,是历经了数不清的岁月沉淀已和周围皮肤一样平滑。

  沉默着看了会儿,洗澡、洗漱。

  然后走出浴室。

  齐镇也刚好擦着头发进来,他在四楼的浴室冲了澡, 手里端着一杯牛奶, 心道自己是看在这具壳子太瘦弱怕以后用不了, 不是为了照顾一个小小的人类, 更不会承认他大妖怪竟然给别人倒奶。

  杯子往陶缇手里一塞, 嘴上使坏:“我喝剩下的,给你了。”

  陶缇握着玻璃杯,手心里传来淡淡的温度,抬眸捕捉到了齐镇眼中的戏谑, 他也不是吃素的:“辛苦你了,喝剩下的还特意装进杯子里,以后想伺候我直说。”

  “......”擦!

  大眼瞪小眼。

  齐镇气得在原地来回踱步, 想不明白自己怎么总被陶缇摆一道,呲着牙, 露出狰狞凶相,手里的毛巾在空气里抽了下,带出一声凌厉的“啪”。

  陶缇一口气喝光了牛奶, 做好了打架的准备, 杯子放下时, 齐镇也狞笑着到了跟前,手里的毛巾被拉扯得绷直。

  陶缇不动声色,实则暗中蓄力, 趁其不备,一声闷响拳头击上了齐镇的小腹。

  齐镇略一弯腰, 嘴里嘶了声,换了普通人已经倒在地上蜷缩起来,但他也是毫无防备之下挨的,能不痛吗,这小子的拳头还不是棉花做的。

  客厅里,天狗和帝江也已经收拾好自己,寻着厨房飘来的香气到了一楼,正在看武尤做了什么好吃的,只听楼上传来暴跳如雷的吼声。

  “你打我干什么!!!”

  这一听就是齐总吃亏,天狗回转仰起的脸,帝江扭过肥肥的身体,彼此动作一致。

  武尤接着与他们介绍最新发明的料理。

  楼上,陶缇不解反问:“你不是要勒我?”看齐镇的架势不是想勒死他也是想把他勒个够呛,自己只好出手。

  齐镇揉了两下肚子,咆哮:“老子是要给你擦头发!”

  陶缇嘴角一抽,擦个头发摆出了要弄死他的表情也只有齐镇了。

  大毛巾兜在了陶缇头上,也盖住了微微放松下来却也有些迷惑的表情,齐镇这人,他看不明白,所以一直有保持警戒心,只是现阶段没看出来齐镇要对自己不利,但人类也有句话,叫作“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头顶上方传来擦头发的轻柔触感,额前凌乱的发丝偶尔掠过眼睑。

  他道:“齐镇。”

  “怎么?”齐镇十分不爽地掀开毛巾,露出了陶缇一半侧脸和仰视他的眸子,乌黑瞳仁像清澈微凉的湖水里掷入了一颗晶莹的紫葡萄,脑子里这么想时,手已经摆正了毛巾露出了对方整张脸,大毛巾裹着陶缇脑袋两侧,继续揉搓。

  某妖有了一种rua宠物的满足感。

  心情好转。

  陶缇问道:“你给我做的标记到底是什么?”

  “不是说了,家族印记。”

  “为什么是花朵形状,有什么含义?”

  “二哥!二哥你们快下来!”外间楼道传来的喊声打断了陶缇的询问,然后是咚咚咚的叩门,齐泗在门外说,“我打听到了案件最新消息!”

  “知道了,”齐镇吼回去,三两下用自己妖力把陶缇头发烘干了,也弄成了鸡窝头,相当满意自己的杰作,微微一笑,“好了。”

  陶缇一摸,面孔刷得沉了下来。

  有够无聊的。

  几分钟后,大家齐坐在客厅,人手一碗夜宵边吃边说。

  齐泗将鬼车尸身上交了谭城监察局,也是到了后才知道,建业分局局长已经帮他向谭城监察局打过招呼,所以晏湖和夔牛早就介入调查,但是和他当初说的一样,下一个目标的受害人很难确定,于是派了不少小妖出动,分别在各行各业里随机选择一些年轻女生保护。

  也算是大海捞针,万一保护对象是目标就有了追查的线索。

  “这不,线索就来了!”齐泗仰头一骨碌喝完汤,手在茶几上那么一拍,啪,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茶馆说评书,“我刚和他们谈完,城南那边的小妖怪来汇报工作,你们猜怎么着?”

  “说,”齐镇懒得猜。

  齐泗不敢卖关子了:“就在今晚,又有女生失踪了。”

  陶缇道:“什么时间段?”

  “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问,我特地多留了一会儿听了听,就是我们去简春兰家那段时间,这不是更确认了鬼车和‘采花大盗’不是同一个。”

  天狗道:“还说明主谋死了下属还会继续掳人,坏消息啊。”

  “总比没消息强啊,”齐泗接着说。

  据了解,这次出动的不是什么小鬼,而是女生在逛路边摊的时候看见了只小兔子,于是追着兔子跑了,负责看守她的小妖就没怎么上心,结果女生拐个弯就不见了,现场就留下了一个包。

  陶缇:“这么看,他掳人的手段很多,不一定都是派遣小鬼。”

  齐泗:“可不是嘛,防不胜防。”

  天狗:“不怕直接干架的就怕这种偷偷摸摸的,难缠,我们下步怎么办?”

  “我看就这么办,”齐镇开口,同时拿起筷子插上砂锅里的鸡腿,一搅把整根腿拔起放进了陶缇碗里,投喂等于变相驾驭,他自个儿在脑内自嗨。

  天狗和齐泗还等着他下文。

  齐泗眨巴着眼睛:“然后呢?”

  “没有然后,”他刚才的说的就是一句废话。

  看向只剩下点汤渣的锅,天狗和齐泗在内心狂扎了一顿小人,为了抢个鸡腿手段都用上了。

  天狗转而问陶缇:“老大,你有什么办法吗?”

  既然管了肯定要管到底,陶缇沉吟片刻,倒是有个办法但说出来不太妥当,先按下没提,照对方放归女生的时间算,主播小夏这两天说不定就能回来了。

  “你负责联系一下小夏直播的搭档,看看能不能了解更多有用的情况,”陶缇到。

  天狗收到命令:“没问题。”

  齐泗说:“那我还是接着跟进监察局的调查,咱们有新消息多互通。”

  吃饱喝足商量完,回房的回房。齐泗拉了齐镇在大门口说话,作为弟弟自然要关心关心自家哥哥的身体状况:“二哥,你最近身体怎么样?我觉得你打人还挺有力气的。”

  “你想说什么?”齐镇活动了下脖子,动了动指关节,目光淡薄不苟言笑时看着比暴怒还危险。

  齐泗讪讪一笑,稍稍离远些说:“我听监察局的人说最近有个神秘成员加入,二哥,该不会是你吧?”他是自发帮晏湖打听来了。

  齐镇不答,只道:“我都想起来了。”

  齐泗十分疑惑:“什么?”

  不自觉摸了下后脖子,被二哥的眼神盯得发毛。

  齐镇慢条斯理,慢慢往前走了一部:“你觉得呢?”

  齐泗认真思索,难道是想起了以前对他们有多么缺德,偷过他的壳儿,锯过大哥的牛角,给四哥五哥招过黑,洗劫过七弟的药田抢过小九的奶瓶现在觉得对不起他们,心里有愧?

  但心里的想法不敢表达。

  “我不知道啊,”摇头反问,边说边退,“你想起什么了?”

  齐镇刚才仔细观察了他的表情,没有心虚是真不知道,没诈出来也觉得无趣,忽而神情一松,又显得十分懒散道:“想起你身上有股狐狸味道。”

  “……”齐泗轻咳了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那什么,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闪得飞快。

  独自逗留了会儿,齐镇也回了房。

  房间没开灯,陶缇已经先睡了,武尤帮他多拿了一床被子,被角盖着上半身,但他没有那么快睡着,只是闭着眼而已。

  房门开了又关,然后床边传来凹陷感和某人躺下时的窸窣声。

  “你有办法吗?”陶缇睁开眼。

  “有,蠢办法,”齐镇知道他问什么,抓过自己的枕头垫在脖子下,不再开玩笑,正经说,“把谭城大大小小的妖怪全部集中起来,不管上没上监察局编制全部分派搜索任务,也许不出几天就能抓到他,也可能逼得他完全销声匿迹,再也抓不着。”

  “集中所有妖怪这点就不现实。”

  “所以说了是蠢办法。”

  陶缇默了话语。

  他们没有见过“采花大盗”的真实面目,不清楚是何妖怪,也尚不明确抓女生放女生的目的,很难入手。

  唇微微动了动,原想说让齐镇以后出门当心些,毕竟鬼车是他杀的,一转念提不提醒的也没所谓了,芯子已经坏了随时都会离世。

  “你最近有去医院复查吗?”

  身边人不再说话。

  陶转过脸看去,齐镇面朝他睡着了,比前两晚在当铺入睡得还快,起码没有废话一堆了。

  人类很容易疲倦和犯困,别说是生病的了。

  果然,已是外强中干。

  翌日一早,天狗吃过早饭出门,才跨出玄关,身后一阵脚步呼哧呵啦朝他奔来,一团红影不带停歇从门边的缝隙里冲出去,活像火烧着了屁股。

  他傻眼,想跟着去说一声不就得了,忙不迭也叫着追上去全力把帝江扑了回来,最后在帝江抽风似的叫唤中妥协。

  一起前往笑笑公寓。

  笑笑是小夏搭档也是好朋友,如果人回来她应该能知道。

  他们上次去过一回,女生也给他们留了电话号码,他提前询问了笑笑方不方便见面,而刚坐上公交没多久,笑笑再次联系他。

  “小天,刚才夏妈妈打我电话,让我过去她家,我现在已经下楼了,要不你转道也来夏家?把上次和你一起的小哥哥也叫上行吗?”笑笑语速急切。

  天狗忙问:“出什么事儿了?”

  “小夏回来了,可是阿姨说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