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袭击太过突然, 沈漠之毫无准备。
他也没想到有人胆大到在霍阎和驯兽师公司的附近动手。
下意识之间，他将手里的袋子挡在身前，正好将袭击过来的刀尖拦住。
刀尖攮在盛着新鲜出炉粥水的袋子上, 粥水喷溅出来, 淋淋漓漓洒了一地，滚烫的温度让袭击过来的人发出一声惨叫。
这惨叫声音持续的并不长, 却也足够沈漠之联想到袭击过来的人究竟是谁。
对方的身影被热粥搅和的停顿了一瞬，又继续猛攻过来, 试图在沈漠之尚未警醒过来时将他置于死地。
沈漠之自打觉醒过来之后事情叠着事情的忙，还真的差点就要把这位爷给忘了。
原本想着马上就要完成副本了，这人不会再这么上蹿下跳的作死，没想到这位还是个不作死不舒坦的主。
估摸着他还以为自己是之前那个富二代傻白甜，这会儿正为沈家父母的死而痛苦呢吧？
就是想趁着这个时间来把他解决掉的？
沈漠之将另一只手里拎着的热粥迎面泼到脸上, 趁着这人吃痛的时候, 一把捏住他握着刀子的手腕, 手下的力道大的几乎能将手腕捏断：“你倒是不肯死心。”
付凡喘着粗气，脸上手上都被粥烫的通红一片，皮肉一阵一阵的发紧, 余下的那只手在一直扒拉沈漠之的手，试图将自己从钳制中拯救出来：“放手！”
沈漠之快被付凡给气乐了：“你有病？你要杀我, 我还得放手给你杀？你看我长得像圣母还是你像天王老子？”
他后撤半步, 拽着付凡的手腕，将他整个人都拖到面前来，对着他当胸就是一记窝心脚，踹的付凡整个人都倒仰过去, 胸口一阵阵的麻痛，还没等他从地上起来, 沈漠之又是一脚，将他直接踹趴在地上，碾着他的脊梁骨施加压力。
沈漠之倒是挺喜欢这个姿势的，只要没有过于强烈的体型差异和压制，对方都很难从地上再爬起来。
到这个地步付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漠之已经觉醒了。
他在没有其他道具的加持下，不可能打得过沈漠之。
沈漠之冷眼看着付凡在自己脚下扑腾，就像是在看海鲜市场里等待宰杀的鱼，对方汹涌的恨意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沈漠之沉下一点身体，口吻几乎可以说得上冷漠了：“那天离职的时候，阎罗跟我说，你在车后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我还防了你一手……没想到你觉醒的时间早，下手倒是很不痛快。”
付凡努力撑起身体，又被沈漠之一脚踩回去，干脆就挺在地上不动弹了。
“你但凡能痛快点，早点解决我，哪怕是蹲监狱等几天，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被我踩在地上。”
付凡攻击失败的暴戾稍稍收回去了些，他趴在那儿，又变成了副本外阴沉沉的样子，任由沈漠之说什么话都没有再挣扎，不知道是认命还是别的什么。
沈漠之看着脚下被自己踩着的人，不能确定付凡的心思。
他是知道霍阎在附近，所以现在挣扎也没有用，还是有别的打算？
“沈家父母……是你找人做的吧？”沈漠之问到。
付凡沉闷的笑声从下方传来，他猛然扭过头看沈漠之，眼睛睁的不大，眼底却现出一阵阵充满恶意的嘲弄：“谁让你……被保护的太好了呢？”
沈漠之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在外面，你恨我，是因为我和你的家庭同样不幸，却能过的比你正常，在这里，你依旧恨我，是因为我们明明都有一样幸福的环境，可你觉醒了，我却没有……你觉得不应该由你一个人来承担那些痛苦的记忆，所以想看着我家破人亡，变得和你一样痛苦……你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知足。”
付凡的身体微微颤动森*晚*整*理，话语像是阴潮地下钻入人心的毒蛇：“你让我在一个假世界里找知足？不管在什么地方，你总是让人由衷的感到虚伪和恶心。”
“你倒是不虚伪，你不敢杀自己真正恨的人，反而找了一堆人来投射你的痛苦，再把这些人杀了……你跟这儿找代餐呢？”沈漠之乐了：“我怎么说也要比你那对父母难对付才对，怎么你敢杀我，却连反抗他们都做不到？呵，我高估你了，别说是反抗你的父母，就连副本里的俩NPC，你不是也没敢动他们一个手指头吗？”
沈漠之也说不好付凡的恨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到底是因为几次三番的动手失败而恨透了自己，还是已经习惯将自己的恨意寄存在其他人身上，顺便把自己的灾难和对于其他事情的一切不满也都一并在这个人身上消解。
沈漠之觉得自己也是倒霉催的。
简直无妄之灾。
就在沈漠之因为想这些事情分心的时候，付凡突然挣脱沈漠之的踩踏，他倒退几步，原本是想离开现场的，脚步却在看见沈漠之带有明显讽刺意味的眼神时不由自主的折返回来。
他手里的刀尖冲着沈漠之的心口，疾步向他奔去。
沈漠之低低道：“你觉得在这里杀了我，我就会永远消失在现实世界里……可是没有我，你的痛苦还会存在，不是吗？”
付凡的动作停滞一瞬。
下一面，他就被身后突然袭上的巨大力道给扑倒在地，手里的刀也跟着摔出去，打着圈滑到远处。
付凡刚要叫嚷，就被人强势打断：“老实点！”
付凡：“……”
怎么说，这身制服，看着挺眼熟。
沈漠之委屈巴巴：“警察叔叔，你们也看见了，他当街行凶，我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
一个年轻一点举着执法设备的警察无奈道：“喊哥哥就行。”
粥店老板举着手哆哆嗦嗦从店里出来，一张沧桑的老脸上满是惊恐：“警察哥哥们，我报的警！我报的警！”
警察：“……”
然后这三个人就都被带到警察局里去了。
付凡拒不配合，沈漠之声泪俱下，老板纯纯路人，警察痛不欲生。
他们给粥店老板做了笔录，确定店铺老板确实是被无辜牵连且没有人生财产的损失后就把人放走了。
沈漠之倒是挺配合，可是他能说出来的内容除了和付凡是前同事的关系外就再无其他。
警察哥哥们的工作进度一停再停。
在这方面，沈漠之和付凡的叙述都是一模一样的。
二人哪怕在做同事期间都没有任何矛盾发生……
要是这样的话，那付凡到底是为什么要当街行凶，还非得杀了沈漠之不可？
沈漠之表示个中缘由他也不明白，他只是一个受害者罢了，具体情况，还要辛苦警察哥哥们一一查明。
顺便又暗示了警察们一波他父母刚刚过世的消息。
配合完警察们的工作后，沈漠之就跟着来接他的霍阎从警察局里离开了。
原本沈漠之还想早些去处理沈家的事情，结果被付凡这么一耽误，事情是肯定办不成了。
不过好在也趁着这个机会，把付凡这个潜在的危险给困在了警察局。
只要副本结束前别让他出来，什么都好说。
沈漠之和霍阎两个人直接去了公司。
随着现在觉醒人数的增多，整个模拟出来的副本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混乱。
大街上的混战越来越多，也有很多人像付凡一样，试图在这里让自己厌恶的人直接去见阎王。
沈漠之右上角视野上的数据又进入了新一轮的停滞。
不仅仅是他和霍阎，睡神和驯兽师也开始考虑提高效率的方式了。
疯子的烦躁则表现的格外明显。
公司里的员工近乎于用看神经病的眼神去看这个平时小天使一样跟在老板身后的人开始撸胳膊挽袖子找人玩命。
最后却只能撸铁来消耗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对，把杠铃挪到办公室里来撸，因为疯子也受不了看不见驯兽师在身边太久。
好在，数值的僵持在三个小时后逐渐得到了缓解。
大街上已经一片嘈杂了，NPC们大多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谁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发生了暴动，只知道平时看起俩很是和气的人突然一下就发了癔症，提着刀到处砍人。
沈漠之站在公司的大楼上，俯视下面的情景满是不解：“我们进游戏的初衷，难道不是为了暂时逃避掉现实世界里的混乱吗？”
霍阎道：“是的。”
沈漠之一指楼下的马路：“那为什么这群人在觉醒后的第一时间却是继续要制造混乱呢？那这里和外面还有什么区别？”
霍阎将人半拥进怀里：“因为他们蠢。”
沈漠之表示，这个结论是中肯的。
发癫的人都出了门，聪明一点的则知道躲在家里。
除了沈漠之等人在为玩家觉醒努力之外，还有几批人也在觉醒之后努力帮助他们造势。
在此之上，数值的变化进度提升到了一个令人满意的速度。
晚上八点，数值成功上涨到百分之六十。
玩家任务达成。
数值稳定下来的那一刻，虚拟空间的时间突然静止，所有NPC的动作也在这个瞬间停滞在原地。
整片天空响起轻柔又温和的女声，语气温柔缱绻，根本不像是AI出来的产物：
“亲爱的玩家们，恭喜你们成功完成此次虚拟现实类游戏副本。本次游戏参与玩家共计8575835人，时限内达成觉醒玩家共5843849人，占比为百分之六十八，达成全员通关前置条件。综合玩家们的觉醒状态、觉醒效率及任务完成度情况，游戏总部将对每位玩家追加奖励金。”
“玩家离开副本后，奖励金将自动汇入玩家光脑账户当中，计每人六千由币，届时请玩家及时查收。”
“亲爱的各位玩家，游戏副本将在三秒内关闭，玩家将随游戏直接进入游戏中心传送舱，感谢您的参与，祝您下次游戏愉快！”
沈漠之松了一口气：“可算是结束了。”
霍阎道：“一会儿公会见。”
沈漠之点点头：“公会见。”
副本关闭，虚拟划过一道无形的波澜，环境在瞬间如粒子般崩塌消散。
沈漠之眼看着脚下的办公楼地板变成传送舱舱底地面，意识还没缓过来，身体就已经回归到了现实中。
眼前的操作面板沈漠之已经很熟悉了，他没有出舱门，而是直接在面板上继续点了点，等待新一轮的传送，待听见舱内响起传送成功的声音后，才将传送舱的舱门打开。
游戏中心将玩家从副本里出来的默认传送点设置成了公共区域，如果玩家想要回到公会传送点，只需要在传送舱内自己再次进行传送设置即可。
游戏中心的传送点非常多，如果有需要，玩家甚至可以直接传送到游戏中心的边缘直接离开。
沈漠之和霍阎已经习惯于每次都在公会传送点里见面了。
马戏团公会作为游戏中心里数一数二的大公会，公会的人大多都是一些精神状态比较稳定的正常人——起码不会因为“瞅你咋地”这种原因而轻易打起来。
对比起外面那些一言不合就飞起来咬人的公共区域，沈漠之对于自家公会的传送点还是感到相当满意的。
沈漠之从传送舱里出来，正好遇见同一批从副本里出来的公会玩家。众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去各自忙自己的事情了。
这个时候，随身光脑的提示音响起，沈漠之打开看了一下，游戏中心的六千奖励金已经如数到账了，同时来的还有苏常的飞讯。
飞讯的内容和以前差不多，就是絮絮叨叨说周围都是一群神经病，这次没赶上副本，下次一定之类的话。
沈漠之笑着回复了他。
果不其然，两秒后，苏常的消息飞絮一样一条接一条的传过来。
总归霍阎也还没出来，沈漠之就耐着性子一条条回过去。
苏常感慨：“你真是好人啊……换一个人这会儿都按着打我了！”
沈漠之：“我只是个正常人。”
“正常人就是好人。”苏常很肯定。
沈漠之：“行吧，你赢了。”
两个人没有营养的对话一直持续到霍阎从传送舱里出来。
沈漠之过去迎他：“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比以前慢了很多。
霍阎指指游戏中心传送点的位置：“疯子开舱了，驯兽师喊我拦人。”
沈漠之了然：“哦——”
那就合理了。
游戏中心的大厅默认传送点疯子十次有五次要去一趟。
在游戏中心系统的加持下，只要是在这个环境里，是默认无法击杀玩家的，所以很多人喜欢在这个地方寻衅滋事，借用暴力来喧嚣内心的浮躁和不满。
疯子对暴力一事都不成说是擅长了，那简直就是热爱。
平时看在驯兽师的面子上，他在公会里都尽量忍着，只有在这个时候，心口的暴力因子偶尔会把持不住，叫嚣着要见血来折腾个痛快。
驯兽师有的时候能拦住，有的时候不能。
毕竟他对疯子大多情况下是舍不得下手的。
可霍阎能。
他和疯子只要打起来那就是日月无光，别的人哪怕想吃瓜也得先掂量一下自己会不会被误伤。
所以，有时候霍阎会帮着驯兽师去辖制疯子的行动，因此会晚一些也是正常的。
沈漠之问道：“那你有见到睡神吗？”
睡神跟他们是同时被传送出来的，又是经常玩在一起的人，这会儿沈漠之一直在传送点外面，也没见睡神被传送出来：“难道是去别的传送点了？”
也不应当啊……
睡神工作和刷副本游戏的时候常常忙到日夜颠倒，认真起来那就是几天几夜不睡的主。
一旦从工作和副本的状态中脱离开来，那必然就要睡得昏天暗地不知人事的。
正因为公会里面就有可以提供休息的场所，所以这里也成了睡神离开副本后的首选传送点。
总归他是不可能撑到从游戏中心离开再回家休息的。
距离又远，消耗的时间又长。
霍阎想了想，还真没见到睡神在哪儿，不过睡神这人很聪明，真有事儿的话也不会自己一个人硬抗：“我光脑上飞讯问一下，如果他看见了，应该会回复的。”
沈漠之想了想也只能暂时同意，顺便自己也在光脑上问了睡神一嘴。
睡神自然看见了这两条飞讯。
他现在没有心情回复。
他看着自己的光脑陷入了沉思。
刚才光脑屏幕上跑过条一闪而过的马赛克，这种东西按理来说是不应该出现在他的光脑上的……
难道他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为什么他自己没有印象？
沈漠之跟霍阎说，明天苏常要来家里蹭饭，一会儿两个人回家可以买点菜备着。
“你想吃什么？”沈漠之问霍阎。
霍阎不挑食，但是更喜欢口味相对重一点的菜：“毛血旺？”
沈漠之戳了戳他梆硬的腱子肉：“选一点口味淡些的，你不是不知道苏常，人菜瘾大，明明不能吃辣但是又按不住他想吃的心。”
上次吃饭，就一份麻辣小龙虾，苏常几乎是一边哭着一边往嘴里塞小龙虾的。
第二天就紧急约了肛肠科的智能医生去家里问诊。
简直不要太惨。
霍阎对于明天吃什么的意见并不大，他将沈漠之半个人都划拉到自己的怀里，指着自己的肚子：“在考虑到你朋友的胃口之前，我们是不是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饱？”
沈漠之靠在他怀里看他：“手擀面？”
霍阎：“那敢情好！老地方？”
“嗯！”
在游戏中心附近有一家两人常去的面馆。
面馆老板做面条的手艺一绝，就是价格不便宜，一般人轻易吃不起。
两个人算是面馆里的常客，给老板贡献了不少的由币收入。
对此，面馆老板表示：买再多也便宜不了一点，擀面很累，请爱护手艺人，最好再捐个三五十万的来花一花。
在这个城市里，每条路其实都差不多危险。
在个别情况下，大路的死亡率可能比走小路都要高一些，说不定就会被卷进什么群架里去。
沈漠之和霍阎为了省事，选择了走小路。
近一些，也相对安全一点。
十分钟后，沈漠之第三次将手里最新型号的枪顶在来打劫的人脑袋上，颇为无奈的对霍阎道：“咱们今天是不是运气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