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丹篇10

  “枫丹旅行的话,露景泉的冰风组曲不可错过哦。”老管家殷勤建议。

  “谢谢,我们待会儿去参观。”多托雷含笑。

  第一眼,陌生人总会对多托雷心生好感。

  若不知道他的所为,而他也愿意耐下心来欺骗的话。且不说他摘下面具后的极好外表,但论举止,即使风俗不同的异国人也能看出十足的贵族气质,自然不做作,声音又磁性好听。

  声色俱佳这种词或许不恰当。

  总之,经验也算老道的老管家仅交谈了几句,就欢欢喜喜将他迎进门。

  钟离不清楚这位怎么会找过来。

  想尽快离开家说。

  “等等钟离,大人又忘东西了。露景泉往西不远,就是歌剧院,麻烦捎带送一下。”老管家递来牛皮纸袋的同时,习惯性地加了几张大额纸钞,知道这位从来没钱,钟离也很自然地接过来。

  多托雷不动声色地注视着。

  老管家转向客人:“多托雷先生,欧庇克莱歌剧院非常出名,据说所有知名建筑师都会前去观摩,您也参观参观。”

  “当然,枫丹的建筑堪比枫丹的音乐,无处不美轮美奂。”

  成功地让管家笑眯了眼。

  多托雷戴上帽子,优雅道别,与钟离走入雪中。

  “你找我做什么?”钟离单刀直入。

  “无聊啊。”

  “即使执行官也有无所事事的时候。与其坐在海边,枯等打捞上来的宝藏,不如随处逛一逛,就想起了你。”

  信他才见鬼。

  “别绕弯子了,到底找我干吗?”

  “我对你很感兴趣。”

  这种老狐狸到底有没有实话啊,公子达达利亚在这样的人精堆里,真不会受欺负吗?

  钟离直接说:“是吗,我对你没什么任何兴趣,到此为止吧。”

  “实话说,你倾听的样子让我很有成就感。”

  “什么?”

  “很少有人认真听我说话了,我说的认真不是态度,而是指内容。”前往白露区的巡轨船到站了,多托雷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跟着钟离上了船,坐下后继续说,“我要在枫丹呆三天,可以充当我的旅伴吗。费用的话,你随便开。”

  多托雷见他瞪大眼睛,以为自己猜对了,目光悠了一圈,意味深长:“你知道我是愚人众的执行官。我给的,绝对比枫丹的审判官要多,多得多。”

  这家伙想干什么。

  钟离翻白眼:“给你个建议,去公告牌贴招伴gg,那个比较灵,比较快。”

  欧庇克莱歌剧院。

  如去年一样,外边贴满各式各样的宣传海报,歌剧、话剧、魔术和演唱会等,这里是审判圣地,也是演艺圣地。

  护卫见到钟离,喜出望外:“咦你回来啦,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啊,你升职了呀。”

  “是运气。”护卫拍了拍肩章,憨笑,“原来的队长调去逐影庭了,原来的副队长升队长了,我就捡了个漏。”

  “恭喜,那我先进去啦。”

  不久庭审结束。

  水神芙宁娜及其护卫队群星拱月地走过去,几分钟后那维莱特才出来,意外地很冷漠。

  “审判官大人你需要一个助理了。”钟离递过手提袋。

  “多谢。”语气也冷。

  钟离猜庭审不顺利,可刚才走过去的那些人都挺高兴,应该是大快人心的「案件剧情」吧。

  “我走啦。”钟离不擅处理冷场面。

  “你要去哪儿,那个执行官,不是能深交的人。”那维莱特直截了当,“他在不同国家做过的那些事,我都有详细的在案记录——具体干了什么,作为人类的你不会想知道。”

  说罢,那维莱特瞥一眼白雪皑皑的远山。钟离是人形,又不能动用神力,看不到那么远,他从当下语境猜,毛领大衣的多托雷执行官可能正拿望远的工具观测这一边。

  “我和他没有交情,昨天才认识。”钟离很冤枉。

  “那今天怎么还在一起?”

  “他来找我的。”钟离嘟囔。

  那维莱特的神色缓和了下来,嘴角慢慢逸出笑:“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抱歉。作为邦交国,愚人众在枫丹境内不犯法,我就没理由驱逐。别担心,你留在我身边,他自然就不会来打扰了。”

  “哦,他只在枫丹呆三天。”

  那维莱特倾身过来,以微妙的姿势挡住某个方向,闲聊几句后邀请说:“一起去沫芒宫吗?闲着无事,可以一起看看案件之类,就像以前一样。”

  沫芒宫。

  这一天过得很充实。

  钟离一开始还端端地坐着看,越到后边,他开始侧着看,歪着眼看,翘着大长腿看。那维莱特大部分时间站在窗台边,看他千姿百态,放下卷宗出去一趟。很快,捎了一个长长的抱枕回来,让钟离抱着看。

  雪霁天晴,照亮大半个房间。

  钟离将下巴搁在抱枕上,翻阅离奇的案件,看得入迷。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就请教旁边的审判官大人,那维莱特俯身细看,解答得特别详细。窗帘大大地拉开,那维莱特也会偶尔瞄向窗外,冷哼一声。

  “明天你也来吧。”那维莱特说。

  “好啊。”钟离欣然答应,在海底神之心收集齐数据之前,有事消遣也不错。

  其后。

  没庭审时钟离就呆在沫芒宫,有庭审时就在歌剧院。

  总之,他跟那维莱特寸步不离。以至于,熟络后的复律官们都怂恿他参加明年的考核,争取入职执律庭。那维莱特闻言,安排给他之前的考核标准和考试文件等相关资料,还想请专人辅导,钟离啼笑皆非连忙拒绝。

  有一天听见复律官讨论:“最近发生的几场小骚乱,是愚人众干的吗?”

  “不清楚,那维莱特大人亲自调查。”

  钟离凑过去问怎么回事,得知,至冬外交官先是给枫丹找了点麻烦,被那维莱特利落地解决了。这两天,枫丹廷发生了一些小骚乱,有人目睹过愚人众的身影,那维莱特亲自去处理。

  这几天,钟离唯一接触的仅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不说,他就等于呆在信息茧房只知道看案件。

  等最高审判官回来,钟离询问怎么回事。那维莱特脱下华丽繁复的制服,洗手,轻松地笑:“别信那些谣言和小道消息,什么也不会发生,我给了始作俑者一点小小的教训。”

  这么过了几天。

  想着神之心的数据也收集得差不多了。

  得去海沫村回收。

  不想让那维莱特知道,以「想睡个懒觉,下午去沫芒宫找你」的借口骗过去了。由于那维莱特的强大能力,怕被察觉,钟离尽量不使用神力,也越来越习惯以人形活动。穿潜水服,潜到海沫村,见到美露莘们忙忙碌碌。

  他找到地方,先解除神力禁锢,将神之心取下来。

  顺利得一如既往。

  浮上水面。

  傻了。

  多托雷站在水岸边凝视,听见水声,转过身,摘下面具,露出俊挺的脸,显然等待已久。钟离无语,阴魂不散的家伙,不是说只在枫丹呆三天吗。

  “又见面了。”

  “嗯。”

  “形影不离,你是那维莱特养的小情人吗?”多托雷挑起笑。

  这位一定有什么目的吧,钟离略一沉思,好似明白了。在这个时间段,至冬女皇命令执行官们搜集七颗神之心。因此,多托雷盯上了他——手里的神之心。

  呵,钟离可不会让他得逞。

  得知目的。

  立刻就从容了。

  钟离慢悠悠地脱下潜水服,拂了拂头发,直切主题问他的目的。

  “目的?”

  “执行官大人不会无故跟踪我吧,不妨直说吧。”钟离胸有成竹,自己手里的神之心,就别指望了。

  “直说吗?”

  多托雷起身,走到身边,递过来一张小卡片。

  钟离接过来一看,愣住了。

  “这是我年轻时画的画。”

  “画得、不错。”

  “为了画出当时的情境,学了不短的时间,受到画家老师极力推崇,甚至建议我在艺术上深造。”多托雷莞尔。

  画是雨夜,画中人蹲下,凝视着画片外的人。

  是躺在水洼中的视角。

  显然,这画的主角正是钟离。某条时间线的雨夜,他与多托雷相遇。可是,彼时钟离已清除多托雷的记忆,而且,与现在是不同的时间线啊——怎么多托雷会记得。

  混乱了。

  充满无法解释的疑惑。

  “这个人是我吗?”钟离装傻。

  “想知道?”

  “那边有个露天咖啡馆,喝一杯如何?”多托雷依旧喜欢喝咖啡。

  被悬念吊着,钟离只得答应,又不想屈服,在隔壁奶茶店要了一杯奶茶,叛逆地咬着吸管,催促快讲。多托雷吊足了胃口,才风轻云淡地说起旧事。

  从获得神之眼开始。

  他偶尔会梦见这雨夜情境,有人踩着雨走近他。一开始,也无所谓,梦多了,熟悉了,就想画下来。画下来后,也没有刻意去看,偶尔瞥一眼画。然而,岁月织网,渐渐地就跟梦中人结上了蛛丝羁绊。

  浑然不觉的自我攻略下。

  成了旧日朋友。

  多托雷很清醒,知道这不是真实,只是神之眼附送的旧梦而已。也见过长相类似的人,很快就排除了。

  直至某一天,从议事厅出来,注意到一束目光投向一旁的公子达达利亚。而惊鸿一瞥的目光主人,神似梦中人。

  追出去已没有踪影。

  向公子求证,是否是其爱慕者。公子看着画片嘴角抽搐:“看上去有点像钟离先生,但他才不会偷偷来看我。”随后奔去见公子口中的人,很失望,长得有几分像,神情完全不像。

  自嘲为什么和梦纠结。

  没想到,会重逢在枫丹。当钟离从海里钻出来,脱下潜水服露出脸的一瞬,多托雷震惊了。天底下相似的脸很多,别自寻失望了。这样自嘲,却无法自控地追过去认识,才一开口,就更确定这位是雨夜的那个人。

  钟离意识到。

  神之眼是关键点。

  那条时间线,多托雷用神之眼监控过钟离。后来,钟离察觉,清除了他所有记忆,给神之眼也加上了岩之印。

  可多托雷梦见了。

  难道说,不同的时间线,神之眼竟是相通的吗?

  “我能看看你的神之眼吗?”钟离大为好奇。

  多托雷克制着,好半天才咬着牙说:“我说了大半天,你就只好奇神之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