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丹篇9

  那维莱特快步进来。

  他的手里还握一宗案卷,指节用力,劈头就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上次去了哪里?”

  “回……璃月了。”

  “撒谎。”

  沙漠就不是去往璃月的方向。

  撒谎不是钟离擅长,又不想坦白事实,只能沉默。

  咖啡店员走过来。

  “请问您,啊呀,维莱特大人,您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店员兴奋地说着、毫不见外地介入,“今天没有庭审吗?”那维莱特手闻言,手一动,将案宗背到身后。

  不巧,有庭审。突然宣布暂时休庭的最高审判官大人随即消失,众人哗然,连水神都震惊了,一向恪尽职守的那维莱特从未这样突然消失过。

  那维莱特朝着店员微一点头:“抱歉,有点急事。”

  说完拽着钟离出来。

  室外,白雪乱飞。

  那维莱特用了点劲握了握,才松开,神情越发冷冽,山雨欲来风满楼。钟离收回手,腕上一圈红,微妙的感觉涌上。他不想加深羁绊,交往越多,渊源越深,越容易洞察自己的秘密,虽然能用失忆令其忘却。

  那维莱特不是人类,力量强大,不可能对他使用大记忆清除术。

  “回来为什么不先来找我?”

  见他迟疑,那维莱特的语气陡然冽厉:“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跟你喝咖啡那位,我没猜错的话,是愚人众执行官第二席-博士吧,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随着质问那维莱特身上的强大威压漫溢而出,钟离被一刺激,神力控制不住要溢出。

  后撤一步本能远离。

  “呵,最高审判官大人。”

  突然的声音响起,博士多托雷不知为何折回来了。

  “看来,您对我颇有成见啊。我在枫丹,可没有介入过任何令人不快的案件。”多托雷慢悠悠地停在两人中间,形成一个三角,“我和钟离是旧日相识,一起喝杯咖啡,应该不违反枫丹的律法吧。”

  无论如何,神力是稳住了。

  钟离暗松了口气。

  审判官紧盯他的每一个表情,克制了下情绪:“钟离,你先跟我去歌剧院。庭审结束,我们慢慢聊。”

  多托雷笑了:“可是,钟离和我约好去潜水。”

  静默。

  像暗夜撕扯。

  在那维莱特的迫视下,钟离开口:“抱歉,审判官大人,下次——”糟了擅自约定什么下次。

  “你确定不跟我走?”

  那维莱特攥紧卷宗,指节因用力而微颤,眼尾上挑泛红。钟离从即将爆发的生气中,忽然抿出了一丝伤心和异样情绪。

  “庭审后,你有时间吗?”钟离脱口而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对方的神情缓和又带着期待,钟离硬着头皮:“我潜水完,在歌剧院门口等你,祝庭审顺利。”

  “……好,到时见。”

  那维莱特转身之际散出水丝,化作雪花,从钟离的脸颊落在衣裳。钟离假装普通人一样看不见,任由透明的跟踪雪丝散在风衣上。望着背影消失,钟离松了口气,脑子终于有空思考了。

  “呵。”多托雷哼笑,“你害怕他吗?”

  这人什么理解力。

  钟离问他怎么回来了。

  “我可从没离开过。如果不愿意面对他,我能给你庇护。”多托雷意味深长地说。

  “不用。”

  “走吧潜水去。”多托雷嘴角噙笑。

  开什么玩笑。

  走出咖啡街,多托雷提了提深蓝手套,利落道别。

  钟离拉起风衣的帽子,在纷飞雪里,走向巡轨船方向,他是很信守契约的。而且,他改变了想法。之前想避开那维莱特,是怕加深牵绊。人算不如天算,那维莱特堵过来了。破罐子破摔吧,等海底的数据收集完毕,直接放他家去,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与此同时。

  水神看到一直肃穆的那维莱特意味不明地笑了。

  雪席卷而来。

  将钟离裹成雪人。

  在观众们鱼贯而出后,那维莱特最后走出来,一如既往的冷静,带燕尾的湛蓝制服看上去庄严又飘逸,狂风裹挟雪,扑了他一身。

  “抱歉。”那维莱特郑重地道歉。

  “啊?”

  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道歉,钟离抖雪的手停下,将风衣帽子往后一掀,疑惑地笑。那维莱特上前,拍了拍风衣收回雪丝,在空中捻成虚无。钟离一喜,刚才还苦恼怎么处理呢,魔神可不容忍非自己的东西留在自己身上。

  “我用水丝,一种你看不见的东西跟踪了你。无论我的本意如何,都冒犯了你,抱歉,以后不会了。”

  “啊?”

  钟离装傻地笑。

  “刚才在咖啡厅,我的反应过激了。我只是难以相信你回来了,心情太激动。你有一切自由,说或者不说,你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而我也没有质问你的权力。抱歉,请别介意。”

  “哈,你别总是抱歉。”

  “我不会再问,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在那之前,好好享受枫丹的旅行。”

  欣喜像春川水慢慢涨上来,不知不觉充盈于心。穿越时间线难免单调,幸好总能遇上各种各样的人,啊,想那么多干嘛,此时相逢此时欢喜,就够了。以今日审理案件为话题聊起来,两人走入雪中,仿佛回到了去年这时候。

  管家很高兴。

  直说还以为再遇不上了。

  那个卧室保持得跟一年前一样,或者说,所有一切都和一年前没有太大变化。

  晚餐美妙。

  额外安排了红酒。

  那维莱特一身轻软的休闲衣,端着酒杯,半靠在桌边,打开话匣子,聊了很多。聊枫丹,聊沫芒宫,聊不靠谱的地摊小报,但他信守承诺,只字不提钟离仓促离开的事。

  这种感觉真好。

  包容也好,心照不宣也好,都让人放松。

  在懒懒阳光和软软的被子中醒来,迷迷蒙蒙起身,钟离披着睡衣洗漱。管家忙碌着,将过于丰盛的早餐放到餐桌上,大着嗓门说:“钟离,看看谁来看你了?”

  诶?谁来了?

  钟离撩眼,看一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早上好,钟离。”多托雷移下报纸露出玩味的笑容,“我还以为你跟最高审判官大人关系很差呢,没想到,完全跟回家一样嘛,似乎可以理解昨天他的态度了。”

  ”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