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载酒行【完结】>第136章 故人

  “你是沈家的姑娘。”陆远说着,努力地保持着镇定。他微微侧头看了看沈瑾白,却又道:“未曾想,你竟如此执迷不悟。我奉劝你早些放下手中的剑离开这里,不然,若我外边的守卫冲进来,你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执迷不悟?”沈瑾白觉得可笑,“现在是你死到临头。”

  紫镜在一旁冷笑道:“我都查探过了,外边可没什么人。”说着,她走了过去,把那刚刚醒来但一脸惊恐不知所措的女子迷晕了。只是她看着那女子面容,却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又收回了神,只盯着陆远看。

  “怎么可能?”陆远却并不相信她们的话,他想了想,又威胁着沈瑾白,“沈姑娘,我对你也算知根知底,先前你表哥的事,我们可以按下不表。可你如今却又要闹大……你不想连累你的家人吧?”

  沈瑾白根本不吃他这套:“究竟是谁比较害怕事情被捅出去呢?我是不怕的,我恨不得天下立刻便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让全天下人看清你们的嘴脸。陆大人,你怕吗?”

  “你……”

  “我如今只问你一句话,”陆远刚要说话,沈瑾白便打断了他,“我表哥和文书在哪?我只问你五次,你若不答,我便断你一条腿,腿断尽了,便断手,手断尽了,便断头。”

  她说着,又想起了那夜看到的襄宜谷人的惨状。石从风用这种手段来折磨襄宜谷人问出了文书的下落,如今她并不介意用同样的办法问出陈广峻和文书的下落。

  陆远却并没有答话,他只是努力做出威严的模样,道:“沈姑娘,你可想清楚,你和我儿可是有亲事的,你是我未过门的儿媳,如今这样对长辈,可是不太尊敬吧?”

  “你以为我在意这门婚事?”沈瑾白冷冷地问着。

  “你以为我在意?”陆远反问,他说着,又是一副嫌弃的表情,“若非阿惟一直求我不要退亲,我早给他寻一门更安稳的婚事了。你一个孤女,又跟着你表哥走南闯北,性子都野了,实在是不适合嫁入陆家。”

  沈瑾白听了这话,不由得冷笑一声。紫镜听了,也摇了摇头,道:“萧楚当年是怎么选中的你?死到临头了还口出狂言。”

  “萧楚?”陆远听了,立马睁大了眼睛,“你认识她?”

  “不认识。”紫镜十分敷衍地回答着。

  沈瑾白听着,不由得又看了陆远一眼,仔细地瞧了瞧,还好萧非长得并不像她这个爹。但沈瑾白现在也是有些担心的,但并非什么陈年往事,她现在的疑虑越来越重:陆远以为外边有守卫,才敢在这里安心玩乐,可为什么她们进来,除了这小楼里的侍从丫鬟,她们谁都没见到呢?

  她不由得有些着急了,那剑直接贴上了陆远的脖子,微微划出了一道血痕来。“说,”沈瑾白凶狠地问着,“我表哥在哪?”

  “你表哥?”陆远觉得可笑,“我怎么知道他在哪?他意图行刺天子又畏罪潜逃,你寻不到人,反而来找我?”

  “你别装,”沈瑾白揪起了陆远的领子,她不能再等了,“你若再不回答,我便断了你一条腿,我说到做到!”

  陆远却微微愣了一下:“你这么肯定他在我这?”他说着,垂眸沉思一瞬,眼神却瞬间凌厉起来,可在刹那的凌厉之后,他却又苦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沈瑾白问。

  “笑什么?”陆远叹了口气,“我笑什么,我猜,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沈瑾白越听越觉得奇怪,刚要再问,紫镜却警觉了起来。“有人来了,”紫镜说着,提着剑走到了窗边,谨慎地向外张望着,“大概十几个。”

  紫镜说罢,沈瑾白也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她忙看向陆远,问:“这是怎么回事?”

  陆远却只是摇头苦笑,并没有说什么。沈瑾白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中焦急,只听紫镜似有些发怔地道了一句:“怎么会……怎么是……”

  萧非在不远处的酒楼里向外眺望,宫袖就立在她身后,明袖则去外边查探去了。

  距离有点远,夜也深了,一切都是朦胧模糊的,但萧非还是努力地张望着。只是她焦急地等了半日,那里却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正当她有些泄气的时候,宫袖却眼睛一亮:“主人,有人进去了。”

  “什么人?”萧非立马提起了精神,向那边看着,可夜色深沉,她却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约看见有几个人影立在门口,又有几个人走进了那院落。

  “奴婢也看不真切,”宫袖回答着,“但人应该不会太多,不然动静会很大。”

  两人正说着话,明袖却突然回来了,紧张地回禀着萧非:“主人,翡翠馆里进了人,是陆惟。他身边跟了十个侍从守在门口,自己则推着一个女子进去了。”

  “推着?”萧非问。

  “是推着,”明袖说,“那女子似是残疾,不能走路。”

  萧非想了想,又问明袖:“你除此之外,没有发现别的异常吗?”

  明袖如实答道:“并没有发现。这一路上,安安静静的,没发现有别人的踪迹,也没有人暗箭伤我。我还和季公子打了个照面,他也说没发现任何人。这条路上似是被清空了一般,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

  “清空了一般?”

  “是的,”明袖答道,“听白天来查探的人来说,这里地处繁华,平日里很是热闹,鱼龙混杂的。可如今入了夜,却如此安静,实在是诡异。”

  宫袖听了,便问道:“主人,我们怎么办?”她实在是担心萧非,谁也不知道陆惟在耍什么鬼心眼。

  萧非听了明袖的话,想了一想,索性豁出去了:“我们去会会他。”

  “主人,”宫袖大惊,连忙拦在萧非身前,劝道,“主人三思!”

  萧非却胸有成竹,她看向了窗外,望着翡翠馆的方向。“我那混账哥哥都敢单枪匹马地来这里,我又有什么不敢的?翡翠馆里至今悄无声息,半点打斗的迹象都没有,小白和师父他们又连个信号都没有发……以她们的本事,若真是中了陷阱,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我们一定要去看看,才好放心。”

  她说着,转头便走。两个袖袖见拦不住她,只好跟上去了。

  沈瑾白挟持着陆远从小楼上走了下来,紫镜就提着剑跟在一旁,谨慎地观察着。两人实在摸不清陆惟究竟想做什么,再加上紫镜又看见了面前的这个女子……她更拿不准了。

  不过这周围除了新跟着陆惟来的护卫以外,还真是没有旁人。莫非是陆惟调走了护卫?

  陆惟推着那轮椅上的女子走到了楼下园子里,远远地看着两人,不由得一笑。“瑾白,你是担心我设下陷阱吗?”陆惟笑着问着,根本没看陆远一眼,“你放心,这里所有的守卫都被我调走了,我的那些护卫也只跟来了十个而已。今夜,我并不想伤及人命。”

  “把我表哥交出来,”沈瑾白威胁着,“不然我便杀了你爹。”

  陆惟听了沈瑾白威胁的话语,却笑了。他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衣袖,又立在轮椅旁边,对沈瑾白道:“求之不得。”

  沈瑾白听了这话,不由得有些诧异。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实在不像是陆惟说出口的。

  “你这孽子!”陆远被气得破口大骂,“我是你爹!”

  “你也好意思说这话,”陆惟轻笑着说,又道,“放心吧,你死不了的。”

  陆惟说着,又看向沈瑾白,道:“瑾白,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会用我爹来威胁我。我以为,京城人人皆知,我家一地的鸡毛蒜皮呢。”

  沈瑾白只是盯着陆惟,一句话都没说。她这才忆起,从前也听陈广峻说起过陆家的事,具体是什么事都忘了,总之就是陆家家宅不宁。可她依旧不明白,陆远陆惟毕竟是父子,怎么陆惟如此看起来是如此的冷漠无情?

  沈瑾白正想着,却忽听陆远痛呼一声,然后嘴里又喷出了一口血来。沈瑾白一惊,连忙松手,任由着陆远摔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他中了毒,”紫镜说着,蹲下来把了下脉,又抬头看向陆惟,“是襄宜谷的毒。他服下应当有些时候了,此时才发作。”

  她说着,站起身来,对沈瑾白道:“不是我下的。”

  沈瑾白闻言,忙看向陆惟。她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干脆把这念头说了出来:“你下的毒?”

  陆惟只是背过手去,看着沈瑾白,微笑着问道:“这答案重要吗?”

  “果真是你,”沈瑾白惊讶不已,又问,“为什么?”

  “为表诚心而已,”陆惟说,“他犯下了这么多错事,让你们有了这样大的损失。今夜我调离所有护卫又给他下了毒,让他本分地待在这里,给你们报仇的机会。”

  “谁信你这鬼话!”沈瑾白骂道。

  陆惟轻轻叹了口气:“瑾白,有些事情,也不是我想做的,我也是被逼无奈。”又道:“今夜,我们真的只是想找你们说说话,可担心你们不相信我们的诚意,只好出此下策。我爹现在就在你们手上,谈话结束之前,若我们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你们大可以拿他出气。让他做个人质,我们也能聊得开心些。”

  沈瑾白冷笑一声:“你倒还真是大方,亲爹都能拱手奉上。”

  沈瑾白话音刚落,目光却被另一处吸引了。她看见两个袖袖带着萧非翻墙进来了。紫镜见状,不禁也神色一变,又瞟了两眼轮椅上的女子。可轮椅上的女子却只是低垂着眼,谁都不看。

  “奇怪,”紫镜心想,“太奇怪了。”

  陆惟看见沈瑾白的目光不对,不禁回头看去,这一看,他不由得一笑:“呵,原来是我妹妹啊,可算等到你了。上次见面不知道你便是我妹妹,没能好好聊几句,如今却有的聊了。”

  “是啊,是有的聊,”萧非没好气地说着,走到沈瑾白身边,她看着陆惟,又看了看陆远,“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何一直针对我,连弑父的机会都不让给我?你是不是太贪了?”

  沈瑾白担心地抓住了萧非的袖子,小声地问着:“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

  “这里并不危险,”萧非答道,“我这位神通广大的哥哥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清空了一整条街,又只带了十几个人便来了这里。袖袖已查探过了,如今这里怕是整个京城最安全的地方了。也不知我这好哥哥究竟想做什么。”

  “也不想做什么,找机会说说话罢了,”陆惟却只是微笑地回答着萧非方才的问题,“你说我抢了你弑父的机会,可你也抢了我未过门的妻子,你我也算扯平了。而说起弑父……”

  陆惟顿了顿,又看向了地上的陆远,接着道:“我只是毒晕了他而已,他这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再者说,他为官多年无恶不作,我如今也算是为民除害吧?”

  陆惟说着,在那一瞬间的愤恨后又露出了他那得体的微笑。沈瑾白只觉得可笑:“你也没比他强,你们父子俩,一丘之貉!”

  “是吗,”陆惟微笑着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我也做下了些脏事,没资格指责他。但我的确和他不一样,等你嫁给我,你便知道了。”

  萧非看了这微笑却觉得一阵恶心,她现在只想知道陆惟今夜究竟是想做什么,别的她什么都不想知道。于是,她不耐烦地道了一句:“行了,直说吧,你今夜诱我们来此,究竟是想做什么?”

  可不曾想,陆惟还没开口,轮椅上的女子却开口了。她先是发出一声不屑地轻笑,又道了一句:“你和你娘说话的语气还真是一模一样。”

  萧非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只见这女子又开了口:“紫镜师姐,好久不见。一别十数年,我本以为久别重逢,你会更激动些的。”

  萧非听了,连忙看向紫镜。只见紫镜神情凝重:“我只是没想到,你还活着……阳茗,萧楚当日和我们说,你死了。”

  听见阳茗这个名字,在场的几个人都是一惊。沈瑾白和萧非对视一眼,两人都是疑惑不解。

  “阳茗,”萧非说着,看向了紫镜,“大师父,我记得你同我说过,阳茗被我娘亲手处死,尸骨无存。”

  “你娘的确是这么说的。”紫镜说着,只盯着面前轮椅上的女子。阳茗却依旧只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眼睛都不抬。或者说,她抬眼也没什么用,看起来,她已是个盲人了。

  “尸骨无存,”阳茗笑了笑,“原来她是这么和你们说的。”

  “我原来一直疑惑,陆惟是怎么知道襄宜谷的诸多隐秘,今日见了你,方才恍然大悟,”紫镜说着,看了陆惟一眼,又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何留在了陆府?又为何要处处针对襄宜谷?”

  阳茗冷笑一声:“我针对襄宜谷?”她说着,指了指自己,又对紫镜道:“你看我,如今已是个废人,眼盲又瘫痪……这可都是拜襄宜谷所赐。依我看,是襄宜谷针对我还差不多。”

  陆惟见阳茗情绪激动起来,忙蹲了下来,劝道:“姨娘,莫要动怒,动怒伤身。”

  “姨娘?”萧非听着这称呼,觉得奇怪,“这不是用来称呼自己父亲小妾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