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载酒行【完结】>第104章 宣泄

  原来,沈瑾白被那一个噩梦搅扰得怎样都睡不着觉,只好起床洗漱,在天微微亮时就出了门。她需要做一些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再没心思去想萧非。

  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她便在这空荡的大街上游荡着、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天终于亮了起来,街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卖包子的铺子开了张,热气腾腾的包子出了笼,喷香扑鼻。沈瑾白便到了包子铺前,买了几个包子,坐在店铺里吃起了早餐。

  “姑娘,你这起得真早,”时候还早,包子铺里也没什么人,那包子铺的老板便过来同她聊天,“看你不像本地人,来这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找人。”沈瑾白只回答了两个字,便又咬了那包子一口。出门这么久了,她还是不喜欢和不认识的人闲聊,一点儿没变。

  “找什么人呀?不如说来听听,我在这里见过的人多了,说不定能帮到你。”那老板说着,坐在了沈瑾白面前。

  沈瑾白仔细打量了一下这老板,见他脸上没痣,便道:“找一个男子,三十出头,脖子后有一块青色胎记,左脸有一颗痣,家境一般,大约半年前来到此地。你可曾见过?”

  那老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笑着反问:“这男子是姑娘的什么人啊?”

  沈瑾白看了这老板一眼,便知他想到哪里去了。于是,她毫不客气十分冷漠地回了一句:“你只需回答我见没见过,不必问东问西的。”

  这老板见她脾气不好惹,身后还背着一把剑,便也没再敢说笑了。他如实回答道:“这我倒没见过。”又道:“姑娘,我们徽州来往商人很多,很多人来了有走了,每天都有许多生客,你若是只凭这些消息来找人,怕是难找。可还有什么别的信息吗?”

  沈瑾白摇了摇头:“没了。”

  那老板叹了口气,道:“这可难了。”想了想,又对沈瑾白道:“不过姑娘,你可知道北斗庄?”

  北斗庄?如今,沈瑾白一听见这三个字,便会想起她被萧非利用一事,气不打一处来。

  “听过。”她没好气地回答着。

  只听那老板又道:“北斗庄可是本地有名的大户,家有良田万顷不说,还善于经商。听说还有不少外地来的人在这里过不下去,就去投奔北斗庄的。北斗庄不缺钱,便常常救济他们,在城外东边三十里的地方建了个园子,专门收留这些人,给他们活计。姑娘,你不如去那里问一问,若那人如你所说家境一般,说不定还真在那里讨生活呢。”

  “哦?”沈瑾白听了,留了个心。她从来不知北斗庄竟然还会接济流民,说不定去北斗庄那寻一遭还真的会有收获。

  那老板一边忙活着,一边对沈瑾白道:“只是,北斗庄护短,只要有人前去投奔北斗庄,庄里必然会庇护那人。北斗庄家大业大的,想庇护个人还是很容易,如此一来,便被许多逃犯钻了空子。我听说啊,如今,那园子被称作是‘逃犯窝’也不为过。”

  “如此吗?”沈瑾白问着,心里却更加确定了几分。若他们要找的人知道自己有罪在身,只怕也会潜藏在那里吧?

  可她偏偏和北斗庄结下了仇怨。

  想及此处,沈瑾白不由得更生气了几分。她几下就把剩下的包子塞进了嘴里,又喝了一口茶,这才撂出钱来,然后起身便要走。

  “我和北斗庄有过节,若我直接去找,只怕又会生出祸事来。我虽不怕事,可如今也不能再给表哥他们找麻烦了。还有……”沈瑾白想着,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一事,不禁握住了拳头、停住了脚步。

  “不能问、不能问……”她极力忍耐着,在心里劝告着自己。可如何想和如何做却是两回事,她心里这般想着,却忍不住转头又向这老板走去。

  那老板见她走了两步便停在原地不动,又忽而转头向自己走来,不由得有些奇怪,便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这里了?”

  沈瑾白走到这老板面前,问了一句:“北斗庄中的华家庄在何处?”

  她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一句的。她当日急切地想找到华鹰,是因为华鹰抽了萧非两鞭子,她想要去报仇。可如今她和萧非半点关系都没有,她又何必管她?

  只可惜,她心里虽然明白这些道理,却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老板想了想,答道:“华家庄……应该从北门出去近一些。唉,我也不太清楚,北斗七庄地盘可大着呢,城外一大片地都是他们的,只是外人从没进去过,我们这些人能进的只有方才那专门接济流民的园子。姑娘,你出城,随便找个乡下人问路,他们应当比我清楚。”

  “好。”沈瑾白应了一句,然后转头便走。这一次她没有回头,还是气冲冲地走得极快。她越想越生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特意打听了华家庄的所在,她不该打听华家庄的所在的。

  “你还在想她吗?你怎么还在挂念着她?”她对自己很失望,在心里不住地埋怨着自己,“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忘了她?这般日日想她,要如何才能断得干净?”

  想着,沈瑾白停住了脚步,对着路边的树狠狠地踹了一脚。树上的枯枝受不了这猛烈的一击,一下子掉下来了好几根。

  可对着树发泄,究竟没什么意思。沈瑾白握紧了拳头,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可这也没什么用,她不仅生萧非的气,对自己也是恨铁不成钢。

  “怎么哪里都有你!怎么就是甩不掉你!”她想着,脑海中的那根本就紧绷的弦越来越紧,无形的压力笼罩着她,让她在自己心中澎湃汹涌的斗争中根本翻不得身。

  “不行,不能这样了。”沈瑾白想着,抬头看向了天空。太阳已经升起,冬日里平和又微弱的阳光一点一点地铺满了大地,街上的人也更多了。

  沈瑾白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终于被她发现了能帮到她的人――一个乞丐。她直奔那乞丐跟前,蹲了下来,问:“此地有没有什么恶霸?”

  那乞丐见她这话问得不明不白,一时间竟不知该怎样回答。沈瑾白见了,便拿出钱来,往这乞丐的碗里一撒,又问:“这地方有没有什么恶霸?”

  那乞丐见钱眼开,连忙回答道:“有的!东街于府的二公子,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没事儿就出来强抢民女,欺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知道有多少人恨着他呢!他上次抢一个姑娘回家时,还踹了我的碗!你瞧瞧,本来就是一个破碗,又被他踹出一条缝来。”那乞丐说着,指了指他的破碗。

  “真的吗?”沈瑾白问。

  “自然是真的,”那乞丐急了,“不信你四处去问问,看看除了他爹娘老子,有谁不恨他的!”

  沈瑾白听了,满意地站起身来,道了一句:“多谢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只留下身后一脸错愕的乞丐。这乞丐看了看碗里的钱,那是他乞讨一个月都不一定能讨来的钱,而他如今只是回答了一个问题,便开张了。

  客栈里,陈广峻见沈瑾白消失不见了,急得在屋里乱转。他一边手忙脚乱地准备钱财兵器,要出门去寻人,一边又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丫头,来了江湖便彻底管不住了!昨日明明说好了两人一组,她偏要自己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了得!”

  蒋沅儿见了,连忙安抚道:“陈公子你别急,沈姑娘说不定只是出去转转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季陵也道:“是啊,她的东西都还在这里,就是剑不在,想来是她自己拿了剑出去。沈姑娘武艺高强,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陈广峻却停了脚步,长叹了一口气,小声念叨了一句,道:“我只怕她和她娘一样,想不开,寻短见。”

  “陈公子,你说什么?”蒋沅儿没听清他的话。

  “没什么,”陈广峻连忙摆了摆手,又道,“只能先麻烦二位陪我一同出去找人了。我这表妹心思难测,谁也不知她还能做出什么事来……辛苦二位了。”

  季陵忙道:“陈兄,你这话就见外了。”

  “是啊,”蒋沅儿附和着,“我们几人之间,也不必这么客套。”

  陈广峻叹了口气:“我只是实在担心她。她从小就性子乖僻,我以前还挺害怕她的。可如今既然出门在外,我是她表哥,自然要照顾好她。上一次一不留神就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这一次……唉。”

  他说着,提着剑就往外走:“不说了,我们先去找人吧。”

  蒋沅儿和季陵对视一眼,也连忙跟在他身后出门了。可三人万万没想到,他们刚走到客栈门口,便看见沈瑾白从远处阔步走来……看起来,她倒是容光焕发、神清气爽。

  “表哥,你们要出门找人吗?”沈瑾白问着,到了跟前。

  “你上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陈广峻见她回来了,急得连忙质问着。蒋沅儿连忙拉住了陈广峻,示意他语气温和些。

  沈瑾白看了看三人,有些疑惑地答道:“我出来打探消息了。”

  “你打探到什么了?”陈广峻问。

  “说来话长,进去慢慢说吧。”沈瑾白说着,竟然笑了一下。然后她便绕开三人,向客栈里走去。

  几人见了她如此不同寻常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吃惊。毕竟前几日,她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就算是昨天她勉强提起了精神去听追捕犯人的事宜,她也是出奇的沉默。怎么今日她又这样神采焕发,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你们,觉不觉得有些蹊跷?”季陵问。

  蒋沅儿看了沈瑾白的背影一眼,又低声回答道:“是有些奇怪。”

  陈广峻也回头看了沈瑾白一眼,忽然瞧见了她鞋跟上隐约有一抹鲜红色。他使劲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

  可正当陈广峻使劲儿眨眼睛的时候,他们又听见了外边大街上传来的喧闹声,似是有人在敲锣打鼓。只听一些人兴高采烈地吆喝着:“快去看啊!东街的于二公子被人倒挂在树上割破了喉咙,死得可惨了!”

  接下来便是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那小子死了?他终于死了!”

  这一连串的欢呼雀跃、敲锣打鼓之声,让几人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人得多招人恨啊,他死了,这么多人敲锣打鼓,比过年还热闹。”季陵惊讶得表情都扭曲了。

  蒋沅儿却笑了:“这倒真是难得一见。”

  陈广峻呆呆地愣了半晌,忽然间明白过来。他咽了口唾沫,又看向了客栈的大门。

  “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