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载酒行【完结】>第103章 徽州

  这一次,陈广峻领到的任务是去徽州抓捕犯人。

  虽然谁也不知道六扇门是如何知晓陈广峻的所在,也不知六扇门究竟是为何要让陈广峻千里迢迢跑去徽州抓人,但这毕竟是六扇门的任务,陈广峻不得不领。于是,几人便又上路前去徽州了。

  紫镜没有和他们一同前去徽州,她要先跟着孟子钟去韶云派祭拜林萋萋,然后去追杀石从风,几人只好分道扬镳。只是紫镜在离开前,对季陵的态度发生了大转弯,从之前的关照转变为颇有几分不屑。季陵知道原因为何,但也只得闭口不言。

  “季陵,你过来。”离开前,紫镜特意把季陵叫去一边说话。那语气很是冷漠不屑,可却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前辈有何事吩咐?”季陵忙跟了过去,问。

  紫镜卸下了自己背上的剑盒,从里面拿出一把剑来,崭新的、未开刃。她把这剑递给季陵,道:“这是她十五岁生辰时,我为她打造的剑,本想着有朝一日或许可以亲自赠给她,可上苍终究还是没能给我这个机会。我本想把这剑带去韶云派,和她同葬,也算是做母亲的一点心意。可如今想来,还是暂且借给你吧。”

  “前辈?”季陵双手捧着那剑,只是疑惑不解。紫镜分明看不上他,怎么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予他?

  冷风吹过。紫镜看向远方,叹了口气,又道:“你别多想,我只是为了我女儿着想,不然,我才不会把这剑给你。我这两日仔细想了,逼着你随我一起报仇或许的确太过苛刻,人总是会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但我又想,你我都没有资格在她这件事上做决定,能做决定的,只有她自己。”

  紫镜说着,又低头看向了季陵手里的剑,苦笑一声:“我从来没有和她相处过,不知她的所思所想所感。但若无意外,你应当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了。我将这把剑给你,便是想让你思考一下,如果是她,她会怎么对待这件事,她会向石从风寻仇吗?你不是在给你做决定,是在以她的意志、为她做决定。”

  季陵捧着那把剑,只觉此剑极重,定然是精钢打造的。他哽咽了一下:“晚辈明白了,晚辈定然做出不辜负她的决定来。”

  紫镜看了,又轻轻抚上那把剑,语气阴狠下来,道:“你最好在我找到石从风前做出决定,不然等我找到石从风,石从风便只有一死。若那时你再想亲手杀了他报仇,可就难了。”

  说罢,紫镜翻身上马,一扬鞭子,走了。

  “前辈保重!”季陵忙道了一句,又恭敬地行了一礼。

  “师兄,我们也走了……你,保重!”孟子钟见紫镜上马走了,虽不愿这么快就同季陵告别,但也不得不上马启程了。

  “你们也是。”季陵说。

  因诸事烦扰,这次一行四人前去徽州时,一路上死气沉沉的,每个人都出奇的沉默。沈瑾白和季陵各怀心事,自然什么都不愿多说;陈广峻也在不断猜测,六扇门究竟是怎样知道的他的行踪;只有蒋沅儿没什么心事,但她见其他三人都沉闷下来,不由得也闭了嘴……有时候,强颜欢笑调动气氛也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而蒋沅儿很显然不喜欢这么做。

  因沈瑾白受伤未愈,因此这一路上她只是坐在车里,一言不发。陈广峻实在是担心沈瑾白,便央求蒋沅儿时常跟在车里看着她、照顾她,蒋沅儿自然是一口应允。可沈瑾白似乎是不领这份情,每次蒋沅儿要给她换药时,她都把身子一扭,道:“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

  蒋沅儿知道,沈瑾白多半是不想让人看到她锁骨下的刺青。那是一朵开得热烈的鲜红的花,蒋沅儿叫不出名字来,但那朵花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辉。蒋沅儿能猜出来,这多半是萧非为她刺上的,不然沈瑾白这样的名门出身的小姐,身上怎么可能有刺青呢?

  沈瑾白的确很在意这刺青――她现在恨不得把这那一块皮扒下来丢掉,把萧非留给她的东西彻底丢开。那小魔头,不仅给了她香囊兵器这样的身外之物,不仅在她心里占据了一大块地方,还在她身上也留下了永远无法消除的痕迹。一想到这里,她便又是气愤、又是感慨。

  “也不知那小魔头现在如何了?”沈瑾白一边给自己换着药,一边想着。

  可一想到那小魔头,她上药的手便不由得一顿,随即便开始止不住地发颤。“怎么又在想她?”她狠狠捏紧了拳头,“怎么又在想她!”

  她不想再想她了,可她偏又止不住地想她。

  “等忙起来就好了,”沈瑾白这样安慰自己,“等我没心思再想她的时候,就好了。”

  赶了半个多月的路,几人终于到了徽州。正是严冬腊月,徽州出奇的冷,几人便又换了几身厚棉衣。沈瑾白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紫镜留下的襄宜谷的药的确有用,她的伤口迅速愈合,只是还留下了一些疤痕没有消掉。

  一进徽州,几人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只是因徽州是北斗庄的地盘,陈广峻恐怕生出不必要的是非来,便特意寻了一家不起眼的寻常客栈住下了。但陈广峻只是解释说:“钱不够了,所以委屈诸位了。”

  沈瑾白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无非是因为她被萧非诓去连破三阵的缘故。只是不曾想,这不仅影响了她自己,还影响了她的同伴,所有人陪着她提心吊胆,在江湖上犹如过街老鼠一般,生怕被抓住喊打。

  那小魔头果真为她惹出了不少事。

  “我们明日便先出去找人吧,”晚饭后,几人聚在陈广峻的房间里,听他说这次的任务,“这次六扇门给我们的任务明晰多了,一个男子,三十出头,中等身材,不会武功,脖子后有青色胎记,左脸有痣,家境一般,所以他衣着打扮可能相对朴素,大概是半年多前流窜至此。”

  “还真是明晰多了,”季陵在一旁的窗子边上靠着,“除了脖子后有青色胎记这一条,剩下的几乎标志满大街的人几乎都能对上号。”

  “可青色胎记这一条也不好办,”蒋沅儿说,“如今天冷了,人人都换了厚衣服,脖子都捂得严严实实,这要怎么找呢?”

  陈广峻叹了口气:“但总比上一次那样只给了个玉佩的线索好吧。”可他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发起牢骚:“六扇门也不知在干什么,发个任务都藏着掖着。就算是机密,可我们这些捕头又不会轻易走漏消息,却连我们都要瞒着。”

  “没有名字吗?”沈瑾白难得地开了口,问着,“长相家境都写了,却只是没有名字?”

  “是啊,没有名字,”陈广峻说着,干脆直接把那纸条放在桌上任他们察看,“什么都有,就是没名字。”

  “看来是存心不想让我们知道他是谁。”沈瑾白说。

  “也没有说这人犯了什么事,”蒋沅儿说着,抬起头来,皱了皱眉,“你们六扇门每次发任务时都这样吗?我从前在九江城时见到的追捕文书,都是会直书犯人所犯之罪的。可上次在岳州,六扇门就没说清李伯犯了什么事,这次又没有说清楚。”

  陈广峻有些惊异:“你认得字?”

  蒋沅儿笑了笑:“我以前怎么说也没干过什么好事,自然也会多同那些犯人打交道。别的字不怎么认得,各类通缉文书、罪状上面的罪名,我还是认得的。你这纸条上,我可是一个熟悉的字都没看见。”

  陈广峻一笑,又道:“等稍稍安定一些,我便教你认字。你这样聪明,肯定很快就能学会的。”说着,他把那纸条又收了起来。

  “那多谢你了,陈公子。”蒋沅儿连忙道谢。

  陈广峻见蒋沅儿看着他笑,微微出神,又忙移开了眼睛。他清了清嗓子,对屋里的人说:“那就这么定了,我们明天出去打探消息……两人一组吧。”陈广峻说着,又看了沈瑾白一眼,道:“表妹,我和你一起。”

  “好。”沈瑾白应了一声,心里不禁有些烦躁。她知道陈广峻是担心她一个人在这徽州城里转会闹出什么事情,可她却也十分讨厌这样被所有人关照的滋味,仿佛她现在是个行动不能自理的人一般。

  “还有事吗?”沈瑾白问,“没事我就去休息了。”

  “没有了,”陈广峻忙道,“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记得喝药换药。”

  “嗯。”沈瑾白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便提着剑起身走了。她回了她自己的屋子里,把门一关,拿出酒囊一连喝了几大口酒,几乎把那酒囊里的酒饮尽,这才去洗漱。

  洗漱之后,她便躺在了床上。她并没有喝药、换药,她只是想尽快入睡。清醒的时候她会满脑子都是那小魔头,那个娇小的身影在她眼前乱窜个不停,让她心烦。

  既然清醒时很痛苦,那便让自己不再清醒。这种时候,酒真是个好东西。

  她想着,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可这一次,她却还是失算了。

  以往她睡得很沉,就算做梦了,醒来之后多半也会忘得一干二净。可这一次,她的梦是如此的清晰。她又梦见了那小魔头,梦见二人仍在襄宜谷,在她的小木屋里。

  她被绑在椅子上,衣襟大开,而那小魔头就坐在她身前,低着头看着她的胸前,手里还拿着东西在她身上擦拭着。她以为这小魔头又在给她刺青,气得当场破口大骂,恨不得立马腾出手来,将自己身前那层皮刮掉。

  可那小魔头一抬头,她却不由得又愣住了。这小魔头泪水涟涟,眼睛已经哭肿了。沈瑾白这才发现,她不是在给她刺青,而是心疼地看着她身上的伤,为她处理伤口。

  “你……”沈瑾白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开了口刚要说话,却又见那小魔头伏下头去,在她胸前伤口上轻轻吻了一下。

  “你别作贱自己了,我会心疼的。”那小魔头说。

  听了这句话,沈瑾白忽地从梦里惊醒,坐起身来,气喘吁吁,惊魂不定。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噩梦,彻头彻尾的噩梦。

  “痴心妄想,痴心妄想!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在想她!”她想着,气得狠狠地捶了几下自己的腿。

  罢了,一定是因为太闲了的缘故。天已经亮了,她要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了。

  于是,当陈广峻早晨去叫沈瑾白一同出去打探消息时,他惊讶地发现:沈瑾白的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

  小白做了个春梦。醒来后的小白:我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