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载酒行【完结】>第60章 揭露

  “孟家的?”蒋沅儿疑惑地问了一句,却被周围其他人听了个明明白白。

  沈瑾白回头看向蒋沅儿,只见孟子钟正站在蒋沅儿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和蒋沅儿手中一模一样的长命锁。刹那间,沈瑾白什么都明白了。

  她上前一步,问严明,道:“你本家姓孟?是也不是?”

  严明没有回答,但这却如同默认了一般。沈瑾白想了想,回头看了眼萧非手里的药,便又问道:“你和襄宜谷有渊源,是也不是?”

  严明依旧闭口不言。然而他这般反应,却让沈瑾白更加确信了。她回头看向季陵,道:“也难怪他们要找你当替罪羊,是因为他们恰好给你下了药又用了你的剑,还因为,把你赶出韶云派,可以让孟家继续掌控韶云派。”

  沈瑾白说着,指向了严明,道:“他和孟子钟一样,是孟家派到韶云派的子弟,只是他当年因石从风而没了一条腿,不能继续帮孟家完成心愿,被孟家视为弃子。但好在石从风感念恩情已到了疯魔的地步,他为了报恩,便放任孟家继续把控韶云派的行径,不论有多少人劝说他自立门户,他都不听不从,哪怕我出了一万两的价,他也依然不动心。石掌门,你倒还真是知恩图报,为了自己的恩情,搭上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得意弟子,还有你们整个门派的前途!”

  沈瑾白说着,回头看向了石从风。他口口声声自己欠严明良多,而到最后,他也会因严明失去所有。“还好你还有几分良心,没放任季陵寻死,”沈瑾白说着,却又顿了一下,“不对。你不让他死,是为了更好地栽赃。季陵这样的个性,很明显不可能畏罪自尽,更何况本来就有很多人不信此事是他所为。他一自杀,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殉情之举,不如让他活着,栽赃一个百口莫辩的活人,倒是比一个口不能言的死人可信。”

  “你住口。”一向以随和著称的石从风眼神阴鸷,又把手里的剑握紧了些,他几乎就要按捺不住出手了。但沈瑾白也并非毫无防备,她握剑的手毫无松懈,早已做好了防卫的准备。

  此刻的严明只是默默不语,只听沈瑾白接着说道:“而严明前辈,你废了一条腿,不免又寻些其它法子来让你行动自如,我想,襄宜谷应当就是你最后的救命稻草。但襄宜谷在江湖上被视为邪魔外道,想必你平日里也不敢肆意张扬。那日你不小心在林萋萋面前露了真功夫,所以你是一定要杀她灭口的。”

  “我没有!”严明终于开了口,他反驳着,可多余的话也说不出什么了。

  “你没有吗?除掉林萋萋,你可以有多少好处?”沈瑾白问着,一步一步逼近,“你修习襄宜谷功法一事,便无人得知了;你还可以把所有罪孽都嫁祸在季陵头上,季陵当日是韶云派的首徒,是未来韶云派的掌门,只要将季陵逐出师门,那韶云派便还是孟家的附庸!”

  沈瑾白说着,只看着严明的眼睛,那眼神里明显已燃起了熊熊怒火。但沈瑾白仍旧丝毫不惧:“杀了她,有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更何况你还可以嫁祸给季陵,赶走了季陵,韶云派一时间便还受孟家掌控。你究竟是不是存心杀她,你自己心里清楚,又何必再来狡辩!你骗得了天下人,骗得了自己吗?”

  “住口!”严明争辩着,可脸上却也露出了心虚的神色,除了心虚,还有那无法掩饰的懊悔和痛苦,“这世界上谁我都可能杀,唯独林萋萋,我不会下手!”

  “可你就是杀了她!”季陵怒吼着,一下子挣脱了陈广峻的束缚,持剑向严明刺去。沈瑾白连忙躲开,给季陵让开了一道攻击严明的路。而石从风却又持剑而上了,沈瑾白恶狠狠地看了石从风一眼,又举剑迎了上去。

  陈广峻看着眼前这一团乱象干着急,几人都拿出了拼命的架势,若是不阻拦,迟早会闹出人命来!可他武功平平,根本插不进去手。他甚至想拿出自己六扇门捕头的架势,将杀人者捉拿归案,可这本身就没有立案,这些江湖人更不会听他一个小捕头的话。他只能在外边喊着:“你们住手!”说着,却又忙转向了萧非,问:“萧姑娘,现在可以出手了吗?”

  萧非一脸急迫,却也无可奈何:“他们一时难舍难分,我不会武功,无法近身,没办法只迷了石从风和严明。若是没迷倒他们,反而先误伤到了沈姑娘和季公子便不好了。”

  “这可如何是好?”蒋沅儿急切地问着。

  陈广峻看了看那边,又低头望了望自己手里的剑,便忙向萧非伸出了手,道:“把药给我,我武功还能撑些时候。我去接近他们,对他们下药!”

  萧非见了,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药包,又嘱咐道:“这药性强,陈大哥,你可一定要对准了洒。”

  “放心。”陈广峻说着,接过药包,就要冲上前去。可他却忽然听见了一旁传来了孟子钟的声音:“诸位师兄师弟!”

  原来,方才在一旁的孟子钟看着手里的那块长命锁,又看了看缠斗的四人,眼神中充满了痛苦。那些人里,有人是他平日里敬爱的长辈,有些人更是他的本家,还有人是他放不下的人,而这些人正为了一个已经逝去的人在打斗,那个逝去的人曾是这山上被所有人宠爱着的小师妹……

  孟子钟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他默默地把长命锁塞回了自己的怀里,却又一把拔出了剑,剑指苍穹,对身后同样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师兄弟们喊着:“诸位师兄师弟,今日之事,我相信你们心中已有决断。萋萋师妹死得冤屈,季师兄的罪名背负得冤屈,而韶云派摊上如此师长更是冤屈!今日我孟子钟,愿冒天下之大不韪,除去石从风和严明二人,为韶云派清理门户!”

  “你造反!”石从风正和沈瑾白打着,却听见了孟子钟这边的话语,不由得骂了一句。

  孟子钟话还没说完,却被石从风陡然打断。他哽了一下,回身持剑面向了石从风,道了一句:“对不起了,师父。从今以后,你我师徒,恩断义绝!”说着,他又对身后的师兄弟们道了一句:“诸位师兄弟们,你们中若是仍有人视这二人为师长的,那便请恕子钟不再留情了!”

  陈广峻听见了孟子钟的话,突然有了主意,他默默地把剑一拔,站在了孟子钟身后,一句话也不说。韶云派的一些弟子,本已因今日之事而心有悲愤,听了孟子钟这番话,又见了陈广峻这举止,也纷纷地拔出剑来,立在了孟子钟身后。

  陈广峻听见拔剑的人越来越多,知道时候到了。果然,下一刻,孟子钟便持剑也冲向前去。沈瑾白和季陵已经力有不逮,几乎难以支撑,正艰难抵抗之时,忽然有一群人一窝蜂地涌了过来,把原本混乱的战局搅得更乱了些。

  任谁都没有想到,韶云派的掌门,有一天竟会沦落到被弟子群起而攻之的地步。场面登时大乱,弟子们用着平庸青涩的剑法,对抗着授他们武功的师长。而曾经的师长也已经完全撕下了面具,对自己的弟子也毫不留情,不过几下,有几个韶云派的弟子便负了伤。

  “表妹,快走远些!”沈瑾白刚歇了一下,便听见陈广峻的声音从后传来。紧接着,她便感觉陈广峻拽了她一下,而他自己却立在了沈瑾白方才的位置,和石从风对上了剑。两剑相击,只一下,陈广峻的手便被震麻了。

  “不愧是一流高手,好难对付!”陈广峻心想着,一手慌忙迎战,另一手的指尖连忙戳破了手里的药包。石从风根本不把陈广峻这种武功平平之人当回事,因此一时松懈了下来,竟把精力用来对付那些平日里称他一声“师父”的弟子。

  陈广峻见状,连忙趁乱抓住时机,一跃而起,将那药包里的药尽数洒在了石从风的脸上。石从风还想再打,可药力之强却让他再也支撑不住了,只见他身形一晃,竟忽然间跪了下来,只拿着剑死死地撑着地,让自己不至于狼狈地倒下……

  可那终究是徒劳的,没人能敌得过萧非的药。只见他手上的力道终于还是一松,整个人当场昏迷在了大门口。严明身有残疾,见石从风被迷晕了,一下子乱了气息,又被众人围攻,终于支撑不住,被季陵在右腿上刺了一剑,一下子便不受控制地摔倒,跪趴在了地上。

  “那药……也是襄宜谷的……”严明趴在地上,却还不忘指着石从风,望着地上残留的药粉。可他话音刚落下,季陵的剑就横在了他脖子上。

  “你对襄宜谷很熟悉?”沈瑾白有些疑惑,她蹲了下来,看着严明,问,“我还有一事很不解,为何你方才信誓旦旦地说,你不可能对林萋萋下手?这其中是否仍有隐情,你是否又是一个替罪羊?”

  沈瑾白问着,又瞥了眼已经昏迷了的石从风。陈广峻正到处寻绳索,要去把石从风绑起来。

  严明自然知道沈瑾白是何意,但他却突然仰天大笑。“沈姑娘,你心里只能想到这些阴谋诡计吗?”严明问沈瑾白,“有些事情,可并不是用阴谋诡计能解释得通的。掌门师兄当年钻研剑法却练坏了心性,人变得偏执极端,最后也没能改掉。依我看,沈姑娘,你也不远了。”

  沈瑾白眯了眯眼睛:“中伤我可解决不了问题,更何况我也不会在意你的这些言语,我现在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无可奉告,”严明说,“我只能告诉你,萋萋的确是我失手杀的,和掌门师兄并无关系,他只是替我遮掩了这一切。”

  沈瑾白仔细审视着严明的眼睛,竟看不出半分扯谎的痕迹。“你还真是嘴硬。”她有些疑惑,却还是这样说了一句。说罢,她站起身来,回过头去,却正对上了萧非的眸子。

  她清了清嗓子,走到了萧非身边,故意问着:“萧姑娘,你怎么看?”

  萧非看了沈瑾白一眼,自然知道沈瑾白想做什么,不过是借机同她说话罢了。她想了想,便如实答道:“我在想严明同襄宜谷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也想知道,”沈瑾白说着,却微微摇头,“只是,看起来,我们是无法从严明口中得知了,而且严明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季陵的剑就抵在严明脖子上,看起来是要除之而后快。沈瑾白知道,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留下严明的性命慢慢审,可却又觉得没有必要让这种人再多活一天。林萋萋死于他手已是不可争辩的事实,至于别的旁枝末节的小事,可以慢慢查。

  她现在只想看到这两人死。

  严明又抬头看向季陵,道:“小子,是我对不住你,这一年多我也的确良心不安。今日我甘愿死于你的剑下,只求你给个痛快。”

  “我的确想痛快地杀了你。”季陵咬牙说着。

  “那便好,”严明说着,却又看向孟子钟,道:“子钟,我本名孟严明,和你爹都是严字辈,是你叔公的庶子,论礼你得唤我一声堂叔。我当日被孟家送进了韶云派,却没想到残了腿,孟家就不要我了。子钟,我知道,你在孟家也是可有可无的儿子,你一定要记住,孟家是商贾之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也只留着有用的人……若你要一直依附于孟家,便一定要让自己变得有用,切记。”

  孟子钟愣了一下,却又低了头,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完了吗?”季陵问。

  严明点了点头,道:“说完了。”又惨笑道:“没想到啊,这辈子竟过得这么糊涂。”说罢,他便闭上了眼睛,眼角的沟壑中似乎盈了些泪水。

  季陵拿剑的手不自觉地抖着,他眼眶发红,抬起手又似乎要放下。可就在众人以为他下不去手时,他却手起剑落毫不留情地一剑割上了严明的喉咙,鲜血登时喷涌而出……

  “萋萋,对不起,”季陵终于垂下了手,望天苦笑,“让你,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