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载酒行【完结】>第61章 表白

  严明被季陵一剑割喉,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陈广峻早已把石从风绑缚好了,他看着昏迷的石从风,终于鼓起勇气问了一句:“石掌门怎么办?”

  “他也该死,”沈瑾白冷冷地道了一句,又看向了季陵,“若没人动手,我可要动手了。”说着,她就向石从风走去,而季陵半点反应都没有,似乎是默许了。

  萧非看着沈瑾白的背影,心里着实有些兴奋,她实在是喜欢看沈瑾白打人杀人的情景。

  “且慢,”孟子钟突然叫了一句,挡在了沈瑾白面前,“他毕竟曾是我韶云派掌门,也得按我韶云派的规矩处置。”

  “我竟不知你韶云派还有这许多规矩。”沈瑾白嘲讽着。

  孟子钟却看向了季陵,问:“师兄,你说呢?”

  “我已并非韶云派弟子。”季陵说着,手一松,丢下了手里的剑。这把剑是石从风给他的,而他现在已经碰都不想碰了。

  “师兄,”孟子钟忙唤了一句,“师……石从风他已不配再做韶云派的掌门,你身为曾经的韶云派首徒,本该继承这掌门之位,如何处置这罪人,也得你发号施令。”

  “掌门?”季陵红着眼,摇了摇头,“我根本不想要这个位子,我想要的,这世界上已没有了。”

  说着,季陵却又看向了石从风,道:“严明之罪,罪在害人性命;石从风之罪,罪在包庇栽赃。他虽罪不至死,但却一样可恨!若非他是萋萋生身之父,又是我传道之师,我定要亲手手刃了他!”

  “所以,你要饶过他?”蒋沅儿问着,也是恨得牙痒痒,“就算他是林萋萋的父亲,就算他是你的师父,他犯下了这样的错,也是罪无可恕,死不足惜!”

  “是啊,死不足惜。”季陵重复着。可是方才杀严明之时,他已深切地意识到,要他亲自动手去杀一个他曾无比尊敬的人,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他不觉得自己还能再做一次这样的事情。

  “蒋姑娘,”陈广峻却连忙止住了蒋沅儿,道了一句,“这毕竟是韶云派的事,我们外人,不便插手。更何况石掌门在江湖上举足轻重,又有许多朋友,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我们恐怕会惹祸上身。”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孟子钟。孟子钟听见了,沉吟半晌,小心翼翼地问季陵:“师兄,我们不如将他幽禁,对外宣称掌门病重退位,这样既能给师兄一个公道,又能守住韶云派的清誉,师兄以为如何?”

  季陵听了这话,却有几分生气。但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道:“如今韶云派你做主,我这个局外人,管不着。”说罢,他抬脚便朝着后山墓地的方向走去,再也不多停留,只留下那一把剑孤零零地落在地上。

  “师兄――”孟子钟连忙喊了一句,可季陵依旧没有回头。

  “隐瞒掌门的罪行,来守住门派的清誉?”沈瑾白冷笑着,“亏你想得出来。”

  孟子钟如大梦初醒一般,连忙对季陵的背影喊着:“师兄,韶云派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可季陵已走远了。

  沈瑾白看了孟子钟一眼,也转头就走,只是她走的方向却是韶云派的客房方向。“这就走了?都不等我一起的吗?”萧非看着沈瑾白的背影,心里又有些委屈。可她转念一想,沈瑾白如今正在气头上,以她那性格,突然离场也不奇怪。萧非只好放宽了心,任由蒋沅儿扶着自己,等着这好戏做最后的收尾。

  陈广峻见沈瑾白和季陵都走了,一时间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又道:“那,孟公子,我们就不多叨扰你们了。如今看天色已快到申时了,我们明日一早就动身离去。孟公子放心,我们在外一定守口如瓶,不多提一字。”说罢,陈广峻微微颔首,也不待孟子钟反应,给了蒋沅儿一个眼色,便要蒋沅儿跟着他走。

  蒋沅儿明显不服气,她现在看着那石从风,恨不得除之而后快。陈广峻看出了蒋沅儿心中所想,便忙道了一句:“大局为重。”蒋沅儿只好不情不愿地扶着萧非走了。

  几人连忙回了客房,就要收拾东西,打算明日一早就离开这地方。的确,这一次他们谁也没想到会把韶云派掌门也牵扯进来,如今事情闹大,韶云派自己已是乱成一锅粥,他们也不便久留了。

  “沈姑娘呢?”萧非疑惑地问着。她回了客房后,就没看见沈瑾白。

  “对啊,我表妹呢?她不是回来了吗?”正仓促收拾行李时,陈广峻忽然意识到了这个严肃的问题。他分明看见沈瑾白朝客房这边走了,怎么他们回了客房,却不见她人影?

  “会不会是去找季公子了?”蒋沅儿问。

  “可他俩走的方向不一样啊,”陈广峻连忙否定了蒋沅儿的这个想法,道,“罢了,我们先收拾吧,她应该一会就回来了。”

  萧非听见这话,便默默地退回了房间,慢慢悠悠地收拾着行李。她一直心不在焉,满脑子的疑问。她还不知道严明究竟是从哪得来的襄宜谷的药,又是从哪学来的襄宜谷的功夫?按理说严明一个拜入韶云派的孟家子弟,是不会有机会学到这些的。

  萧非犯了愁:“我襄宜谷的秘笈究竟是何时被何人泄露的?”她不住地想着,却又想起了北斗庄打算围攻襄宜谷一事。如今还真是多事之秋,谁都不让她好过。

  还有那沈瑾白,那块迟钝的石头,现在还迷迷糊糊地不来向她表白心迹,也不知她在做些什么?萧非想着,恨恨地坐了下来,心中道:“方才不是还一直找借口和我说话吗?怎么如今又不见人影了?我就在这里等你,看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她正气哼哼地想着,忽然又听见了那熟悉的敲窗声。她不由得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大白天的,也不怕被人瞧见吗?”想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张纸条就从窗户缝里塞了进来。

  “看来是挺急的,不知出了什么大事?”萧非想着,捡起了那纸条,展开来看了,这一看,她又吃了一惊。

  那纸条上只写了七个字:“大师父病重,速归。”

  萧非想了想,又把那纸团揉在了一起。“诓我,”她想,“用这种方法来催我,还真是狠。我若不回去,又得被那些人成天念叨。”

  她想着,烦躁不堪,直接仰面向后一躺,躺在了床上。“怎么都不让人好好玩一场呢?”她想。

  沈瑾白没有回客房,她心中愤懑,只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于是她钻进了后山的林子里,躲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拔出剑来,对着一棵树便狠狠地劈了起来。她只恨世上竟有石从风这等人物,看似随和,背地里竟然做出了那许多卑鄙之事,而所有人偏偏顾及着他的身份,连处置他都从轻了。

  她只恨不能亲自手刃了他。

  她一边想着,一边发狠对着那树发泄着,地上落了一地的叶子。这一路走来,她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了,比如吴浑为什么劫了一箱石头就被六扇门追捕,比如六扇门为什么要抓李伯这样毫无威胁的老人,又比如为什么竟会有石从风这样偏执到牺牲自己的女儿和爱徒来报恩之人?还有……为什么哪里都有襄宜谷?

  吴浑是被襄宜谷劫走的,在岳州襄宜谷的那个红衣女子又来抓萧非,而在这韶山上,韶云派的弟子竟然和襄宜谷有如此深的渊源?

  沈瑾白现在对襄宜谷十分好奇,她十分想弄清楚这个襄宜谷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是,当然,如今她心中最想弄明白的,还是自己的心。她这一路上发生了不少变化,有的让她自己都捉摸不透。她现在很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萧非,那个小丫头。

  沈瑾白想着,垂下了手来,不再动手对着树发脾气了。方才她是很生气,但如今她需要的是冷静。她闭了眼睛,仔仔细细地把这一路上的经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直到方才在韶云派大门前的那一场混战。

  她见过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可没有一个能真正能入了她的眼,合了她的心意。大多数人在她眼中都是平庸之辈,似乎只有那个小丫头,可以理解她的所作所为……

  沈瑾白背过身去,默默地顺着树干坐了下来。她呆呆地望着天空,眼里尽是疑惑。直到天色渐晚,朗月东升,而夜空中布满了点点繁星。

  沈瑾白仰头望天,静静地看了会月亮,却忽然起身,拿起剑来便向客房的方向一路飞奔而去。她一路跑着,从未停歇过,不多时便到了客房。

  陈广峻和蒋沅儿下午收拾完了行李后,见沈瑾白还没回来,一时急了,便一同出去找。萧非因为脚伤便没再出去,只是留在房间里休息。却不想几人找了一下午,只在后山墓地寻到了季陵,并没有看到沈瑾白的身影。几人也是刚回客房,正在陈广峻的房间里歇脚,打算喝口水便再去寻她,却不想正喝着水,就听见了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季陵说。

  “听起来是我表妹。”陈广峻说着,连忙就要起身出门,可走到门口,他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他听见沈瑾白在敲门,但很明显不是在敲自己的门,而是隔壁的萧非的房门。

  “怎么不出去?”蒋沅儿见陈广峻突然停下脚步,一副侧耳细听的模样,不由得也压低了声音,问着。

  “等一等。”陈广峻轻声说着,竟把耳朵贴在了门上,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

  “这是做什么?”季陵一边疑惑地问着,一边也把耳朵贴了上去。他看起来相当谨慎,似乎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非非,开门!”沈瑾白还在不停地敲着萧非的房门,而萧非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有话对你说!”

  可萧非依旧紧锁房门。屋内黑灯瞎火的,看起来她是睡了。

  沈瑾白停了敲门的手,喉咙中吞了口口水,平复了下因为连忙跑过来而有些气喘的呼吸。缓了片刻,她又低了头,也顾不得其他房间有没有人在听,只是又道:“对不起,我在酒后对你做了那样的事,这些日子还对你忽冷忽热,你怨我也是应该的……可我已经想明白了。”

  沈瑾白说着,轻轻地敲着门,却又垂下了眼眸:“夜空中有很多东西,有云,有星星,有月亮……云和星星到处都是,而月亮只有一个。其他人在我眼里只是凡夫俗子,就如同那随处可见的云和星;而你不同,你于我来说是很特别的存在,你就像是独一无二的……月亮……”

  沈瑾白说到最后这句时,声音都在发颤,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又开始狂跳不止。说罢,她终于抬起了头,似是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又道:“我应该是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