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坑文有赏【完结番外】>第66章 制衡

  “小六,”这是风朗气清的一个早晨,李景修大步从外走来,高声唤着李琳琅,“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李琳琅正在看着荀旖练字,她在一旁帮荀旖研磨。听见李景修来,李琳琅忙放下了手中活计,迎了出去。荀旖也放下了手中的笔,藏起了那在李景修面前还有些拿不出手的字迹,又起身,立到了一边。

  李琳琅笑着将李景修迎进了门,荀旖也规矩地问了好。如今,李景修见荀旖陪在李琳琅身边,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他向荀旖回了一礼,便又向李琳琅笑道:“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他说着,示意随从将东西拿过来,又递给了李琳琅。

  李琳琅接过这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还包着布。“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啊。”李琳琅笑问着,将布打开了,低头看去,只见里面是一本琴谱。

  李景修笑道:“去岁你说,江南有一位琴师,写了许多时兴的江南新曲,可惜你远在长安,无法亲见。我找人帮你求来了这琴谱,你虽然听不到他亲自弹奏,但自己学着弹奏,也未尝不可。”

  李琳琅听了,忙拿出这琴谱,仔细看了几页,又忙对李景修笑道:“多谢景修哥哥啦!”她说着,将这琴谱抱在胸前,又道:“等我练好了,便弹给哥哥听。”李琳琅想了想,道:“下个月是我二十岁的生日,到时候弹给你听!”

  “好。”李景修笑着拍了拍李琳琅的肩膀。他看着李琳琅,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可却又不自觉地瞥了荀旖一眼。

  荀旖见了,知道自己在这有些多余,便连忙道:“参辰方才跑出去了,迎平正追着呢……我也该去寻一寻。”她说着,忙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李琳琅见荀旖离开,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又对着李景修无奈笑道:“哥哥,其实你不必防备着涵真道长的,她是自己人。”

  “我知道,”李景修说着,又清了清嗓子,“但有些事,还是,不方便让她听见。”他说着,又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了一本书来,递给了李琳琅:“这是前朝大家所著的《历代兵法述评》,也几乎绝版了,我从蜀地的藏书家手里换了一本来。还请你,交给,她……”李景修越说,声音越低。

  李琳琅见了,不由得一笑,又故意问着:“哥,害羞了?”

  “没有,”李景修挺直了腰板,“只是,如今我二人身份如此……不得不回避了。”

  李琳琅听了,悄悄叹息一声,又忙道:“哥,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书交到她手上。”她说着,有些犹豫,可还是把那话说出了口:“哥哥,其实吧,我一直觉得,她也对你……”

  “不要胡说,”李景修连忙打断了她,可声音都紧张得发抖了,“这种事,不好乱说的。”

  “好,我不说,”李琳琅垂了眼,“但我都明白。”

  “好啦,”李景修忙故作轻松地笑着,他急于摆脱这个话题,“我前些日子起草了些法令,斟酌了许久,仍觉得有些地方不妥,你帮我看看。”他说着,便同李琳琅进了屋,一边走一边说着:“边城军纪不严,不仅打不赢仗,还浪费人力财力。如武进侯一般会统兵的将领实在不多,还是需要有效的监督。”

  “是极。”李琳琅说。

  两人一同走在了书桌前,李景修将他的草稿拿了出来,平铺在了书桌上。李琳琅将这法令一一看了,李景修便在一旁解说,两人看了快两个时辰,才将这草稿看完。再抬头时,已是午饭的时间了。

  “小六,你觉得呢?”李景修问着。

  李琳琅若有所思,又回答道:“似乎是没什么问题了。”却又问李景修:“只是,如今军中主帅权力过大,若是推行起来,怕是有些麻烦,他们想必也不会情愿。”

  李景修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担忧的地方。若是监管之人权力高过主帅,主帅权力被制约太狠,在军中的威信必然不如从前。那时,若是有突发情况,便不好办了。加强监管、严明军纪,还是为了打仗能赢,不能本末倒置了。可若是下手不狠,我便又担心各军主帅不会配合……唉,真是让人为难。”

  李琳琅也颇为无奈:“是啊……既要做好事情,又要分权制约,自古以来便是难题,着实难办。”她说着,又对李景修笑道:“不过哥哥,你也不必过于忧心,我们先将这法令落实,若有不足,再改也是一样。往日的规矩已然不适用了,新的规矩也需要打磨,这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好的事。”

  “也只能如此了,”李景修笑着,收起了自己的草稿,又对李琳琅道,“过两日我便将这草稿誊写出来,呈给父皇。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让他过目的。”

  李琳琅点了点头,微笑道:“好。”又嘱咐着:“哥哥,到时候你说话别太直了,咱这父皇见不得有人顶撞他。为了你这法令,你一定要忍着些。”李琳琅说着,还是不放心,又道:“不如我陪你一起去?”

  “这倒也不必了,”李景修笑道,又投去一个让李琳琅安心的眼神,“放心吧,我有分寸的。”他说着,却又忧心起来,说道:“父皇这几日还是不见我,想来是我前些日子劝他不要大兴土木,又惹他厌烦了。也不知,呈上这法令后,他要多久才会看。”

  “放心吧哥哥,”李琳琅笑道,“等你誊好呈上后,我一定去宸安殿,帮你旁敲侧击地催催他。”

  李景修听了,也不由得一笑,伸手敲了一下李琳琅的脑门:“还好有你这个妹妹。”

  这一边,荀旖又带着小桃逛到了撷芳园。天气温暖,阳光和煦,她便在凌波池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安静地享受着早晨的阳光。迎平刚抓猫回来,正好看见两人,便也抱着猫凑了过来,坐在了石头边。

  “天气热了,这家伙又发情,天天都要跑出去,”迎平抱着参辰,着实有几分无奈,“还好这小祖宗亲人,我叫它,它还能应我。荀姑娘,别让我再看着猫了吧,孩子大了看不住。”

  “不行,”荀旖一口回绝,“让它乱跑,它会欺负别的猫。而且公猫最不负责了,它搞出了别的小猫,它又不养,母猫一个猫拉扯孩子多辛苦,又养不活太多,小猫也受苦,恶性循环。如果可以的话,我都想把这家伙阉了。”

  迎平听了,打了一个寒颤。小桃也连忙低头小声提醒着:“小姐,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大家闺秀,不该说这种话的。”

  迎平也说:“荀姑娘,你也太狠了些。”他说着,还缩了缩脖子。

  “我这又不是要阉你!”荀旖连忙对迎平强调着,可迎平却还是缩着脖子,仿佛荀旖欺负他一般。

  荀旖有些无奈,也不再同他计较,只是又看向了远方,解释道:“更何况,我这不是狠,只是冷静、理智。猫是人驯化的,它依附着人才能好好活。可猫只适合待在人身边,人若是放任猫去胡作非为,便不好了。猫不能太多,人也不能太多,太多就打破平衡了。猫不懂事,它会滥用人对它的宠爱,欺压同类、排除异己……唉,说起来,人何尝不是如此呢?有些人,仿佛野性未褪,只知杀伐繁衍,带来苦难无数,就像这不懂事的小猫一样。我们如今管不了那许多人,就只能来管一管这小猫了。”她说着,看向了迎平怀里的参辰,难掩慈爱地撸了它一把。

  迎平嘴角不觉抽动了一下:“荀姑娘,我现在觉得你有几分可怕了。”

  “哦?是吗?”荀旖故意用着看参辰的眼神,微笑着看向迎平。

  迎平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又向后挪了挪,道:“荀姑娘温柔善良,怎么会可怕呢?我方才说笑的。”

  荀旖听了,忙笑着拍了下迎平,又看向了湖面,叹道:“如果大家都能管好自己就好了。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杨朱这话是有道理的。可惜啊,总有人贪心不足,损人利己,最终害人害己。”

  荀旖说罢,凝视着远方,久久不语。小桃打趣道:“小姐说这话,倒真像一个出家人了呢。历朝历代都崇尚儒家,杨朱之学到底治不得天下,不过是无用之学罢了。”

  “这话便不一定了,”荀旖反驳着,“若按照这个标准来评判,那天底下大多数学说便都是没有用的了……再说了,我本就是出家人!”

  荀旖说着,刚想摆弄一下自己的道袍,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今日没想着会见客,便只穿了家常衣服。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补充道:“在公主府里时除外。”

  “小桃明白!”小桃连忙点头。

  “你明白什么?”荀旖不觉微微脸红,又虚张声势地抬高了声音,问着。

  小桃一本正经地说道:“明白小姐心怀天下,放不下这尘世。”

  荀旖听了,愣了一下,又忽而笑了。“对,你说得对,”荀旖说,“我心怀天下着呢!”她说着,垂下了眼睛,自嘲地笑着。

  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心怀天下,她没有那么高大上的志向,只是心怀着一些朴素的愿望。她希望这世界没人再受苦、没人被欺压,她希望所有人都能活得开怀自在、怡然自得……她相信,李琳琅可以实现这一切;她也希望,是李琳琅带着天下人实现这一切。

  因为,这里,曾经是独属于李琳琅的世界。

  天气逐渐炎热,夏日的风也消解不了这暑意,只能在凌波池面上吹起些许波澜。水面上的落叶只能无力地随着波澜流浪,最终积攒在池边,然后与泥土融为一体。年年岁岁,皆是如此,世事变迁,唯有生命的盛衰生死从未改变。凡人在面对时间的流逝时是如此无力,所能做的,唯有把握当下,尽力去追逐自己心中所愿。如此,才算是不负此生吧。

  “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不负此生。”荀旖心想。

  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却不是那样轻易就能做到的。有人糊里糊涂过了一辈子,有人在混浊世道中艰难求存,有人追逐理想却饱受阻碍,也有人执念深重终于走上邪路……大家明明都匆匆忙忙步履不歇,可最终却通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也不愿回头审视过往,曾经的同行者在不知不觉间一个个走散,可又有多少人能发现呢?

  在一个普通的黑夜里,在武进侯府的书房中,周浦渊将一本折子递给了余服。“你知道该交给谁。”周浦渊说。

  余服接过那册子,应了一个“是”,将册子塞进了自己怀中。可一抬头,他却看见周浦渊只盯着自己身前,烛火之下,他的眼神似还有些犹豫。

  “侯爷,是否觉得不妥?”余服问着,又要将那册子从怀中掏出来,递还给周浦渊。

  “没事,就这样吧,”周浦渊说着,站起身来,“为了自保,顾不得了。你们小心行事,听说宁成伯近来发现有人跟踪他,保不定也有眼睛在盯着我这武进侯府。”

  “侯爷放心,属下明白。”见周浦渊要起身,余服便忙帮周浦渊拿上了东西,又跟在周浦渊身后,问着:“侯爷,今日还是去杨小娘房中吗?”

  “不去,”周浦渊冷脸说着,仿佛奔赴刑场,“去夫人那,总不能让岳父大人寒心吧。”虽然他明知,冯晚晚也不会让自己近她的身,但样子总是要做足的。可不知为何,他走在这路上,心中却总是莫名有股怨气,憋在心中。

  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这样的早晨已不知有多少个了,一切似乎都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几缕白云仍是悠悠地飘着,树上的鸟儿一如既往的聒噪,凌波池的水面上依旧泛着涟漪。在虞安公主府的书房里,李琳琅坐在桌前看书,荀旖就在不远处的窗边站着,迎着阳光,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悄悄起舞。

  韶光正好,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变化。阳光明媚灿烂,照得人也容光焕发……这本该是一个好天气。

  可惜,想要打破岁月静好实在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正如腐败总是从末梢开始,变化总是悄无声息的,让人难以察觉。

  “殿下,”芷荟进了门,“宫中方才来了消息,说过几日是九皇子七岁生日,陛下开心,说是要大办,请殿下别忘了进宫呢。”

  九皇子,便是李景佑。

  “好。”李琳琅应了一声,头也没抬。

  芷荟又看向了不远处的荀旖,道:“听说陛下还要让白云观的道士进宫祈福,涵真道长怕是也要去。”

  “知道了,多谢。”荀旖也习惯了,她早学会了滥竽充数。到时候她只需要跟在虚静道长身后,往那一站,便能糊弄过去。谁都知道她本来不是道士,也不会和她计较太多。

  此刻,她们都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早晨,谁也没预料到之后会发生什么。

  宸安殿内,有内侍见李沔烦躁不堪,便壮着胆子提议道:“陛下,近日歌舞坊内近来学了外头时兴的曲子,陛下可要听吗?”

  李沔打了个哈欠,又点了点头。没一会儿,歌女舞女悉数登场,琴箫琵琶也都摆了上来。歌女小心翼翼,开了口,唱着近来的新曲。可唱着唱着,李沔却眉头一皱,坐直了身子,静听片刻,他又忽而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大胆!”他怒声喝斥着。

  歌声乐声戛然而止,宸安殿里的人被吓了一跳,瞬间跪了一地,连个大气都不敢出。李沔喜怒无常,服侍的人稍有不慎,便是人头落地。一时间,宸安殿中的人皆是心惊胆战,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词,是谁写的?”李沔问道。

  “老奴不知……”那太监跪在地上,止不住地哆嗦着。

  “……查!”李沔咬牙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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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三月之前收藏能到500,我就尽量日更哈哈哈!

  但估计不会了,因为糊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