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皊刚开始听见司行昭反驳自己的时沉着的心放松了一点, 毕竟司总的表情看起来满是被误会的委屈。

  对上那双眼,那一瞬间郁皊有点耳热。

  他不想误会别人。

  有那种疑问,无非是因为在收拾床的时候真的看到了湿漉漉的可疑痕迹。

  布料暗下去一块, 皱巴巴的, 像是被人大力搓磨过又不死心地舔了舔。

  道歉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郁皊就听见司行昭充斥着喜悦之情的辩驳。

  一脸委屈的男人说自己没有舔,只是闻了闻。

  到底是一下还是两下已经没有意义, 郁皊顿时哑火,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尤其是对面的高大男人还嘟囔着什么香不香的话。

  湿漉漉的衣物挂在那里, 边角都被理得平整, 显然是被仔细对待的。

  郁皊却想毁尸灭迹的心都有了。

  他不知道司总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 现在却能干出这种骚扰人的事, 神情还格外骄傲。

  如果说刚才郁皊对司总的心理疾病只是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 现在就萌生出来准确的定义。

  司总的脑袋真的坏掉了, 坏得非常彻底。

  “停,”郁皊比了一个手势:“别说了。”

  嘟嘟囔囔的男人立刻安静下来。

  郁皊往前走了几步。

  房间其实不小, 郁皊没有添置额外的家具, 显得格外空。但司行昭站在那里的存在感就很强,自带一种没办法让人忽视的气场。

  除掉和英俊五官不匹配的无辜神情, 完全就是平日里人人害怕的司总。

  司总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 鼓鼓囊囊团成一团, 郁皊仔细一看。

  哦,是他换下来的外套。

  注意到郁皊的视线, 还把衣服往怀里塞了塞, 好像会被抢走似的。

  万事忍为上。

  司总的助理还在隔壁, 打骂会被听见的。

  打也打不过,要是自己抽他两下, 说不定还会被舔。

  那更可怕了。

  郁皊把湿掉的浴巾放回去,平复呼吸:“以后不可以这样,我不喜欢。”

  他像教训小孩子一样,把允许和不允许说的清清楚楚:“不可以偷偷拿我的衣服,也不可以翻衣柜,更不可以弄乱床。”

  被教训的男人低下头,像被拎住耳朵教育的大型犬。

  偶尔还抬头看一看,似乎是在问到底什么是可以的。

  郁皊并不理会这道颇为可怜的视线。

  他把自己的外套抢救出来,塞到脏衣篓里。

  司行昭看洗衣机的眼神顿时怨愤起来。

  他的老婆太喜欢用洗衣机了,自己只是偷偷摸摸闻一闻老婆的衣服,偶尔舔舔,就要被绳之以法。

  身为合格的alpha,不能对老婆大喊大叫,司行昭只能试图用眼神惩罚洗衣机,希望洗衣机快点坏掉。

  可洗衣机是现代科技出品,很耐用,在司总的死亡瞪视里顽强地运转着,还发出了在司总看来是挑衅的提示音。

  “司总?郁少爷?晚饭送来了。”

  方特助敲门。

  郁皊一边应好,一边示意司行昭跟在他后面走。

  “去吃饭,”他看也没看男人幽怨的眼神:“然后你也洗澡,去自己房间睡觉。”

  郁皊没办法想象自己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的感觉。

  走了几步,郁皊都要到门口了,回头才发现司行昭没跟上来。

  又怎么了?

  郁皊看向反复无常的司总,深觉还是以前的司总好。

  虽然从前也没办法从举动推测司总的动机,也比现在这样脑子坏掉的状态好沟通。

  现在的司总简直就像是大龄叛逆儿童,难缠且棘手,只剩下了那点不应该有的本能。

  甚至忘掉了人与人之间是应该保持礼貌距离,一个劲地把自己当成他的“老婆”。

  可怕得很。

  郁皊盯着身后的男人看。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不虞,被察觉到了,后者立刻露出比刚才还委屈无辜的表情。

  司总这种长相其实和委屈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但对面男人的眼圈瞬间红了。

  郁皊:?

  他微微瞪大眼睛,难得有些手足无措。

  哭什么?

  他这个被骚.扰的都没哭呢。

  “你怎么了?”郁皊心里思绪万千,可还是走上去,小心地问:“怎么了?”

  司行昭没说话。

  他少见地别过脸,似乎是不想让郁皊看见自己。

  这个举动显然很奇怪,毕竟从下午到现在脑子坏掉的司总都黏黏糊糊地跟在郁皊身边,要摸要抱的。

  可能是生气了。

  毕竟郁皊从开始就一直在拒绝他,让他别碰自己,也不理会他说的话。

  郁皊反省了一下自己。

  如果不拒绝,就按照司总那样热情黏糊的状态,可能会发生一些合约上没有的事情。

  自己做的没错,是现在的司总太脆弱了。

  看着那么大一个人,脆弱程度却直逼易碎品。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的司总显然是需要安慰的。

  郁皊看了一眼时间,不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纠结,干脆走了过去。

  他站在司行昭面前,抬头看他,伸出手微微用力就把男人的脸掰了过来。

  司行昭很配合。

  只是眼圈看上去还是红的,垂下眼睑,躲避他的视线。

  郁皊晃了晃手。

  “你不饿吗?”郁皊收拾的间隙问了一下方特助今天司总的行程,试图找出可能存在的诱因,得知司总今天连午饭都没用。

  回到别墅,也是什么都没吃,光窝在他床上难受了。

  司行昭摇摇头。

  郁皊不相信他的答案,放轻音量:“那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他本来就比司行昭矮一点,得抬头才能对视上。微微歪着头,睫毛翘着,露出一个等待答案的表情。

  这个距离有些近了,近到司行昭能清清楚楚看见他漂亮的脸。

  卧室顶上安装着水晶灯,光芒柔和却足够明亮。

  半干的长发披散下来,末梢打着卷,随意铺散在质地柔软的家居服上。

  脸颊瓷白,像温润细腻的玉石,还带着点潮湿的水汽。唇瓣湿红,比平时更扎眼。

  因为热气,眼尾抹上胭脂红一般的颜色,粉意融融。眼角下那粒红色小痣也像是蕴了光似的,和眼睫连成一线。

  刚才还在心底暗暗发誓不要理人的司行昭动摇了一下。

  虽然他的老婆很坏,不理他也不给他抱,可是他的老婆真的好漂亮。

  香香的,抱起来也软软的,冷着脸教训他的时候也很可爱。

  司行昭作为alpha的坚持立刻被丢掉了。

  “嗯?”

  郁皊没等到回答,揣度着司总到底什么时候能自愿去吃饭,就被搂住了腰。

  不是那种绅士的抱法,而是用上很大力气,两只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腰,不留一丝缝隙的抱法。

  有力的心跳近在咫尺,郁皊一惊,想推开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却像是被铁箍住了似的。

  “我不要出去睡,”司行昭的声音很干脆:“我要和老婆一起睡。”

  在郁皊开口之前,他又抢白:“老婆今天已经拒绝我很多次了。”

  司行昭低着头,语气很低落:“为什么老婆连易感期都不肯陪我……?”

  他弯着腰,把下颌搭在郁皊肩上,说话间吐出的热气一股脑地喷在郁皊的耳垂上。

  司行昭的声线很低,音色像被拨动的琴弦,压低声音时更甚,听得郁皊一阵耳热。

  但他说出来的内容……

  郁皊抿了抿唇,心底觉得更加古怪。

  他的人生似乎滑向了一个荒谬的展开。

  和见面不到一天的陌生男人联姻,同居,答应用一些亲密接触作为协助治疗的手段,现在又成了别人的“老婆”。

  如果司总只是单纯的洁癖或心理障碍,郁皊的心理负担还小一点。

  可现在脑子坏掉的司总是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老婆。

  认为自己是个alpha,而他们之间的关系无比亲密。

  这就很难办了。

  对上那双流露出依恋与不解的眼睛,郁皊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在现在的司总眼里看来,他们同床,有亲密接触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郁皊不懂什么是易感期,但看看司总的样子就知道了。

  现在的司总无比需要他。

  而且,就算不承认,司总也在很多地方帮到了他。

  就从再也没有响起过的来自宣闻天的电话来看,他也该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也可以,”郁皊犹豫了很久:“但是你不能像现在这样……”

  冷不丁碰他几下。那太怪了。

  司行昭抬眼。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郁皊纠结着说出一连串话。

  *

  “我想,”郁皊坐在餐桌上,对着剩下的两人说出自己的想法:“那份合约可以重新拟一下了。”

  之前他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匆匆忙忙签了那份合约,对里面的内容疑惑不解。

  现在肯定不行,司总需要的东西也远远超过了合约上列出来的条款。

  白纸黑字的条款比话语来得让人更信服。

  郁皊看向方特助和司行昭。

  “这个,”听到合约有关的事情,方特助拿出职业素养:“当然是可以的。”

  他看了看自己的上司,从眼神和神态中揣测出对方肯定不会拒绝郁皊的要求,答应得很痛快:“需要我先拟一份底稿吗?”

  郁皊:“我口述一下吧。”

  方特助:“好的。”

  他打开电脑开始记录。

  “其他不变,主要是规定的肢体接触那部分。”郁皊回想着自己和司行昭说的东西:“首先,严格规定接触的程度。”

  “不可以违背任何一方的意愿,无理要求除外”

  “不可以做出普世意义上的骚/扰行为,包括但并不限于xxx和xxx”

  “不可以涉及任何有关公司机密的事情”

  “不可以触碰隐私部位”

  ……

  方特助一连串打下不知道多少行“不可以”。

  他为自己的上司捏了把汗,嗅到了属于霸王条款的味道。

  但他的上司显然没有恢复到冷酷资本家的状态,眼巴巴地看着漂亮矜贵的大美人:“那做到了有什么奖励吗?”

  司总的眼神渴望极了,大美人却摇头:“再说吧。”

  得。

  往常都是司总扮演资本家,没想到今天一朝失足,割地赔款,底裤都要赔出去了。

  方特助一边记录丧/权/辱/国的条款,一边又有些翻身做主人的爽快。

  放在半年前,要跟他说司总有一天会这么可怜兮兮地看着别人,他是打死也不信的。

  难道郁少爷就是上天派来惩治资本家司总的?

  “我说完了,”郁皊喝口水,看向司行昭:“你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司行昭眼巴巴地点头。

  他算是明白了,自己的老婆不光心狠,还聪明,把他的权利剥夺得差不多了。

  按照老婆的说法,自己能做的就只有一周一次的亲吻(非隐私部位),躺在两张床上睡觉,和稍微多几次的牵手和拥抱了!

  连闻一闻衣服都要提前打申请!

  易感期的alpha觉得委屈极了。

  别人的omega老婆都很依赖自己的alpha,给亲给抱,还会和老公撒娇。他的老婆却连多碰碰他都不肯,还要找别人来见证禁止触碰的条款。

  如果他不提意见,是不是老婆就要和别人在一起了!

  司行昭心底的委屈横冲直撞。

  “那我想抱着你怎么办?”他的声音闷闷的:“为什么连这个都要规定次数?”

  郁皊顿了一下。

  易感期的司总似乎有皮肤饥渴症,原原本本按照合约上的条款肯定不行。

  他都已经见识过司总的黏糊劲了。

  “可以适当浮动一下,”郁皊咳了一声:“不要太夸张就可以。”

  司总并不是每天都处在易感期,那么,把一个星期的分量挪一挪再分配,应该是可以的。

  刚才还失落的男人眼睛亮起来,黏黏糊糊地要往郁皊的方向蹭。

  方特助立刻挪开眼神,在底稿上补充。

  话说早了,司总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

  修改完合约,晚饭终于磕磕绊绊结束。

  司总在听见他给出的小小让步之后非常高兴,身体力行地实践了一番“适当浮动”。

  要不是郁皊拽着他,用眼神示意他方特助还在,他连吃饭的时候都要腻歪。

  郁皊碰了碰微红的脸颊,在心底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方特助说了声抱歉。

  希望司总清醒过来之后给方特助的工资再开高一点。

  “上楼吧,”郁皊被高大的男人亦步亦趋跟着:“很晚了,你去洗澡,然后睡觉。”

  他有心问了一下方特助这几天司总的工作安排,知道是打算居家办公,不重要的会议都推到后面去。

  不用去别墅以外的地方,郁皊松了口气。

  他还记得祁阳那次很冒昧地闯到了司氏集团里,要是他再跟着去,再怎么想低调也不可能了。

  “你自己去拿衣服吧,”郁皊站在房间门口,示意司行昭自己进去:“也可以在这里洗澡,睡觉也可以。”

  他已经委托方特助明天再搬一张床过来,当成双人间使,今天勉强凑合一下。

  不过房间的床也是两米宽的,再加一张被子,也能井水不犯河水。

  司总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找到自己要换的衣服,跟着老婆挤进了他的房间。

  开什么玩笑,一晚上怎么说也要躺好几个小时,他怎么能放弃和老婆贴贴的机会,一个人去躺冷冰冰的床。

  况且……他看看前面不知情况的老婆,再看看自己从衣柜里翻出来的东西。

  老婆不喜欢和他贴贴肯定是因为他没有展示出自己的优点!

  郁皊无有不可。

  他有些累了,司总实在难缠,脑子坏掉了又不好沟通,他感觉自己被勒过的腰都在隐隐作痛。

  考虑到司总的身高和体型,还有身上有些夸张的肌肉,这点磕磕碰碰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郁皊只是冷着脸把锻炼身体写入计划表。

  司行昭在他身边黏黏糊糊一会,老实地去洗澡了。

  郁皊听着浴室里的水声,靠在重新铺过了的床上,竟然生出了几分放松之意。

  天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在摄影棚帮忙半天,回到家就被脑子坏掉的司总抱着要安慰,等来了方特助也没能摆脱意外。

  郁皊调整呼吸。

  不能想了,和司总联姻以来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比他过去经历的意外都多。

  郁皊揉了揉眉心,感觉自己平静的生活被完全打乱了。

  罪魁祸首还处于一个弱智的状态,打不得骂不得。

  郁皊想了一会,翻出文献开始看。

  刘教授让他再精进一下剧本,他有些没思路,就打算再看看相关著述。

  郁皊一旦沉浸在剧本中就很专注,耳边的水流声越来越小。

  如果他是王导,会怎么表达接下来的故事呢……

  郁皊的思绪被呼唤声打断。

  “老婆!”

  郁皊感觉有人影在自己面前晃了晃,然后他就被一大片裸露出来的肌肤晃了眼。

  ?这是什么?

  郁皊还没从剧本的世界里回过神,就被抓住了手掌,贴在了对方身上。

  浴袍的领子拉得很开,对方又没有遮掩的打算。掌心触碰到温热又富有弹性的肌肤上。

  郁皊还有点懵,挣扎间之间不小心在上面按了几下。

  软的,一下还没按到底。

  “老婆摸我了!”

  郁皊听见司总带着点羞涩和兴奋的声音。

  他指尖蜷缩,又被一只大手挨个掰直,带着他好好触碰了一下那片滚烫的皮肤。

  “等等—”郁皊讶然,有点磕巴:“你在干什么?”

  “想让老婆摸摸我,”被他盯着的男人露出坦然的表情:“老婆都没有要摸一摸的想法么?”

  床陷下去一块,是刚从浴室里出来的司总半跪在床榻上,卡住郁皊的腿

  郁皊忽然想起来,面前的司总是一个十八岁的“alpha”。

  处在一个年轻的,精力旺盛的,花孔雀一样乐于展示自己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