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点的时候，林长渝告诉他们爷爷已经到达了B市，转进了神经专科医院做检查。
此时林然和顾霖正坐在桌前做寒假作业，傍晚的时候表姑又带着叶琇锦上门，在厨房里帮他们做晚饭。
李圆蕙大概说了些安慰人的话，这个原本大嗓门的妇女这几天也劳累得声音沙哑，不复之前的圆润：“之后到我家来吃吧，多双碗筷的事情，不碍事。”
林然摇头，拒绝她的好意：“谢谢大表姑，不过这样有些绕路，下学期我还是想多些时间复习。”
去表姑家吃饭然后再回家就有点绕路了，确实不太方便。
李圆蕙见他如此坚定，也不好再劝，只说过节一定要来，到时候她让表姑丈来接。
林然这才答应。
叶琇锦无所事事，拉着安德鲁在客厅坐下，她也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看林然没什么事的样子，也不好再重提。
等林然回了房间后，她解开安德鲁的狗绳，摸摸它的头，低声说：“你去陪小表叔玩会吧。”
安德鲁一直很聪明，果然听话般跑进林然的房间，围着他转。
顾霖拿笔敲了下它的脑袋：“电灯泡行为。”
安德鲁不明所以，只能汪汪两声表示抗议。
林然收好桌上的卷子：“就写到这了，后两天能补完。”
他带着安德鲁出了房间，叶琇锦看到他时站起身，顺便把狗绳递给了他：“广场那边不去了吗？”
林然：“嗓子没好，唱不了。”
叶琇锦挠挠头，再次坐下，她翻出手机里的相册给林然看，里面是乐队各种活动的照片，很多照片里只有他和顾霖两人，一个主唱一个鼓手，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要拍到一起也挺困难的，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还挺齐全。
林然转过头：“都你拍的？”
“怎么可能呀，”叶琇锦笑了笑，“还有我们班好几个人一起拍的。”
“理科班学习不紧张吗？还有时间搞这些。”林然低下头，忙着给安德鲁套狗绳。
叶琇锦嘟囔着：“你又不懂......”
“发一份给我。”顾霖站在他们身后，突然出声吓了叶琇锦一跳。
叶琇锦忙摁黑了屏幕，怕一不小心手滑给两位正主看到班里小姐妹画的同人图。
林然把绳子递给顾霖：“走吧，遛狗去了。”他站在顾霖旁边，看向一旁的女生，“你要不要一起？”
叶琇锦点点头，先他们一步下了楼梯，手指翻飞在屏幕上点着，也不看脚下的阶梯。
顾霖大概猜到她们在干什么，看叶琇锦这个状态，不知道和朋友们又在磕什么点。
相较于昨天的雨雪，这天的天气又开始晴朗起来，林然站在门口处往外看去，琢磨不透s城的天气，不过气温虽冷，好在也有太阳出现，有了阳光，冬日里的阴霾散去，人的心情跟着明朗起来。
林然掩上门，转着手里的钥匙上锁，林长渝说初五有不少政府单位的工作人员上班了，他一大早得出门办事。到现在林然下午三点时候出门，林长渝都还没回来，估计他哥那边仍然在忙。
他翻出手机，小姑没有发消息过来，不知道爷爷现在什么情况。他边琢磨边走着，到了顾霖家楼下等人，冬日的阳光惨白惨白的，照不暖人，但比待在阴凉处好，林然索性再往前挪去好几米，在社区公园的秋千上坐着。
“怎么不戴手套？”
顾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没等林然转身，顾霖双手把着秋千的两条锁链，从上往下地看他，林然不得不抬起头。日光被顾霖遮盖，在林然身上投下一片阴影，他的双眼不用适应光线，视线很快聚焦在顾霖扬起的嘴角。
“戴手套没法玩手机。”他放松身体，靠在顾霖身上。
“玩什么呢？”顾霖还是低着头的姿势，他身材挺拔，穿得也多，从远处看仿佛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实际上他前面还坐着个人。
林然抬了抬手机，给顾霖展示屏幕上的题目：“刷题，之前的学校出了款app，我借了宋安的学号看看A市一中的题目。”
顾霖无奈地笑了声：“别让猴子他们知道，等下又刺激到他们了。”
顾霖放开锁链，脱下自己的棉手套给林然戴，他看林然刷得差不多了，拿过手机放进了口袋，双手越过林然的肩膀，捞起对方的手掌准确无误地套进去：“暖和吧？手都冻红了。”
林然站起来：“一人一个。”
“又不怕他们误会了？”顾霖问。
“谁说的误会，我是怕他们看出来，免得吓到了他们......”林然低着头准备拆棉手套。
顾霖阻止了他的动作，转而碰碰男生的鼻尖：“路程不远，到店里就暖和了。”
到了店里，陈凯猴子许磊庞维几人已经坐着聊了好一会，寿喜锅煮着处理好的食材，热气不断翻滚，林然和顾霖两人坐下，店里暖和的气息驱散了外面的寒冷。
看到他们俩，猴子嗷地叫了一声，林然忍不住捂脸，想说他和顾霖不认识猴子。
“我靠！新年好新年……好？诶？阿然你也买了阿霖同款手套吗？”猴子拱着手做恭喜发财的姿势，做到一半卡在了半空。
听到这，林然直接转头瞪向顾霖，眼神仿佛在说原来在这等着呢。
顾霖憋笑，颇为无辜地眨眨眼睛，心说他也不知道猴子记性这么好啊，这手套他真没戴几次。
“是不是啊大维？”猴子朝庞维寻求认同。
庞维点点头：“印象深刻，去年霖哥就是戴着这副手套打雪仗，把我们砸了个遍。”
观察到林然懵逼的样子，陈恺没忍住笑出声：“谁说不是呢。”
“今年下雪好少，”许磊也说，“真想出去玩雪啊。”
林然在桌下碰了下顾霖的腿，顾霖没理他们几人，帮着林然夹了好几块肥牛和丸子。
“别理他们，一群手下败将。”顾霖声音不小，都被几人听到了。
猴子又要吱哇乱叫，说凭他的身手要不是许磊这个大块头当靶子过于显眼，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
许磊立刻不满，立马回击说猴子你今年又没长个儿，要不要把我小妹订的牛奶分你一半，她今年长高了8厘米。
两人开始拌嘴，陈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看庞维拉架，看着庞维实在没劝住，他才出手，现在猴子许磊面前一人一碗蘸满剁椒的肉片：“不是说嘴里淡出个鸟？吃啊，辣椒多红火啊。”
“班长！好可恶啊！我虽然喜欢吃重口味的，但我吃不了这么辣啊。”猴子抗议。
许磊倒是能接受这种程度的辣椒，但他最近上火，嘴里长溃疡了，吃辣等同于以毒攻毒。
林然早习惯了几人的相处模式，和顾霖在一旁吃吃喝喝，顺便看看热闹。
吃完寿喜锅后，几人又去了附近的电玩城，或许是迫近开学，他们从傍晚待到了电玩城营业关门的时间，从商场出来，寒风萧瑟，街道上没什么人了，只剩下街角的流浪动物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
猴子勾着庞维的肩膀，庞维勾着陈恺的肩膀，许磊太高了，勾他的肩膀费劲，顾霖和林然两人落在他们身后，他们想勾学霸的肩膀也不敢，最终三人摇摇晃晃地压马路，猴子唱着好汉歌，分明没有喝酒，却跟醉了没什么区别。
“中二病犯了吧。”许磊退到顾霖身边，朝前面三人的方向努了努嘴巴。
“是挺二的。”顾霖的手套到最后还是给了林然戴着，他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脚步极慢地紧贴林然，好几次撞得林然偏了直行的方向。
林然再一次被撞偏，他停下脚步，凝视着顾霖，咬牙切齿：“顾霖你刚学会走路吗？再撞一个我看看。”
“嗯。”顾霖轻声笑了出来，“饶命饶命。”
一点求饶的诚意都没有，林然直接出手在顾霖的腰侧来了一拳，当然没用什么劲，因为还没碰到外套表面，就被顾霖一个手势转化成了两人挽着胳膊的姿势，颇有一种手挽手捡蘑菇的感觉。
许磊惊奇地看着这两人的玩闹，又抬头看下漆黑一片的天空，冬日的夜晚连星星都甚少，他看了好几秒，又转回头看他身旁的两位兄弟，怎么这么平常的兄弟互动在顾霖和林然之间的氛围却怪怪的。
“阿霖，你之前过年不是一直在外婆家待到开学的吗？”许磊问。
顾霖：“今年有点事。”
许磊：“什么事？”
顾霖觑了他一眼：“和猴子一样八卦啊？”
“ok，我不问，”许磊转移了话题，“寒假作业写完了不，借我参考参考。”
“还没写完，明天把写完的卷子发群里，你们自己看，但别抄，得自己写。”没多少时间就要高考了，顾霖不得不跟许磊多说几句。
许磊点点头，刚刚想打探他俩关系的念头也跟着消失不见，这个年纪的男孩本来心就大，也没那么多细腻的心思，有点敏感但不多，感到奇怪的点还是因为他家里亲戚多，大姨小姨家里的姐姐妹妹互相往来，许磊常年受她们影响，多少从众多姐妹口中了解到一些奇怪的内容。
“过来放孔明灯！”猴子冲他们喊。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逛进了一个公园里，现在他们正处在一个斜坡底下，旁边是一整面的水泥喷浆护坡，坡上原本长满了青苔，夏天时候也满是郁郁葱葱的爬墙虎，现在坡体显露出来，光秃秃的，有点荒芜。
陈恺他们正坐在马路牙子上，冲他们扬着手里的东西，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弄来的。林然他们赶上去，有两台手机打着电筒，光亮刚好照亮每个人的脸庞。
“怎么来的孔明灯啊？”许磊蹲下去摆弄几个爆竹。
“咱猴哥神通广大，早装在背包里了。”庞维说。
猴子抹了抹鼻子，被夸得兴高采烈：“知道我的好了吧？”
陈恺还是像往常一样嘱咐：“去前面的草坪空地，别乱放，等下保安大叔进来赶我们走。”
“知道了知道了，老妈子班长。”猴子边说边从包里翻出许磊的相机，“待会合照啊。”
许磊接过相机：“我说你借我相机几天都没还到底在干嘛，原来在这等着啊，害我被我姐打了一顿。”
猴子笑笑：“让姐姐别生气，待会回去我给她带份夜宵。”
猴子的背包只装了两只孔明灯，两盏纸灯被安置在地上，他又掏出几支笔：“过年有点仪式感，就当许愿好了。”
许磊在一旁调试相机，使其能够适应夜晚，不至于噪点太多，好在还有手机电筒的光亮照着，他连忙拍下几张照片当做素材。
“阿然，你来写第一个吧。”猴子把笔递过去，“上学期多亏了你的辅导，我的数学成绩才没那么差，要不然我现在还不能出门浪呢。”
林然接过笔，抬头看他们，其他几人也点着头，在林然和顾霖的帮助下，他们的成绩确实提高了不少。
“说什么呢，都是朋友啊。”林然笑了笑。
猴子挠挠头：“总感觉你和阿霖会走很远很远，我只会留在A省，有可能还会在本地的二本学校念书，以后再见面就要以年为单位了。”
陈恺打趣道：“想不到你这么多愁善感呢。”
猴子故作深沉：“每一个浪子心里都有一颗深沉的心。”
“得了得了，猴子你愁眉苦脸的浪费我相机内存。”许磊从相机背后抬起头。
庞维早就在一旁整理另一只孔明灯，根本没理猴子在说什么，猴子对着这几人真是表错了情，所以他挤到了顾霖和林然两人对面。
猴子转头对对面三人说：“果然你们才是塑料兄弟，只有两位学霸是我好哥们。”
顾霖看在他给林然递笔的份上，忍住了踹他一脚的冲动，按照猴子的尿性，他过来准在思考着占林然的便宜。
果然猴子立马露出谄媚的嘴脸，上一秒还在为友情干杯，下一秒就变成了狗腿子：“阿然，然哥，下学期换我做你同桌行不？”
“不行！”顾霖直接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子。
“阿霖你都霸占学神多久了？每次一调座位，你俩动都没动，也不怕斜视了。”猴子捂着脑门控诉。
班里每月调一次位置，月考成绩前十自由选位，其他等班主任调度，顾霖和林然两人纹丝不动，每次搬座位都懒懒地在角落看他们搬来搬去走来走去，惹来众多同学的羡慕嫉妒。
“说得有道理，”顾霖沉吟一声，顿了顿才说，“那下次换五组角落。”
猴子眼里的光亮湮没：“......”
陈恺三人纷纷嘲笑他。
林然题了些字在上面，便把笔递还给猴子，鼓励道：“争取前十。”
顾霖往孔明灯上看林然写的字，上面工工整整地题了一句诗，“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什么啊，原来还是被猴子说的话触动到了，他悄悄勾住林然的手指，早在写字的时候，林然就脱下了右手上的手套。
顾霖盯着林然的侧脸看了很久，久到林然也转过脸和他对视。
林然：“咋？”
顾霖笑了下：“没什么。”
感受到顾霖手上的温度，林然抓着它揉搓了好几下，才从口袋里翻出另一只手套给顾霖戴上：“冻到我了。”
其他几人蹲在地上都写了自己想说的在上面，顾霖最后一个写。许磊拿着相机对他们卡嚓卡嚓，也不知道拍了多少照片，看他那个架势，少说也有几百张了。
“祝金榜题名，友谊长存，爱情长久......”猴子念着上面的内容，“什么东西乱入了，哪来的爱情？”
只有陈恺一副吃了狗粮的样子，忙催着猴子点燃火石。
许磊在远处的石头上架好相机，设置了定时和连拍，六人簇拥在一起，陈恺捧着一只孔明灯，猴子则高举着，火光升起的气流使孔明灯鼓囊起来，温暖的光亮照亮他们年少青春的面庞。
顾霖和林然自然而然地被几人安排在中心，顾霖搂过林然的肩膀，随着摄影机的红光闪烁，闪光灯亮起，不断定格着他们的笑容。
猴子和陈恺松开了手，两只孔明灯悠扬升起，几人不再看镜头，而是微微抬起脸，看孔明灯飘向万里无云的夜空，以及名叫未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