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有几瓶矿泉水,是昨晚顾霖让前台送过来的,只不过酒店房间里的热水壶他不敢用,怕不卫生。
他把林然托了起来,手里的矿泉水冰凉,林然唇上的皲裂太过惨烈,虽然没办法,但也只能给男生喝一点来缓解。
“我点了早餐外卖,待会吃点儿。”男生喝了点水,顾霖摸着他的眉角,又搂着人滑进了被窝,“吃过之后我们再睡一会儿。”
“阿爷那边的情况不太明朗,我想待会过去看看。”林然没答应顾霖,何况他精神不好,也睡不着。
“你哥守着,没让你二婶他们靠近。”顾霖听着林然几乎沙哑到变样的嗓音,心如刀割,“你现在精神太差了,再睡会儿吧,我会让你睡好的。我们下午再去看爷爷,嗯?”
顾霖摩挲着林然另一边有些红肿的脸,往上面轻轻地吹气,最后落下好几个吻。
“疼不疼啊?”
他声音镇定自若,但林然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些颤抖。
“以后我不会离开你身边了,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顾霖的声音开始哽咽,熬了一宿的眼眶殷红,血丝清晰可见,“如果当时我在就好了。”
昨晚林然在他的怀抱中滑落,光是回想这一幕,顾霖的心脏便爬满了寒霜,冻得发疼。
在窗帘遮掩不全的微光下,他顺着脸颊往下摸了摸林然冰凉的唇瓣,苦涩地说:“那天,你说之后都听我的……”
林然只好点点头,他也想以稳定的状态去见爷爷……
他闭上了眼睛,顾霖隐忍着情绪凑近他,小动物舔舐伤口般舔着他的唇,嘴唇上干裂的裂纹湿润后又干燥,期间顾霖又给林然喂了点水,最后他的嘴唇重新变得饱满水润。
外卖小哥比预定时间还早几分钟到达,顾霖放开他,去拿了早餐。
房间里唯一的椅子被拖到他面前,顾霖摆上早餐,早餐有好几样粥,其他也是流食一类易消化的食物。
顾霖开了豆浆,拿过勺子喂他,林然还想自己来,但看顾霖的样子,最终由着他照顾了。
有了热豆浆垫胃,林然觉得舒服多了。
顾霖把林然喝剩下的豆浆喝了,这杯开久了会凉,另一杯还放在保温材料里,如果林然还想喝,他就再开那一杯。
“想喝哪种粥,还是每样都来一点?”
顾霖把三种粥打开了晾着,口味甜的咸的都有。
“芥菜瘦肉粥。”林然指了指离他最近的。
顾霖点点头,捧着那碗粥吹了吹,用勺子舀了口,哄小孩般:“张口,啊。”
林然看了他一眼,笑了:“为什么要这样?”
“想让你以前没经历过的都拥有。”顾霖低下眼睑,吹着冒着热气的粥,再一次把勺子喂进林然嘴里,甚至还用勺子刮了刮,顺便靠近他吻了下他的鼻尖,“反正我就是要照顾你。”
如果说“生下了就要爱吗”,是林然父母留给他的一生的课题,顾霖只希望这个课题终结在新年里。
冬天会过去,春天会花开。以前的亲情关系让你破碎,七零八落,那么我想让你在我这里重新滋养一个自己,从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件小事发生中汲取温情,生根发芽,每一片叶子都鲜润、翠绿,每一根枝桠都富有生机,最终长成自己的苍天大树。
我希望你永远热爱这个世界,在每一个午夜梦回不能自已的时刻,想起这些温情片段,最后感叹,啊,原来就是这样的理由让我活下去……
当然,我也希望我的怀抱成为最令你感触的存在,能记得我们拥吻的那个夏季,孟夏的太阳在地平线回落,翠绿的爬墙虎树叶过滤了余晖,星光般落在我们身上,你应该拥抱世界,而我,拥抱你。
在顾霖的坚持下,林然最终喝完了一碗芥菜瘦肉粥和半碗薏米红枣粥,因为薏米红枣粥能驱寒,顾霖还想林然多喝一点,但看着他有些撑的样子,就放弃了。
“感冒药有带吗?”吃完早餐后,顾霖让林然靠在自己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帮他揉肚子。
顾霖这些动作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林然一点都招架不住,他被揉搓得放松,昨天一天绷着的精神松懈了一下:“在那个桌子下。”
顾霖捡起袋子,看到上面新鲜的日期,挑了挑眉望向林然,开口:“小骗子,你那天也在看医生。”
林然立刻装鸵鸟缩进被窝。
“以后不要对我撒谎。”顾霖快步走过去,隔着被子拥抱他。
“不会了。”林然被捂得脸红,额头出了点汗。
“那我们吃完药好好睡觉。”
顾霖放开了他,点好药片和药剂后,给林然服下。
手机屏幕显示时间才八点一刻,顾霖重新把人放进被子里,剥光林然的衣服给他换上自己的毛衣,顾霖的毛衣材料绵软,是非常舒适的羊毛绒,编织手法细腻,带着他的体温套在了林然身上。
“你不冷吗?”林然看着上方仅穿了件打底的顾霖,问他。
顾霖摇摇头,描摹着他的五官,低沉着嗓子呢喃:“什么时候才能调整成睡眠模式啊......”
“......”林然抬起猫眼般的眸,咖色的虹膜映照着顾霖的影子。
自从顾霖来了之后,他几乎没下过地,想要什么顾霖就帮他拿过来,恨不得玩手机也一样为他代劳,搞得林然跟个废人一样。
而此时的林然精神疲惫,焦躁的现象并未真正解除,躁动不安的情绪和流感病毒在他体内碰撞,一边让他高亢一边让他虚弱。
顾霖先是低头亲吻他的手心,含了缱绻的意味,俯身沿着他的手臂一路向下,顾霖挽高了毛衣,鼻息喷洒在林然玉泽般的肌肤上。因为生病的缘故,林然身体对温度的感知并不敏感,有时甚至会觉得冷热不一,但现在被顾霖碰过的地方像被火燃烧了一样,灼热起来。
顾霖用了半个小时亲吻了他的全身,他的唇舌火热,林然释放时整个人还处在一种高热的状态,乏力瘫软,想抬起手遮盖眉眼的力气都没有,四肢百骸早就被顾霖又亲又摸得懒洋洋不想动。
像落了雪花,粘在了两人裸露的皮肤上,于啜吻中融化......视线模糊,兴致高亢过后是延绵不断的困乏,犹如潮水席卷,最终林然在顾霖的搂抱中合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此时冬日里的朝阳透过遮盖不严的窗帘挤进来,白冷的光如绸缎将他们覆盖。
再醒来时顾霖已经给他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林然还惺忪着眼看顾霖,毛衣是没法穿了,但幸好羽绒服够暖和,少穿一件也没什么。
两人一起睡到了十二点,前台打了电话上来催促他们退房,顾霖收拾好自己后,走上前掀开被子,摸着林然的额头感受温度。
“好像有点效果,果然还是得睡觉啊......”他感慨,转而用手抚摸林然还泛着红色的眼眶。
林然闭上眼蹭着他的手掌,精神是好了不少,现在也明显有了食欲,早上喝的那点粥消化完了,一点也不扛饿。
“饿了。”林然说。
顾霖双手穿过他的胳膊,环绕至背后,用力地把他搂了起来:“嗯,我们先去吃东西,然后再去看爷爷。”
顾霖在前台办了退房手续,拉着林然的手光明正大地出了酒店大堂,这边距离他们家实在是远,根本没有人认识他们。
“你怎么找的这家酒店?”顾霖有些好笑地问。
“......”林然默默地收好手机,“头脑浆糊时乱选的。”
“这边我也不熟悉,刚问了酒店前台,她说附近吃的很少。”
出了酒店,林然才注意到环境确实不怎么样,甚至有些荒芜,周边还是施工重地,大过年的没有人上工,非常冷清。
顾霖摸出手机找吃的,翻了几分钟后才找到一家卤面馆,是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家小吃店。
难得今天没起风,冷盘般的白日悬挂在天空上,虽然营造出一种温暖和熙的假象,但比起雨雪夹杂的天气好多了。
他们跟着导航走过去,到达卤面馆时林然甚至还出了点汗,店内人不多,透明的帘子隔绝了厨房里往外跑的热气,但林然还是闻到了卤得很香的各种卤菜。
老板热情地招待他们:“想吃什么?”
顾霖回头看林然,林然看着墙上的菜单。
顾霖:“打卤面?”
林然看菜单上的各种面都想来一份。
“本店招牌打卤面,来两份?”老板豪放地起身,掀开银白的锅盖,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卤味。
“那来两份。”林然笑着说。
“再来一份板筋牛腩、两份狮子头和煎蛋。”顾霖在后面补充。
两人落座后,林然靠近了顾霖挨着,小声地问:“你突然回来,外婆那边怎么办?”
“不要紧,已经见过外婆了,”顾霖揣过他的手,把男生的五指包裹在手心里,“我比较不放心你,所以连夜赶了回来。这几天你在我那住,我爸妈估计要在北城待到元宵才回来。”
林然:“叔叔昨天没说什么吗?”
“没说,到了初八学校会提前开学补课......而且过几天不是有个演出吗,提前回来一样的。”
顾霖的说辞明显站不住脚,林然没继续追问他父母为什么没怀疑,他把顾霖的手翻过来,捏着他的指关节没说话。
“怎么了?”顾霖又问。
“在想待会要多吃一点,争取早日康复。”林然抬起脸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