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野妄我,治愈我(四月)>第55章 噩梦

  排练室没有人,林然“啪”地一声打开室内的吊灯,零下七度,入夜后气温更低,林然把自己扔在小沙发上,暴虐的情绪还没平静下来。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懒得去查看是谁打过来的,只想发会儿呆好稳定波动过大的情绪。

  这一坐就是一个小时,今天没下过雪,到了晚上也是如此,只是窗外的寒风呼啸,打在玻璃上犹如木锤敲打,沉闷又寂寥。

  冷静一点点回归,现在是晚上九点,林然无处可去,最终还是摸出手机搜索附近的宾馆,随便订了一家距离这里很远的酒店,林然立刻动身前往。

  收起手机时林然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二十几条来电,他没有选择回拨过去,而是摁灭了屏幕。

  到了酒店房间,他急切地想要清洗身上的冷汗,脱下外套和内搭,光着身子进了浴室,酒店浴室的设施简陋,拧开花洒等了很久热水才供应上来。

  几乎有些烫手的热水流过林然的肩胛和背部,顺着光滑的脚背流入排水口,他低头盯着水流,直到整个浴室都被弥漫而起的白雾包裹,他才收回视线,挤上沐浴露搓洗。

  在热气蒸腾中,林然重感冒的鼻子通畅了些,他开始回想十八年来有关父母的所有事情,结果只剩下针尖对麦芒,以至于他这一回想只剩下了难过。

  洗完澡后头脑更加昏沉,今晚还没进食,胃里不断翻腾让他更加没有食欲。

  没办法,他只好拆开酒店提供的矿泉水喝了半瓶,才吞下医院里开的药。

  感冒很难受,吃过药后林然裹着被子不怎么舒适地躺在雪白的床上,房间没法开暖气,空调成了摆设,林然也懒得打前台电话投诉。睡前他给顾霖发了位置,攥着手机就这样不安地睡了过去,这种状态入睡很容易做梦。

  梦中的林然在刺骨冰冷的河中跋涉,飘动的水草随着水流轻抚他的脚踝,他抬眼望去,视野里一片白芒。

  下雪了,雪花绵密,前方传来悠扬的琴声,他的双腿仿佛感受不到河水的冰凉,驻足在中央仔细地聆听,乐声只是钢琴独奏,却忽然转为哀怨委婉的小调。

  林然突然不想听这么忧伤的曲调了,他加紧脚步向岸边走去,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河中的倒影,穿着白色的医院病服,手腕上还有束缚带,他抬起双手,在手背处发现了极其多的针孔。

  怎么会是那个时期的自己?治疗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他扯掉扣在衣服上黑色的束缚带,看着带子随着河水漂流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迈起步子跨上岸。

  雪开始停了,落在发丝上的白雪融化了一部分,若隐若现地顺着耳后的皮肤滑进他的颈间。岸上根本没有钢琴,乐声来自一个远方。他又往前跋涉了十几米,身后留下一连串的脚印。

  房子就是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门是他熟悉的门,把手上甚至还有他反抗的牙印,他推开那扇门,房间角落上的摄像头清晰地落入他的眼帘,闪着红光,这是台正在运作的用于监视的机器,对准门口的林然和房间中心的钢琴。

  琴声在推门而入的时候停止,琴盖打开,无声中邀请林然坐过去,像在说这就是你的位置,快回来吧,这就是属于你的最佳的位置。

  房间外的风雪肆虐,房间内的氛围静谧,甚至透着一股诡异的错觉,只要林然坐上了那个琴凳,风雪就会停止,温暖再次降临。

  无形中有什么声音在蛊惑着他走近一些。

  林然没来由的一阵无力,四肢不受控制般朝里迈出了一步,他赤裸着双脚,踩在地板上却感觉踩在了锋利的碎玻璃渣上,割得他脚底生疼。

  为什么走过去也会疼?不是按照你们的想法去做了吗?他低下头,看见一地的碎玻璃,还有不知什么时候升起的荆棘箍住了他的双手,使劲地把他拖拽过去。

  挣扎中,恍惚间顾霖的声音响在耳边。

  “......希望你平安喜乐。”

  “以后不要做那样的事了。”

  “小猫刚刚答应了我一件事,它说会保佑你平平安安......”

  “然然......”

  属于顾霖的气息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林然手上的荆棘也不见了,但留下了明晃晃的痕迹,那些痕迹衬托得手腕上的几条疤痕更加可怖,只要荆棘再用力一点,那些陈旧的伤痕还会肆意地流出血来。

  顾霖紧紧地箍着他的腰身,他也回过神来,脚下崎岖不平的铺满玻璃渣的地板变回了往常平滑的模样,没有东西再扎着他的脚底。

  平安符和素链一起出现在他手心里,顾霖的手握紧了他,素链也随着动作缠绕在两人的手上,他回头,看见顾霖清澈的眼眸,眸底有微光也有他的影子。

  顾霖拉着他退到了房间门口,突然火焰熊熊燃烧,钢琴矗立在焰火之中,烈焰吞噬了黑白琴键,连带着墙上的监控器,红点熄灭,电光爆破,房间的一切化为灰烬。

  林然猛地从床上坐起,急速的起身使他头脑发晕,耳鸣,眼前黑暗一片。视觉和听觉逐渐回笼,门外传来敲门声,不,不算是敲门声了,那个人焦急地拍着门板,声音一下一下的,非常急促。

  林然摸过手机,最新来电显示一分钟前,是顾霖的,而此时他又拨了进来。

  他点击接通,通话中的声音和门外响起的声音合二为一。

  顾霖声音沙哑地喊:“然然......是我,开一下门好不好?”

  林然呼吸重了起来,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下,来不及穿上外套,急切地打开房门,还没开口问顾霖怎么来了,就被顾霖用力地拥进了怀里。

  “然然,然然......”顾霖一声比一声沙哑,“你别吓我......”

  林长渝给他打了电话,顾霖连夜让父亲送他回来,到达酒店时是凌晨四点,期间他打了无数个电话给林然,但都没有回音。

  靠在顾霖身上,林然精神有些恍惚,手指开始颤抖,出现了明显的躯体化症状,脑海里突然闪现那个噩梦,又幻觉其实连带着钢琴一起被燃烧的是自己。

  鼻子呼吸不过来,他开始像冰面下的鱼渴望氧气一般大口翕合,很快呼吸过度,全身绵软地滑了下去。

  看着林然的状态,顾霖神情哀痛,搂着人把他靠在自己身上,之前搜到的各种资料有了用武之地,他恨不得这一生都用不上。

  他笨拙地捂住男生的口鼻,想要让他恢复过来。

  没多久,林然从呼吸性碱中毒的状态缓和过来,他低下头,费尽力气维持着所剩无几的清明:“顾霖,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艰难地说完这句,林然就像受到应激创伤似的昏睡了过去,顾霖抓着他的手,发现昏迷中的人的手在不停颤抖。他抱着人往床上走,轻轻地放进被窝里。

  因为林然的反应,顾霖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原生家庭的影响是长久的,是一种刻进了骨髓里需要刮骨疗毒的痛。

  他明明很努力地让林然康复起来了,明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明明就差一点,只差几个疗程,就到了可以减药的时候,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顾霖眼眶发红,守了一夜的眼睛布满红血丝,期间林然醒了几次,顾霖给他喂过水后,又确认他没有呼吸性碱中毒的后遗症,才干脆地挤上床抱着人。

  s城的冬天非常湿冷,这种冷仿佛侵入了顾霖的内心深处,让他怎么搂着人给林然取暖都驱不散他心中不断冒出的恐惧。

  天光渐亮。

  林然醒了,昨晚睡得昏天暗地,醒来时精神却仍然很差。

  顾霖在他旁边躺着,双手搂着他,手掌放在他的左边的胸膛上,要不是这人没捏没摸,林然甚至会觉得顾霖是不是在吃他豆腐。

  他抬手覆盖上去,往后瞅了眼顾霖,顾霖眉头紧皱着,也睡得不安稳,接着像是惊醒般睁开了双眼,下意识地收紧怀抱,林然被他按得胸腔发疼。

  “醒了?”顾霖的声音低沉,但沙哑,像破锣,“渴吗?饿不饿,要吃点东西吗?”

  林然摇了摇头,翻了个身把脸埋进男生的臂弯:“不是很想吃东西。”

  “喝点水?”顾霖又搂了他一会,看林然的嘴唇干裂得厉害,起身倒水去了。

  顾霖走后的被窝空虚发冷,热量也被带走了一半,林然呆了一会开始望着天花板。

  顾霖刚刚是在确认他的心跳吧?

  很久以前,林然就看过一个研究,研究说人类本身是有自杀倾向的,过马路时会幻想突然被车撞,在高楼层的时候,会幻想一跃而下......这些幻想有意识或无意识,但都突兀地出现。

  在昨晚的噩梦中他其实已经被顾霖拉出了那个房间,名义上来说已经不算是个标准的噩梦了,但他的精神深处仍然只保留了恐惧痛苦的那一部分,以至于他在一种不稳定的状态下出现了幻觉。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最后一分钟,不算迟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