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冥顽>第121章

  立冬那天汜江狂风怒雪,街头巷尾人迹罕至,然则这场大雪并没能在剑拔弩张的形势面前起到一星半点的降温作用,反而是汤凤年的出现彻底打破了最后的平静。

  昨夜有人用汤凤年的手机打给渚宁当局,电话甫一接通,嘶嘶的呼吸声于万籁俱寂中炸开,沉闷而缓慢地,恍如喘不上气似的,直至渐渐力竭,紧接着周而复始地循环起来。在场科员面面相觑,纷纷暗道不好。干这行的神经都高度紧张,电话那边一直反复播放录音,谁也不敢挂断,争分夺秒地查信号位置。卫星地图细化再细化,最终定位到楼下。

  地图上红光闪烁,近在咫尺,办公室的窗户没关,夜风习习,吹得众人毛骨悚然。

  包括机动科的副科长在内,几乎所有人都全副武装地出动了。事后该副科长首当其冲被免职,而立之年大好前途毁于一旦,却在纪委例行谈话时坦诚直言整个行动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每走一步都正中对方下怀。作为临时指挥,他确实难辞其咎。见他态度如此恳切,深知内情的纪委反倒心生不忍,示意下属不必再执笔记录,隐晦地提点道:“神仙打架,哪有小鬼不遭殃的?你在基层要韬光养晦,挣出实绩后一切好说。”

  副科长一头雾水,但还是把这番话牢牢记在心里。他被下放到渚宁周边的一个地级市临时组成的扫黑除恶专案组,勤勤恳恳一年半,渚宁当局部门重组,一纸调任函下发过来,隔天就派车将他接了回去。

  新任局座姓蒋,曾经担任过特别行动处处长,汤凤年死后渚宁当局几度风雨飘摇,蒋局也算是临危受命,上台后果然不负所望,迅速稳住局面。副科长——现在已经是情报分析科科长了——惴惴不安地推开局长办公室的大门,没想到素以雷厉风行出名的局座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局座笑吟吟彷佛故人重逢,寒暄几句后亲自将他送到门口,抬手抚肩,意味深长道:“小何啊,扫黑办死活不放人,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你捞回来。虽然是我家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对不住你在先,但你也不能辜负我,对吧?”

  当初纪委的话他就没听懂,现在局座的话他同样没听懂。小何科长再次一头雾水地离开,心想局座究竟哪里对不住我?而且局座不是大龄未婚单身汉吗?不过局座说的后半句话确实没错,提拔他的恩情无以为报,小何科长暗暗握拳,只能化感激为动力,替局座鞍前马后地卖命了。

  又过两年,小何科长荣升为小何处长,当之无愧是蒋东林的座前红人兼得力下属,某日突然接到上头批示,有份境外行动分析报告中的情报来源部分不够详明,速速打回重审。小何处长紧急加班,临近十点才写完,这种内参必须总负责人签字过目,小何处长迫不得已给蒋东林打电话。蒋东林听罢,和风细雨地表示小事一桩,就是辛苦他跑一趟。挂电话后蒋东林发过来一个地址,说雪天路滑,让他开车慢点。

  直到上车准备开导航,小何处长才发现地址不是蒋东林的家。这小区的名字他有所耳闻,三环开外的独栋别墅区,不像是蒋东林能买得起的房子。

  抵达时夜深,值班保安尽职尽责,打电话问过业主才肯放行,小区的林业布景相当不错,曲径通幽,错落有致,绕得小何处长险些怀疑自己遇到鬼打墙,终于找到D4栋,小何处长把车停在院外,按响门铃后直视摄像头自报大名:“我是何佳朗。”院门啪嗒一声开了。

  他在寸土寸金的院子里顶风前行,叩门前徒生羞怯,腾出一只手开始拂雪。没等拂落干净,门被从内向外地推开,小何处长退后半步,猝不及防与人对视。

  开门的是个气度非凡的英俊男人,身穿黑色高领毛衣,两侧袖口挽起,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白素戒,右手腕表是百达翡丽。小何处长职业病犯了,匆匆扫视后得出初步结论:此人命中带贵,恐怕不好相与。他不欲久留,递出文件:“麻烦转交给局座。”对面挑眉垂目,不甚在意道:“进来吧。”根本不给小何处长拒绝的机会,说完就自顾自地转身走了。小何处长瞠目结舌,他怕风雪侵进屋里,待到站定在玄关,后悔也来不及了。

  衣架上挂着各式大衣,随便一件就抵他半月薪水,小何处长小心翼翼地将皮衣挂好,换上拖鞋往里走。他感觉自己是误入大观园的何姥姥,要不是隐约能听见谈笑声,非得迷路不可。循着声音来到光线最明亮的地方,长桌一侧坐着人,蒸腾的雾气缭绕在上空,远看着活像神仙开会,走近才发现是在准备涮火锅。

  “小何来了?”蒋东林在上首,瞧见何佳朗,招手道:“快过来坐。”他身边空着位置,显然是留给小何的。小何处长硬着头皮坐下来,斟酌措辞想谈正事,不料蒋东林打了个岔:“外面挺冷的吧?我看你脸都白了,正好涮点羊肉暖暖胃,霍三儿,你给小何添副碗筷。”

  在渚宁姓霍的可不是一般人,小何处长一怔,没等他反应过来,方才给他开门的男人已经站起来,径直去厨房拿碗筷。小何处长如坐针毡,不知道蒋东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蒋东林有意提携他不假,他平时也没少跟着蒋东林抛头露面,但今晚明显是家宴。

  “你也是赶得巧。若非小五出公差,单凭我的面子,你未必能见着他。”蒋东林气定神闲,转头对坐着的那位调侃道:“霍三儿这脾气除了你没人能治得住,我才问你一句要不要调到渚宁来,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他就急了。”

  小何处长真想堵住耳朵装作自己从未听过这些话,好在霍三少爷折返,没教蒋东林继续说下去。神情寡薄的霍三少爷递上碗筷,小何处长起身道谢,终于越过雾气看清霍三少爷的长相。早就听说霍家专养芝兰玉树,今日一见确实所言非虚,赞叹之余,小何处长总觉得这双桃花眼似曾相识,甚至牢记于微时。一时半刻没有头绪,小何处长不甘心,壮着胆子将视线投过去——霍三少爷在剥虾,专注到头也不抬,反倒是他旁边那位,许是发现他的目光,主动开口喊了一声何处长,笑道:“我常听局座提起你。”

  小何处长于是看向那位,他身上穿的浅色毛衣是霍三少爷同款,就连无名指上的钻戒也是一对,此刻眼眉半弯,唇角含笑,细瞧五官竟比旁边那个还要精致一些。小何处长出神地望着他,一时讷讷无言,蒋东林见状,便替他解围道:“你不用怕他,他就是个小组长,混得比你差远了。仗着是我的学生,同你说话就没大没小。”小何处长信以为真,正要问他怎么称呼,又听蒋东林轻描淡写地说:“不过你应该多多少少听说过他——汜江市监委审调组的晏司臣,从纪检委过去之前,省厅的陈立彰就是他打下来的。”

  小何处长大惊,他如何能与钦差大臣相提并论?蒋东林未免太谦虚。这名字小何处长再熟悉不过,却不是蒋东林所说的因由。他常年在渚宁工作,对汜江形势不甚了解,陈立彰倒台那会儿他正郁郁不得志,之所以知道晏司臣这个人,还得追溯到多年前……他指挥不当被免职的时候。

  小何处长瞥向蒋东林,欲言又止,再欲再止,这些年他在蒋东林的照拂之下平步青云,昔日处分相较于功绩而言简直不足挂齿,但他办公桌上几年如一日地放着一个旧文件夹,那次行动与其说是小何处长职业生涯中硕果仅存的唯一污点,更不如说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心中郁结。

  鸳鸯锅彻底沸开,蒋东林一面张罗羊肉下锅,一面不忘为他介绍:还有两人马上就到,一位是霍三儿的哥哥,另一位是晏小五的弟弟。霍渊时鼎鼎大名自然不用多介绍,晏小五的弟弟姓盛,单字一个楚,放着好好的盛老板不当,去给霍氏集团当小盛总,前年盛世破产,属他功劳最大。小何处长听得左耳进右耳出,冷不防一杯酒端到面前来,“小何,这杯酒,权当是我给你赔罪。”蒋东林一饮而尽,随后紧紧挽住他手,苦口婆心地劝道:“你毕竟文职出身,大半辈子斯文体面,不像他们杀人如麻。有些细枝末节纵使我全部坦然告知,于你也不过是徒增烦恼。我为你解惑,你若信我,今日过后,莫要再执求真相了。”

  小何处长哑了半天也问不出一个字来,正发懵,那厢晏司臣和霍三少爷先后起身,前者往前迎,后者抱臂而立,散漫地打了声招呼:“二哥。”是霍渊时和盛楚到了。

  小何处长被柔软垂地的法兰绒红桌布绊了一跤,踉踉跄跄地站稳时,传闻中脾气相当不好的小盛总将将从昏暗阴影中走出来。他皱着眉直奔晏司臣,虽然是埋怨的口吻,听起来却活像是撒娇的小孩子,“我都说了下雪天别走高架桥,他偏不听,差点被出租车追尾。”

  小何处长站在原地,见到盛楚的这一刻什么都想起来了——充斥着濒死喘息的地下停车场,用塑封膜缠裹在一起的录音笔和手机,被枪子儿崩坏的电梯按键以及电梯里眼神轻蔑的男人。一模一样的声线,截然不同的语调,小何科长冲在最前方,听得比谁都分明:“一群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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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冬前夜,何佳朗带人围剿地下停车场,意料之中地扑了个空。何佳朗看着地上的录音笔和手机,额角有冷汗滴落,他强装镇定地嘱咐下属:“把东西带走。”话音刚落,身后传来沉闷声响,接连两下,众人怫然色变,不知是谁沉不住气,惊惶出声:“是消音枪!”对未知的恐惧足以扰乱军心,何佳朗顾不上这些,转身就往回跑,拐过好几道弯,何佳朗远远地看见停车场另一头的电梯门大敞,有人站在里面,黑衣黑帽黑口罩,被发现了也不急,就这么气定神闲地等着电梯门自动合上。何佳朗眼睁睁看着那人被电梯送走,惯性导致他直接撞到电梯门上。他头晕目眩,第一反应要拦电梯,伸手却摸到两个滚烫的窟窿。何佳朗心中顿时浮现出荒唐念头——调虎离山,这是在拖延时间。他们中计了。

  从地下停车场的出口里连滚带爬地出来,迎面一股冷空气,激得何佳朗从支气管到肺叶针扎似的疼。手机彷佛有感应似的嗡声作响,电话接通,留守的女同事颠三倒四地说:“不好了,十三楼出事了!”

  何佳朗形容麻木:“出什么事了?”

  “你们刚下楼就有人闯进了局座办公室,”女同事六神无主,声音越来越小,“局座的电脑是开着的,防火墙被植入病毒破坏了。至于具体泄露了多少文件,需要申请上级同意技侦科对局座的电脑进行硬盘扫描后才能知道……”

  “暴力破锁会触发大楼警报,他怎么进去的?”

  女同事沉默一瞬,“生物识别系统的验证结果是局座本人,也就是说……”

  何佳朗喃喃:“他拿到了局座的虹膜和指纹。”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汤凤年,技侦科通过声轨识别确认录音里的人是他无疑,监控录像中汤凤年最后一次路面还是上周,黑衣保镖送他上车,随后钻进驾驶座,看二人行为并无任何异样。终于,何佳朗在天亮前赶到汤凤年的最后一个住处,屋内陈设应毁尽毁,不难看出此前发生过恶斗。所有窗户都开着,穿堂风呼啸而过,书房里的遮光窗帘高高扬起,像两扇翅膀,飘荡在上吊之人的身后方。何佳朗冷汗涔涔,仰头望着汤凤年沉重如朽木般的身体,从他死而未瞑的双眼中读出了然的恨意。他死得太久,四肢肿胀发青,血是淤黑的,即使开窗通风,凑近也能闻到隐隐的恶臭。在尖叫声和呕吐声交织出的一片混乱之中,何佳朗神情恍惚地侧首一瞧——渚宁的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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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东林最近恢复得相当不错,他已经转回汜江当地的医院,恨不得把病房当成办公室来用。只是苦了周礼,每天朝八晚十,进医院好比上班打卡,昨夜总部加班加点熬通宵,今早各自分道扬镳,宋景宁和容遥携手回家补觉,周礼却要顶风冒雪地回医院。许是他周身怨气太重,亦或眼底泛青过于明显,蒋东林难得在百忙之中抽空问了他一句,问的却是:“你老板怎么又联系不上了?伤也没好利索,整天神出鬼没的。”

  周礼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慢吞吞道:“他与霍三少爷一道,回平城看晏哥去了。”

  蒋东林闻言,从茫茫的资料堆里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周礼不敢告诉他实话,但也没扯谎,“霍先生到处找他,老板有家回不去,也不想见人,索性直接跑了。”

  这确实是盛楚能做出来的事情,蒋东林忍不住嗤笑出声,忽又想到什么,更加幸灾乐祸,周礼见他乐不可支,好奇心起,问:“您笑什么?”蒋东林心想,你对盛六的忠心那叫一个天地昭昭日月可鉴,还能让你告密?是故连连摆手说没事。周礼不疑有他,时不时偏头瞧瞧墙上挂钟。蒋东林在渚宁有眼线,就算渚宁当局封锁消息,按理来讲蒋东林也是能听到风声的。果然,九点刚过,蒋东林就接到消息,看到短信内容后脸色即变,眼尾余光瞥见周礼默默后退半步,蒋东林顿时明白过来,手机一扔,大发雷霆道:“谁干的?!”

  周礼如实招来:“渚宁那边总想不起来找汤凤年,霍三少爷和老板就合计着给他们提个醒……”

  “整个九局都封了,这叫提个醒?”蒋东林气结,“大张旗鼓地上门挑衅,这两个小兔崽子活腻歪了?”

  周礼掏出早就准备好的U盘,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递给蒋东林,“霍三少爷说了,有筹码握在手里,谈判才能有底气。”

  霍止年少时潜移默化受雷德梅尼影响不浅,骨子里又是霍家人,天生的商人头脑。蒋东林听到筹码二字就头疼,他问周礼:“你难道看不出他捅了个多大的娄子么?”谁知周礼竟乖乖点头,蒋东林怒极反笑:“那你还听他的?”周礼低眉顺眼:“老板也说了,凡事破而后立,绝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原话还有后半句,是盛楚嫌蒋东林太谨慎,倘若教他知道绝不会同意,这才选择先斩后奏,霍止罕见地没有反驳。周礼自然不可能逐字逐句地说与蒋东林听。凭空又多出了烂摊子要收拾,彻底败坏了蒋东林的美好心情,不过好在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蒋东林目光下移,看向桌子上的U盘,福祸相依,他在心里安慰自己。破而后立的道理他岂能不懂,只是霍止这招保不齐要牵连多少乌纱帽,不这么做并非是他谨慎,而是人一旦上年纪就避免不了心慈手软,哪怕强硬如蒋东林也难能免俗。

  汤凤年畏罪自杀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传得满城风雨,像一颗被引爆的定时炸弹,将汜江岌岌可危的太平态势烧了个干净,蒋东林更是趁火打劫,实名检举汤凤年滥用职权、刑兆民枉死,汤凤年官至正省部级,市检专案组根本插不了手,遑论从前专案组组长敢保董成辉,何尝不是汤凤年在背后撑腰的缘故?如今树倒猢狲散,外斗变内斗,省里本打算独善其身,谁曾想蒋东林会把暗潮汹涌的权争党斗直接搬到台面上,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省检察长一边破口大骂蒋东林是疯子一边紧急调派巡查组,与巡查组一同前往汜江的还有火烧眉毛的国安高层——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汤凤年名义上是蒋东林上级,就算要他千刀万剐……也不该蒋东林开这个口。

  惊动省里就是惊动霍家。在此之前的蝉鸣秋黄的某一日,霍行鸾忽然接到霍止电话,霍止和他的情谊比不上霍渊时深厚,因而霍行鸾感到十分稀奇。霍止是来特意提醒他:陈立彰此人不可深交,三年之内必倒。霍行鸾惊讶于霍止对政事的敏锐,二十岁的年龄差导致霍止在霍行鸾眼中始终是个不问世事的骄矜少爷,霍行鸾不可置信地问他:“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霍止不耐烦道:“这你别管。”就把电话挂了。

  虽然拿霍止当小孩子,但霍行鸾并没有忽视霍止的这番话。他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摸清陈立彰的利益往来,也隐约猜到霍止为什么要趟进汜江市局的浑水,唯独没有查到晏司臣的去向,便理所当然地以为晏司臣负责双刀帮贩毒案,陈立彰施压既是间接阻碍晏司臣仕途,所以霍止才会介入。

  霍三少爷做事没分寸,霍行鸾不得不暗中打听董成辉的背景,这位汜江市公安局的局长入仕起点甚高,却大器晚成。国安九局情报科的外勤小组组员,一次行动中大腿受伤,不得不退出一线,此后辗转在各个科室做文员,三十岁自行申请下放到街道派出所,熬了十年终于调到市局,是汤凤年写的推荐信。董成辉年近半百才担任局长,与此同时他曾经的科长早就荣登第九分局的副局宝座,政绩斐然,同僚也在悍狼特别行动处干得风生水起。霍行鸾看着董成辉的履历,汤蒋二位势头正盛,董成辉背后有这等资本撑腰,霍行鸾觉得自己可以放心了。省厅和国安向来泾渭分明,饶是陈立彰也不敢硬碰硬。

  彼时霍行鸾日理万机,若非为了自家弟弟,绝不会浪费时间调查一个毫无关联的汜江市局局长,以至于听说渚宁当局内斗的时候,霍行鸾足足反应了半晌。百密一疏,霍行鸾万万没想到这两位不是一条心,现在汤蒋反目,董成辉又会站在哪一边?他想得分神,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汜江市局申请省公安厅下发的省内通缉令,黑白照片上晏司臣面无表情,与他在霍家老宅见到的那个温和柔软的小晏警官判若两人,霍行鸾视线定格,再往下,他看见了蒋东林提交的有关晏司臣卧底身份的证明。

  霍止的手机一如既往地打不通,霍行鸾额角青筋乱跳,转而给霍渊时打电话。

  当晚,光华医院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