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冥顽>第28章

  晏司臣手头一堆事情没处理完,放假是不可能的,局长的话都让他当耳旁风了。廉润颐才来不久,晏司臣将小笼包递给他,忍不住问:“昨天你去做鉴定,怎么样?不严重吧?”

  廉润颐叼着包子,嘴里塞得满满当当,他说不出话,只能摇头摆手,晏司臣松了口气,廉润颐喝了两口水,神色如常地说:“都解决了,不是什么麻烦事儿。”晏司臣这才彻底放心了,示意剩下的小笼包都给他,就进办公室工作了。

  晋灵微一直往返在刑侦科和档案科,一上午都未见人影。他们组的工作性质实在特殊,没有什么特别分管的差事,只是专治各科疑难杂症,什么忙都能帮上一点。当年突然空降到警局,来历也神秘,同事们多多少少都能猜到一些,故而在工作上有什么拿不准的问题,都爱管晏司臣借人去问问。

  中午约着一起去食堂,廉润颐给晋灵微打电话让他先吃饭,谁知道晋灵微跑了一趟分局去调档案,还在回来的路上,让他们不必等。半个小时后晋灵微推开办公室的门,大家齐刷刷地抬眼看向他,晋灵微神色古怪,生硬地说:“不是叫你们别等我吗。”宋景宁捂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有气无力地撑着桌子站起来,“快走吧咱们去吃饭。”一行人往出走,晏司臣走在最后面,晋灵微喝完水后喘匀了气,欲言又止地看着晏司臣,晏司臣问:“怎么了?”

  “小孩儿又来了,”晋灵微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一副对你死心塌地的模样,劝都劝不走。我说带他进来找你,又死活不肯下车,我猜我再多说两句,他都能哭给我看了。”

  “……真不是我招来的,”晏司臣一脸莫名其妙,他信誓旦旦,就差对天发誓了,“我不认识他,没准是认错人了。”

  晋灵微点了点头,两个人换了个话题,晏司臣很快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因为错开了饭点,食堂人不多,吃饭时晏司臣轻描淡写地提了一下出差的事,几人一开始明显不信,晏司臣无奈,将时间地点都说了出来,廉润颐道:“蒋处当初不是说按预备退休的待遇上班吗,出差这种事怎么还安排上你了?”

  还不是局长那老头不靠谱,晏司臣头疼不已,“县里指名要个科长,你看咱们局里哪个科长闲着,我去也就是走个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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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要出差,晏司臣想赶紧把这几天的工作量都处理完,故而中午也没休息,好在效率很高,成果显著,等工作全都交接完,也临近下班时间了。晏司臣惦记着收拾行李,临走前细细嘱咐组里的年轻人,大致意思为这几天好好工作,他不在别偷懒,尤其是宋景宁。被点名的宋大小姐正淹没在文件堆里,没好气道:“明明我才是最忙的好不好?”

  从警局开车出来时,晏司臣瞥见了停在马路对面的白色汉兰达,想起晋灵微所说的小孩儿,仍然没放在心上,只是在回家的路上发现了不对。那辆汉兰达就跟在他后面,毫不遮掩,几乎是在明目张胆地告诉晏司臣我是在跟踪你,等红绿灯时晏司臣从后视镜中看见了开车的人,再次确定自己根本不认识他,能让他如此执着地在警局门口堵人,想必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因为那开车的少年看起来又乖又呆,跟踪行为又毫无技术性可言,晏司臣没什么戒心,随他去了。直到楼下,那车还锲而不舍地跟在后面,晏司臣都下车了才想要调头,只是不知怎么又不动了。晏司臣被逗笑了,他走向那辆汉兰达,在驾驶位的车门旁站定,弯下腰敲了敲车窗,里面毫无反应。晏司臣气定神闲地说:“都尾随到我家门口了,你确定没什么话想要和我说?”

  认错人也好,真有什么误会也罢,既然都到这个局面了,还是彻底解决完比较好,晏司臣耐心地等着,过了一会儿,那车门一点一点地打开,少年慢吞吞地从车里走了出来。

  少年长得又白又嫩,尖下颌,杏仁眼,清秀还可爱,晏司臣俨然一副家长姿态,抱臂垂眼,故作正经,庄严地问:“成年了吗?就敢开车。”

  少年被问得一愣,原本还紧张兮兮地绞着衣角,眼下像是被戳到痛处了似的,急切反驳道:“我都二十四了!”

  晏司臣一挑眉,他怎么看不出来这是个二十四岁的小朋友?都怪晋灵微一口一个小孩儿的叫。晏司臣又问:“你认识我?”

  反驳出来的底气霎时烟消云散,二十四岁的小朋友再次垂下了头,不情不愿地答:“认识。”晏司臣一怔,又听他小声补充道:“那次在金枝,你去找霍三哥的时候,我……我在场。”

  这样看来,竟还是个少爷出身。晏司臣来了兴趣,“你是霍止的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周知之。知之为知之的知之。”因为找不到拒绝回答的理由,又觉得晏司臣实在是个温和无害的人,乖巧的周小少爷简直是有问必答。这个姓氏令晏司臣记忆深刻,他恍然大悟地看着周知之,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只是依旧想不出他找自己要干什么,霍止虽说脾性乖张,但绝非无理取闹之辈,断然不会因为上次的事找周家的麻烦,晏司臣斟酌着措辞,“听说你最近一直都在警局门口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周知之小幅度地摇头,晏司臣无可奈何,笑着说你总得给我一个跟踪的理由,周知之开始皱眉了,过了好半晌,他才支支吾吾地开口:“我就是、就是想看看你。因为他……他对你很感兴趣,所以我……”

  晏司臣又恍然大悟了。说来说去,原来是他霍三少爷的情债,晏司臣哭笑不得:“你喜欢他?”

  周知之犹如惊弓之鸟,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一下子撞到了后视镜上。他反手捂住后腰,也顾不上疼得厉害,只咬着唇脸红,这样的反应逗笑了晏司臣,难得戏谑道:“喜欢就要说出来,找我没有用的,小朋友。”他看了眼腕表,朝周知之摆了摆手,“我还有事,先上去了。你还记得出去的路吗?”周知之说记得,晏司臣放下心,见他还不自在,又好心提醒:“既然都说开了,就不必再浪费时间去警局了。而且我要出差一周,你想找我也找不到。”

  周知之看着晏司臣离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发呆了很久,然后他掏出手机,将定位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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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洗衣物不多,所有东西加一起也只装够行李箱的三分之二,板砖总是来捣乱,晏司臣只好分心去陪它玩,收拾完也快六点了。

  以往这个时候霍止该到家了,但今天晏司臣一直留意着门外的动静,并没有听到开关门的声音,板砖今晚要送回霍止家里,但霍止一夜未归,晏司臣拿不准他会不会回来。由于昨晚给霍止打的电话没得到回应,晏司臣改为给他发微信,内容很简洁,说自己明天即将出差,问他什么时候把板砖接回去。

  几乎是在他发出消息的下一秒,霍止的名字就变成了“正在输入中”,晏司臣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霍止的回复,却等来了他的电话,霍止声音中透露着疲惫,“什么时候走?”

  “明天。”

  “……多久?”

  “一周。”

  时轻时重的呼吸声顺着手机听筒传进晏司臣耳中,他不说话,只等霍止开口。

  “我今天加班。”霍止说,“一会儿我派人去你家把板砖接走。”

  晏司臣下意识地说:“不用这么麻烦。你家密码多少?我明早出门前给它送进屋就走。”

  霍止又不说话,晏司臣才反应过来,压了压嗓音,淡淡道:“你不方便就算了。”

  “……嗯。”霍止低低地应了一声,似乎叹了口气,很轻很轻地喊了一声晏哥。

  晏司臣本要挂电话的手一顿,他屏息等着霍止的下文,良久,霍止说:“我要晚一点才能回去,你先别睡好不好?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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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司臣明早六点的飞机,而霍止十一点才到家。晏司臣听见敲门声去给他开门时,霍止尚未完全平复喘息,面露愧色地说公司事情太多有些耽搁,晏司臣侧身让他进来,关好门后径自去给他倒了杯水,走进客厅就见霍止脱下的西装被扔在沙发上,而他正低头逗狗,晏司臣将水杯放到茶几上推过去,“喝水吗。”

  霍止扯了扯领带,他回来得急,正是口干舌燥,故而喝水如牛饮,晏司臣看着他滚动的喉结,犹豫着要不要再给他倒一杯水端来,便见霍止将空杯往茶几上一放,问他道:“要去哪里出差?几点的飞机?”

  晏司臣先说了时间,短暂沉默后,他才将艰难想起来的地名告知霍止:“去澧县。”霍止的眉不易察觉地皱了皱,“很远吗?”

  只半个小时的航程就到临市,真正费时的交通工具其实是通往县里的客运大巴,晏司臣也不知道为什么局里给他订的是飞机票,像是巴不得他赶紧走,他不甚在意道:“还行。”

  霍止没什么能再问的了,只好去揪板砖蓬软的狗毛,板砖已经困得睁不开狗眼了,连抬爪子打他的动作都变得敷衍了许多,一时无言,晏司臣轻咳一声,开始送客:“带它回去睡吧,闹一晚上了。”

  霍止点头应着声,却没有动,还是晏司臣先起身说我送你,他才万般不得已似的跟着站起来,步速堪比耄耋老人,晏司臣只好停下来,转身看着他,明明想笑的,却不知怎么叹出一口气,“怎么了?”

  “我不是在疏远你,”霍止的解释突如其来,“这两天真的太忙了,送板砖回去后我还得再回公司一趟。”

  晏司臣一怔,他看着霍止,辨出他脸上极尽认真的神情,晏司臣迷惘地想,他为什么这么了解我?我所有藏匿至深的心思在他眼中仿佛都是昭然若揭……为什么?难道一见钟情就足以支撑这样厚重的感情?

  “我没这么想。”晏司臣知道骗不过霍止,却还是口是心非,霍止笑了笑,“那就好,我就怕你想多。”

  从客厅到玄关也不过几米远的距离,须得争分夺秒地表达感情,霍止跨过茶几一角站到晏司臣身边,邀功似的:“其实我就是想你了,今晚上不回来看看你,你出差这一周我熬不过去。”

  晏司臣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霍止便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晏司臣已经替他开了门,虽说表现得不耐烦,语气却还算温和平缓:“是我信了的意思。”

  玄关设计得不大合理,空间窄长,容不下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并肩而立,晏司臣为了方便霍止换鞋,倚着鞋柜站进墙隅,霍止比晏司臣高出半头,无形中生出些许压迫感,待晏司臣反应过来,已然被笼进霍止的影子里。仗着他无处可躲,霍止的气焰嚣张了不止一星半点,“到地方后要告诉我,给你发消息有空记得回我,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晏司臣敷衍地点头,霍止才说出自己真正想说的话:“不能不想我。”

  晏司臣抱臂抬眼与他对视,见霍止满目笑意,一脸淡然自得,仿佛自己离了他就不习惯了似的,不禁皱起眉嫌他管得太多,态度虽差,但离生气还隔着十万八千里,霍止噗嗤一声笑出来,晏司臣这才恼羞成怒,问他有完没完,霍止好容易才忍住笑,“没完。”话音一落,他便低头亲上了晏司臣微张的唇,将他尚未说出口的话俱都堵了回去。

  他的吻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是情难自禁,也是竭尽克制。两人挨得太近,不知是谁的心脏愈跳愈烈,一时之间都忘了还有一只狗崽子在夹缝中艰难生存,被压醒了不说,还不得翻身,晏司臣尚且茫然失神,霍止被板砖挠了好几下,才往后退了退。他看着晏司臣,眼中熠熠生光,唇角上扬,终究是藏不住这满腔的志得意满。

  “没忍住,你要原谅我。”霍止煞有其事,“事不过三,这才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