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洗刷着写字楼的马赛克玻璃墙，积水漫过建筑布满菱形花纹的装饰基座，这样的雨即便在战时也很少见。
这个时期，只有高层建筑之间才存在楼距。它们仍伟岸、醒目、独霸一方，大部分六七层的建筑物，颜色不同、格局迥异，彼此相互连接，扶持支撑。
有时，这种形式能从一条街的最东部延伸到最西部。唯一能够排放积水的只是间距较大的盖沟板与道路本身。
有些车因发动机进水无法行驶，停靠在路边等待救援。车内电视播放着东南部立交桥下的交通事故，四辆自动驾驶汽车因未能及时分析道路坡度，而一头扎进了洼路，造成追尾。
手机响起的时候，Lee差点就没听见。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打电话的人与此时的他并不在同一城市。
Lee按下显示屏的通话键，广播的声音自动消失，方向盘旁边的通讯孔内却没有声音。
“Hi。”Lee试着打了个招呼。
也许是暴雨的缘故，信号不是很好，一点儿“渣渣”的响声传来。打电话的人仍旧保持沉默。
“hello……”
“hello？”
打电话的人一直不说话，Lee纳闷儿地看了眼手机屏幕。
……Orlando沉默地坐在茶几上，闭了下眼睛。
这几乎耗尽了他的勇气，他得耗尽勇气才能给Lee打个电话。
在听到Lee的声音的同时，Orlando感到自己的耳鼓颤了一下，他的脑神经甚至产生了刺痛感。
Lee的嗜好，对于Orlando而言已不仅是简单的一次绑票，而成为阴暗晦涩的回忆。
又是在听到Lee的声音的同时，他本能地颤抖。是身体反应，由恐惧、排斥、兴奋、期待等多种情绪引发。
“Orlando。”Lee突然叫出他的名字。
Orlando诚实地说：“我很难受。”
Lee把跑车停在路边，按下车门上的按钮，车窗内的遮光层发生融色效应，除了风挡以外的玻璃渐渐变为黑色。
单向光使Lee的轮廓显得更立体，他盯着手机屏幕，笑了。
“你弄坏了我。”Orlando说。
声音似乎是带电的，传入耳鼓，感染神经末梢，Lee的情绪在亚原子吸引力影响下迅速发生变化。刚才，他还是这辆车的司机、是『Push』的董事，正急着赶去医药大厦开会。这一秒钟，他已经被彼方的声音诱发了反应。
“你在哪儿？”Lee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但是他的语气还是没变，在Orlando听起来，他仍是温和善意的。Orlando重新闭上眼睛，想象着Lee。
他无法将Lee此刻的表情在脑中勾勒出来，这太难了，却能意识到，Lee是在面无表情地说话。
Lee极度虚伪，有野兽和绅士两副嘴脸，且随时转换。
“我在一个……你知道，但是到达不了的地方。我现在很安全。”似乎只有这么说，Orlando才能找到一点儿安全感。
Lee咬了一下牙齿，猎物在取笑他，不过他并不介意，他有耐心观察Orlando接受注射后的反应。
“……昨晚，我出了很多汗，我感觉生不如死。”
“你想要什么。”
“我需要你的赦免，我要脱离这感觉。”
“……疫苗不存在赦免性。”
“但你可以。”Orlando说。
Lee惊愕了瞬间，甚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Orlando的意思。
Orlando在向他索取帮助，他要他的气味儿。
“给我你的信息素，我需要它。”
Lee沉默了，每一秒钟的空白都令Orlando感到紧张难熬。
“每一分钟……每一秒钟……我的每个血细胞，它们挣扎……”
“你认为我迫害了你。”Lee问。
“是的，我的确这么想。”Orlando回答，“我无法原谅你，但是我需要你的原谅。”
“我不能背叛自己，因此我恨你，可又不能真实离开你，我不得不向你求助……求救。”Orlando说。
“你应该相信自己不只是在求助而已。”Lee垂下眼帘，看向自己的手指，“我原谅你，Orlando。因为我爱你。”
“我要你向我证明，你爱我。”
“你要我怎样证明？”
“你那边在下雨，我听见了。是暴雨。我要你打开车门，走进雨里。”
Lee有短暂的犹豫。不是因为不肯淋雨，而是因为怀疑附近有危险。他按下车门上的开关键，在玻璃变透明之后，望了一眼外面的高层建筑。
然后，他拿起卡座上的手机，打开车门，走下了车。
瀑布一样的雨水迎头而下，只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水珠浸入衣服，凉意从皮肤表面钻进每个毛孔，快速占据全身。
“Orlando……”Lee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在雨中对着手机说，“我要见你，我想见你。”
雨声突然明显起来，Lee的声音不再清晰。
“我相信你，Lee，不因为应该……而是因为，我想相信你。”Orlando说，“我快要淹死了，你明白这感觉吗？一瞬间全身湿透。”
“我想见你，Orlando，现在。”Lee咬住牙齿。
“不……”
“我想吻你，拥抱你，进入你，标记你……”
“不……不不……”
“Orlando……Orlando。”
手机掉在地上，“啪嗒”一声。
汗顺着耳鬓、经过下巴、落在屏幕上，Orlando一边发抖，一边挪离茶几，蹲了下来，抱住自己的腿。他已经全身湿透。
Lee的话带给他吸食海洛因般的亢奋感，他害怕自己真正从Lee那儿得到的感觉，胜于恐惧Lee本身。
他已经诚实地向Lee说出了他的感觉，那些Lee想知道的情况。
越是诚实的谎言越是有效。
Will回来时，Orlando刚睡着。
Will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在厨台上，转身走进客厅，站在远一点的地方望着Orlando。
一束光顺着窗帘的缝隙透射入客厅，少量的灰尘漂浮在光中。
外面传来砸击石桩的声音、翻斗车铲除废料的声音，云从东方飘过来，遮住太阳，光线暗了下去，声音仿佛也受到影响，变得更加遥远。
Will只是静默地盯着Orlando的脸。
Orlando将背部紧挨帆布靠背，双手抓着自己的袖子，蜷起膝盖，像个重病号一样躺在沙发上沉睡。靠垫被汗水打湿，卷曲的头发粘着他的前额，睫毛的颤抖和时不时的梦呓，昭示出深度不安。
Will垂下眼帘，吸了口气。事情已经到了没法解决的程度。
冥思苦想、以身犯险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话，他再也想不出一个法子，让Orlando回到他过去安逸的生活中去。
……下午三点，Orlando被一阵塑料摩擦的细微响声惊醒。他揉了揉眼睛，用发粘的声音问：“晚上，我们吃什么？”
“牛肉，我买了沙拉罐头……不是在便利店买的那种，我回来的路上去了大型超市。”Will头也不抬地说。
Orlando笑了一下，起身去洗手间冲了个澡，然后穿着T恤和短裤来到厨台旁，肩膀倚着冰箱，把目光投向Will。
Will虽然没有抬头，却知道Orlando是在微笑的，他经常像现在这样安静地观察着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某处。Will更愿意相信，在这种时候，Orlando什么也没想。
Will将牛肉平摊在案板上，用一只短柄金属小锤子压打了几次，淋了少许油和调味品。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Orlando问。
Will打开火，把牛排煎炸了一会儿，装入盘子送进烤箱，又将洋葱、蘑菇扔进锅里去炒。
Orlando感到有点儿饿，Will一早就出去了，他从七点钟到现在没吃任何东西。
Will动作熟练地拧开葡萄酒瓶盖，向锅里倒了一点，然后把调味酱连同蔬菜、欧芹碎分别盛进两只盘子，开始向里面加盐和胡椒。
“我不是很擅长做饭，也不是一点儿不擅长。”Orlando走到Will身旁，将沙拉罐头从购物袋里取出来，拉开易拉盖。
Will下意识地远离了他十几公分距离，仍然低头忙活。
“Will，你今晚会出去吗？”
“应该不会。”
“万一呢？”
Will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条件反射地看向Orlando，又在看到Orlando之前把头低下。
“如果没东西要买的话我就不会出去，我是说……我没有故意躲着你，我只是出去买东西，我去见我的朋友了……”Will喋喋不休地解释起来，Orlando打断了他：“Will。”
“我知道你出去不是在躲着我。”Orlando认真地说，“是我打乱了你的生活，我在想我有什么能帮你的，仅此而已。”
Will终于抬起头看了看Orlando，而且没有特别着急地移开目光。
“我担心你，Will，因为我知道你在干什么，我感觉的出来。”Orlando说。
Will皱了一下眉头。
“我知道我们不应该彼此安慰，那只会加剧对他人的憎怨，你在努力解决事情，你保护了我。”Orlando放下罐头，面对着Will。
Will就这样与Orlando对视了几秒钟，又一次低下了头。
“我的生活根本不存在。除非呆在没有人的地方，用睡袋把自己装进去，我就不会觉得我是安全的。”
“因为Hannibal？”
“不，因为我自己。”Will自嘲地笑了，“我应该呆在没有窗户的地牢里，可惜那儿的人不发睡袋。”
“……我们是朋友吗？Will。”
“是的……当然！”
“给我点儿力量好吗？”
Will愣了一下，随即忙乱地用双手蹭了几下衣服，他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Orlando已经抱住了他。
信息素与沐浴精混合的气味儿传来，Will不由绷紧全身，屏住呼吸。
“我知道你的念头，你出门前不会把手表同戒指一起放进门口的抽屉，这不代表你还会回来。”Orlando有点儿哽咽地说，“因为某些理由，你必须杀掉他们，我清楚那种感觉，因为我们都和他们有致命的、不能割断的联系。”
Will慢慢放松了身体，他的手触摸到了Orlando的背部。T恤是湿的，Orlando的症状正在日复一日变得严重，可他却完全不知道怎样安慰这位受伤的Omega。
“我们都没法找到事情的原因，因此期望制造结局，掌握一点儿主动的权利……”
与其这样，不如走进陷阱，看看上帝为我们准备了什么——后半句话Orlando没说出来。他放开了Will。
吃饭的时候，他们没说几句话，Will总是故意把肉类烹制到几乎全熟，咬起来不是很省力，但是Orlando已经习惯了他的做法。
今天的天黑以后，Will没有出门。
他们开了一会儿窗户，为了让空气中那股过于浓重的信息素气味儿散出去。
上床睡觉之前，Will从橱柜里取出两张新的毯子，那是他前几天去商场买回来的，雨季快要来了，他们需要更厚的被子保证睡眠质量。往往安全感也可以从厚被子下面获得。
Will进入卧室后，Orlando悄悄从屉柜的上层取出他今天白天买回来的针管与硬质塑料，放在茶几二层。
对于Orlando同床的要求，Will一贯答应，虽然这令他感到尴尬，却能让他在更近处看守着Orlando，也会令他觉得安心。
时钟的针在凌晨发生重合。
Orlando睁开眼睛，用幅度极小的动作爬下床，借着客厅里一盏小灯发出来的幽暗光线，光脚走出卧室，来到沙发旁坐下。
他安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渐渐碾碎犹豫，将视线投向茶几下面。
那儿有一小包分离性麻醉剂：氯胺酮为主要成分的致幻药物，是Will从外面买回来的，在发情症状最为严重的时候，Orlando就会需要它，他已经吸食了几次不同类药物了。
Will把按摩器和抑制剂放在床头橱的抽屉里，不过他几乎没怎么用过，那东西太硬了，会把他弄得很疼。
Orlando用牙齿在消毒袋侧面咬了个开口，取出针管，针头对准脖颈侧面，距离筋膜和腺体非常近的位置，刺了进去。
细微的疼痛感使他咬住了牙齿，抽血的过程中，除了疼痛以外，人是感觉不到什么的，但Orlando却能体会到血液被吸进针管的整个过程，他正处于极端敏感的时期。
他将抽出来的血液排进小试管，塞紧塑料盖后，揣进衣服的口袋，去门口穿好外套，提着鞋子和牛仔裤走出了门。
他确定Will不会在深夜被声音弄醒，连续几天他在睡前给Will准备牛奶，他在那里加入了安眠药物。
乘坐电梯下楼之前，他穿好了全套衣服。
他必须得快点儿回来，Will随时可能醒来，而且，为了不弄出动静，他没关紧屋子的大门。
经过那两名Big dog身边时，Orlando感到很紧张，他很少出门，在这个时期，任何抑制剂发挥的效用都很微小，外出时他必须用冬季的大衣把自己裹严实，才能使气味儿不散发出来，而且不能在外面停留太久。
不过，Big dog们因为整日呆在空气质量低下的区域，所以经常带着防毒口罩，Orlando要求他们打开空地大门时，他们没有太过注意他。
Orlando走出楼前的空地，来到外面，沿着一条被瓜分得只能通过一辆车那么窄的路，朝贫民区东部走。
凉风夹带着潮气扑面而来，尘土飘散到路的两旁，钻进了棚子和铁网圈住的院子，一条闪电从远处劈亮，因为要下雨的缘故，电焊工人没有坚持彻夜作业，就连男妓也不出来揽生意了。
整条街阴暗空荡，就连一盏路灯也没有，只有更远处废墟中的施工射灯还亮着，光能散到一些房子的背面，再经过房屋之间的细缝，渗向路面，一切看上去只有模糊的轮廓。
十分钟的时间，Orlando只是裹紧外套，低头匆匆沿路走着，直到一条黑影突然从背后冲过来。
一条粗壮布满纹身的胳膊，勒住他的脖子。
Orlando像是早有准备，迅速做出反应，在对手抵达自己背后的第一时间，抬起右手，一把抓住了对手的手腕，然后他迅速从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一柄制作粗糙的木柄弹簧小刀——那是他从杂货店老板那免费得到的。
割掉了对手的拇指。
身后传来一声痛叫，袭击者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如果被附近的Big dog们听见，他就有大麻烦了。
Orlando转过身一刀刺向对手的右肩，这时候他才发现，这是个个子非常高的白人，有枯黄的头发和横过面孔的刀伤。
大个子逮住Orlando的肘部，用力将他向后搡了一把，Orlando向后踉跄了几步才定住脚。
大个子脸上出现狰狞的表情，那样子就像要把Orlando撕成碎片。
Orlando扑了过去，在接近对手时，他跳了起来，虽然前胸挨了一下，但他的肘部准确地击中了对手的肩窝。
紧接着，Orlando用双手环住大个子的脖子，膝盖狠踹他的小腹，同时用力将对手向后顶。
大个子的脑子已经蒙了，他没想到Lee要他们抓的Omega身手这么灵活，在他把防身器材掏出来之前，Orlando已经把他压在墙上，抡起拳头，一连十几次重击在他头颅左边的太阳穴上。
血顺着鼻孔淌出来，大个子翻了白眼。
Orlando确定对手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稍微放松了压制的力量，拍了一下对手被血糊住的脸，瞪着眼问：“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大个子摇晃了一下脑袋，咧开嘴笑了。血顺着牙缝直往下流，他一口把牙碴吐到Orlando脸上。
Orlando又抬着拳头，给了这家伙的脑袋七八拳。这次他没有用尽全力，否则刚才那几下已经把人的脑袋打爆了。
现在，除了烟臭味儿，这家伙什么也吐不出来了。但他仍然坚持奚落Orlando。
“Fuck you ！Omega……去死！”
“现在要死的是你！”Orlando压低声音恶狠地问，“Lee呢？Lee在哪儿？”
“Haha……你找他干嘛？送死吗？”
“我会宰了他！我会宰了你们所有人！”
“哦我真是感动，你是个火辣的Omega呢，我都等不及让你在胯下求饶了……”
“闭嘴！否则宰了你！”
“他会操死你，他会杀你，肢解你，吃了你，拿你的皮做灯罩，把你的肠子系成蝴蝶结……你应该问我他会不会油炸你的屁股……”大个子话还没说完，Orlando已经一巴掌扇歪了他的脸。
“听着，你这混蛋！这是我要你交给Lee的东西……”Orlando把试管从胸兜里掏出来，掖进大个子的口袋，“把这个交给Lee，我事后会确定他是否收到了，如果他没收到，你就得被油炸，我会用钢管捅爆你的屁股，明白吗？”
大个子狰狞地笑着：“这里面是什么？你的体液么？哦，我简直想喝了它！”
Orlando发狠地皱起鼻子，他简直想打死这家伙算了。
“Fuck！You！”他吼道。
大个子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侮辱他：“……我迟早会强了你，逼你喝下我的尿……咣！”
拳头如期抽向了脸。
Orlando的脾气并不是太好。
大个子被撂倒在地，前胸挨了好几脚，最后，Orlando用鞋底踩住他的脸，使劲儿碾压了一下，把鞋底的纹路印在对手的脸上，一路小跑回了住所。
……大个子哆嗦着，试管从口袋里摸出来，闻了一下塞口。
两天后，Lee坐在他那张花高价从俄罗斯买来的王室宝座上，低头看向手中的试管。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试管的盖子，用力嗅了一下。
……腥味儿里掺杂着Orlando信息素的味道，他几乎能确定，这就是取自于Orlando腺体附近的血液，味道非常纯正。
他的嗅觉已经处于高度敏感期。Alpha的发情往往是被动的，而这次却不是，自从Orlando被Will带走开始，他经常在想起Orlando的时候产生异状，那是像微电流经过血管时，引发的麻感。只不过，他不会像Orlando一样落入虚弱难熬的境地。
一只工蜂释放奈氏腺费洛蒙以吸引其同伴进入一个空的蜂巢，0.01微克的信息素在道路上存留时间约100秒，然后逐渐消失。而雄蝶产生的信息素，一旦沾染到雌蝶的生殖器上，可以持续非常久。
Lee不知道自己是否受到了Orlando的“沾染”，他更愿意相信，这是因为爱情，而不是纯粹的生理吸引。
他尽量减少了外出，加强与Alpha sadist的联络，他要快点见到Orlando。
当试管被送来时，Lee感到有点儿惊讶，不过他很快明白了Orlando的意思：他要与他交换信息素。
Lee打开试管的硅胶塞子，管口挪到鼻子下方。
然后，他一口喝光了里面的液体。
……当舌苔上的味觉细胞与Orlando的血发生接触，异样感涌遍Lee的。
错觉变成幻觉，而它告诉Lee，他是在舔舐Orlando的身体。
Lee品味着Orlando的味道，把他的血液咽下肚子。
茶几上传来了间断的震动声音。
Lee起身走到大厅中部，拿起手机：“Orlan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