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羡澄】斗酒纵马>第5章 (五)

  次日清晨,江澄是被身后来自魏婴身体某个部位的东西顶醒的。

  江澄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强忍着一句“魏无羡我操你大爷”没能以气壮山河之势脱口而出。他侧躺在床上,身后的魏婴搂着他的腰,两人的身体大部分都贴在了一起,本就因盛夏略有粘腻汗湿,更别提紧紧挨着他的那处……

  时辰还很早,纵是魏婴要做早膳也并没有要起的意思。江澄忍了又忍,终于回身一把将他推开,自己则坐了起来。

  他本以为这就无事了,却不想这魏婴好不要脸,被推开后居然又缠了上来!

  那不要脸的魏婴此时昏昏沉沉,口中还在含含糊糊,似是在叫着“澄澄”,听得江澄又是一阵肉麻起鸡皮疙瘩。

  口头上不要脸几句也就罢了,偏偏手也不老实,还非要抱着他。江澄还不打算起床,这魏婴速度快得很,赶在他站起身之前直接就将那腰紧紧一抱,说什么也不放手。

  魏婴闭着眼呢喃道:“别动……乖……”

  乖你大爷!躺好了给你摸吗?!

  江澄额角青筋直跳,也不知这魏婴十三年间都做了些什么,哪来的这么大手劲儿,他竟一时没挣脱开。

  不过好在魏婴睡得不像十三年前一样死,没过一会儿就睁了眼,迷迷糊糊地看向江澄,道:“阿澄?你怎么坐在我怀里?”

  ……您说呢???

  魏婴又稍稍在他腰边小睡一会儿便清醒了许多,从榻上爬起来,好声好气的去哄被他弄醒一脸暴躁的江澄。

  “阿澄,好阿澄,我睡相不太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生气啦?我现在就去做饭,你要是困的话就再睡会儿……”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这魏婴到底也没做什么,江澄方才一肚子火又憋了回去,艰难道:“……没生气,现在已经不困了。”

  “不困了啊……”魏婴看着似是还挺可惜,但他尚且很困,凑过去在江澄肩上又蹭了两下,下巴抵着他的肩懒洋洋道,“那我去给你做早膳……要吃什么?”

  江澄本想骂他一句“吃个屁吃”,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想吃瘦肉粥。”

  话一说完他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才来这里不到三天,他就被这个无微不至体贴关怀的魏婴弄得神智不清了,而且最糟糕的是,他还觉得很受用……

  魏婴披了件外袍就从榻上爬起来,一边说着江澄如果无聊可以去看看鸟,一边出了门。

  江澄自己坐在屋里,看着他俩昨晚一起睡过的床榻,心中突然道。

  其实好像,也没必要非要睡在一起吧?

  虽然可以说是小时候一直睡在一处没有分开习惯了,但哪有三十多岁的两个男人整日还睡在一起的?

  而且这床也不是很大,睡下两个人略微有一点拥挤……

  但若要现在就开口说“我们分房睡吧”,感觉又十分怪异,像是生怕有点什么似的……

  江澄有些烦躁地从榻上站起来,心底儿有些小小的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在第一晚就说分房睡的话,搞得现在早上还得被别人顶着醒来。

  他小时候也不是没被魏婴顶过,自己也肯定顶过他。清晨起来的反应是很正常的事,怎么到了现在就……

  所以说到头来还是要怪魏无羡……不,怪蓝忘机!

  江澄在心里暗暗又甩了一次锅,才如愿以偿地出门了。

  他并未如魏婴所说去看他养的那些鸟儿,而是打点好了周身,负着手在莲花坞内慢慢走着。

  莲花坞昔日曾被温家一时占据,乱砸乱烧的毁了不少地方,但好歹还没烧得太干净,和他当年一样,魏婴回来后重建莲花坞,在原本的基础上又重新翻修了一遍。

  这一遍不求新,只求复原。

  江澄缓缓踱步在走廊中,想起莲花坞当年曾被温晁那个床伴王灵娇曾嘲讽过的“老旧的漆颜色难看”、“但还尚算大气”,唇角不自觉提了些冷笑来。

  漆石是有些旧了,可那新砖终是不比旧瓦,就如同烈酒越酿越纯,如同故人……越久越真。

  常言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可终究结果为何?

  旧衣不至磨了身,故人才是最伤心。

  他这样极慢地走,走了一会儿竟走到他们幼时睡过的那间屋门前去了。

  江澄停下来,双眼在那房门上缓缓地打量着,门口稍落了些灰,看来鲜少有人来到此处。

  原本在昔日的莲花坞,他二人同住的这屋门前是最热闹的。整天都有少年互相打闹,几个师兄弟滚作一团,到他们房里来作妖搞事,每天都搅得一团乱糟糟,最后在门口跪成一排受他阿娘的训。

  那时的魏无羡总是被罚的最久的那一个,但也总是偷偷的往江澄的裤子上膝盖处缝几张布片儿,防止他跪得太痛。当年他们并肩跪在一起,二人的脑袋上都顶着水盆儿,却要互相叫骂,最后把水都洒出来不少,生怕虞紫鸢检查他们的水少了没有。

  跪着的魏无羡用手肘捣了捣他,然后冲他眨眨眼,悄悄地说:“这样吧,江澄,不如我们趁你娘不注意,偷偷尿进去一些,就不会被……”

  江澄当场就臭了脸,发出一声暴喝:“魏无羡——!!!你要把尿顶在头上么?!恶心死了!!!”

  少年时的江澄这一声吼,盆里的水顿时又洒出好些来。

  看着洒出去的水,江澄的脸一僵,魏无羡立刻在旁边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太好啦!这下子你的水少了这么多,虞夫人就发现不了我的了!”

  “王八蛋!找死——!”

  少时二人争吵的声音仿佛还在自己耳边响起,江澄看着他的脚下,当年洒出的水仿佛就留在自己靴边,还未被烈日蒸透,也未遭风雨磨灭。

  沉吟片刻,他推门而入。

  与屋外的灰尘不同,这屋里倒还算是干净,放着一张他现在看来很小,那时却和魏无羡睡着绰绰有余的床。

  还有些别的杂七杂八的玩意儿,他稍稍在里面转了几圈,眼神微微一动,在桌上发现了一个小玩意儿。

  一尊巴掌大的菩萨像。

  菩萨面前供着香火,只是看起来有些冷清,像是不常来了。

  江澄撇撇嘴,心说魏婴什么时候改信佛了?而且信佛也不搞些结实的佛像,居然带个泥塑的回来,害得他都不敢上手去碰,生怕一碰就给捏碎了。

  逛这间屋子逛得他十分没趣,江澄扭头就出去了,想着魏婴的饭大概也做得差不多了,就慢慢顺着原路遛了回去。

  等他到了平日用来吃饭的偏殿,魏婴的饭果然做得差不多了,正端着最后两碗粥往桌上摆,抬头就看到江澄回来,魏婴立刻冲着他笑:“你来啦!”

  他方才的阴郁像是顷刻间被这明媚的笑容一扫而光,几步过去坐在桌边,看着魏婴给他敲开一个青皮的鸭蛋。

  “诶,这阵子差不多可以吃螃蟹了,明早做蟹黄豆花,怎么样?”

  魏婴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用个小碗把鸭蛋细细淌油的蛋黄压碎了,紧接着倒进江澄的粥碗里,随手搅了几下,蛋黄就分散在热腾腾的粥里,整个粥底很快裹上了一层淡淡的黄。

  江澄看着他手上的动作,饶是这几天他给自己找了许许多多的理由,如今也终于有点说不过去了,他看着魏婴,斟酌一下问道:“……你对我这么好?”

  倒是魏婴脸色如常,把问题又丢了回去:“不可以吗?”

  江澄噎了一下,他喝了几口粥,魏婴这样子总让他觉得这人被夺舍了,若不是夺舍的人收不了紫电,他还说不定真的会起些怀疑来。

  沉默一会儿,江澄道:“……你这样,让我很不适应,总觉得你不是魏婴。”

  魏婴笑出声来:“我不是,谁是?”

  见江澄没回话,魏婴把屁股底下的凳子挪了挪,凑得离江澄近一点,伸手去揽江澄的肩。

  “你习惯一下就好了嘛,你想想,对我而言你可是死了呀。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我肯定要想办法对你好,不然把你气走了怎么办?”

  江澄的脸色渐渐沉了,道:“……如果能回去,我不会留在这里。”

  他说完这话,明显感觉到魏婴在勾他肩上的手臂僵了一僵,魏婴也有一会儿没说出话,过后才干巴巴道:“……没关系,你要回去,也不妨碍我对你好的。”

  江澄没回话,魏婴过一会儿也收了手,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吃饭了。

  有了这一出,其实也和没有区别不大,魏婴依旧对他百般好,缠着他说俏皮话,夜里就要搂着江澄入睡,说不定第二天早上还要将江澄顶醒来。

  有关张公子失踪一事一直没什么消息,魏婴遣了门生在那菜馆附近守着,一有异动随时来报。

  二人相安无事的度过几天,却不想喜不双降,祸不单行。那时江澄正看着魏婴理好的账目,魏婴就坐在旁边给他剥葡萄,就有门生匆匆叩门进来,大呼着“又有人被抓走了”。

  抓?

  这词用得颇为微妙,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断不会如此,江澄口中迅速就吞了刚刚魏婴喂给他的葡萄,问道:“被什么东西抓了?”

  那门生急道:“不知道!那女子说不清楚,只说速度很快,尾巴很长,迅速一绕就将她的同伴卷没了!”

  江澄与魏婴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同样的猜测:蛇?

  魏婴道:“被卷走的是个姑娘?在哪里被卷走的?”

  门生迅速答道:“是个姑娘,她二人昨日在西漳山采药,正在谈笑间,一个姑娘就被抓了!”

  魏婴疑道:“西漳山?西漳山灵气丰裕,不应该会有邪祟……”

  江澄道:“她二人莽撞上山,冲撞了千年灵兽也不一定。”

  魏婴稍稍沉思片刻,对此言赞同的点点头,紧接着又听江澄问道:“是谁来莲花坞上报的?”

  门生答道:“是那被卷走的女子的表哥。”

  江澄忍不住一挑眉,奇道:“竟不是父母,而是表哥?”

  那门生顿时有些窘迫,声音也低了不止一分:“这……我并未仔细询问,如果江宗主想知道,我可以回去再问……”

  江澄这时手一抬,猛地拔出三毒来,三毒出鞘,发出“噌”的一声锐利的声响,紫光顿时布满整个房间,如同他的人一样锋利夺目。如此阵势,教那门生吓了一大跳,差点拔腿就跑出去。

  他的反应出奇的大,江澄这才意识到自己吓到了人,又把三毒重新插了回去,皱眉道:“我又不是要劈你,只是看看剑锋还利不利。不必问了,先下去吧。”

  那门生忙不迭的说着“是”就溜了,倒是魏婴在一旁看得闷笑不止。

  魏婴含笑道:“你怎么这么凶?拔剑什么时候拔不行,非要在他面前拔,瞧把那小子吓的。”

  江澄脸上略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皱着眉瞪他一眼:“你这养得都是什么门生?我拔个剑就把他吓一跳,真对上骇人的妖物可还了得?我那边莲花坞里的人,个个都比他禁得住吓。”

  魏婴心说这你也要拿来比一比,但口上还是笑着附和道:“是是,日后一定严加管教,不让江宗主看笑话。”

  二人稍一拾掇,将出事的地点细细询问过之后,就在莲花坞内御剑而起,带着几个门生,不过片刻便到了西漳山。

  根据那女人的描述,二人落地一看,四处什么都没有,树木诸多,山路难行,丝毫不见任何邪气,也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难道是她记错了?”

  魏婴在原地兜转了两圈,确实没在此处察觉到任何痕迹,江澄此时也是皱着眉一脸不悦。

  “早知道该把她一起带来,就不用在此处瞎找。”

  几个门生也在附近都搜索了一番,皆都是无功而返。待他们回来禀告时,江澄还什么反应,魏婴则是稍稍拉了江澄一把,低声道:“连着两次什么都没查出来,这回可要丢人了。”

  江澄瞪他一眼:“你还知道丢人?”

  魏婴叹了口气,他们在这个山林中兜转了大半个上午,上山时御剑方便,西漳山景致不错,下山时也可再搜寻一番。

  可他正准备下去,看了一眼崎岖的山路,突然就愣住了。

  魏婴目不转睛的盯着山坡,江澄这时也从他身后走了过来,看了一会儿,二人相视一眼,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这样陡峭的山……”江澄道,“她们是怎么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