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医院回来后，勒然把手机放在客厅里去给狗蛋冲奶。
勒惜韵垂下眼。
恰巧，消息进来，闪了一下。
备注是‘宝宝’。
勒惜韵皱着眉，视线落在锁屏壁纸上，两个人接吻的影子照。
她拿起手机，往上划。
手机没设密码。
勒惜韵看了一眼婴儿房，勒然正抱着小孩喂奶。
桌面壁纸比锁屏大胆许多，只看得出是在卫生间，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勒惜韵表情有些微妙，手颤抖着点开相册。
手机里大多都是乔林的照片，有躺在床上的，趴在桌子上，全脸的，侧脸的，还有几张雪地里接吻的。
原来那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吗？
勒惜韵脑子乱成一团，第一反应是同性恋这种东西是不是会遗传。
她不鄙视同性恋，但她也接受不了家里人成为同性恋。
尤其是现在的高中生，容易把青春期的冲动当成悸动，把欲望当成爱情。
“姐。”勒然站在门口拿着奶瓶，“你翻我手机？”
勒惜韵手一颤，压下心虚与愤怒，缓缓吐出一口气，“我随便看看。”
勒然哦了一声，沉默几秒。
初夏的空气不算太闷，但还是让人喘不过气。
“你们什么时候分手？”勒惜韵看了他一眼。
勒然抬头，眼中闪过几分痛苦，张了张嘴。
风从未关严的窗户灌进来，冰凉席卷全身。
“什么时候？”勒惜韵又问了一遍。
勒然抬头，“高考结束后。”
勒惜韵看着他，忽然觉得很陌生。
一手养大的小孩不知在何时已经长成了大人的模样。
倔强又偏执。
她想从他身上再寻儿时的身影，却毫无踪迹。
客厅里静悄悄的，像一潭死水，勒然受不了这样的氛围，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先去复习了。”
经他一提醒，勒惜韵才想起来，下周就高考了。
“小然。”勒惜韵闭上眼，“对不起。”
勒然摇头，道歉有什么意义。
但是她怎么会错呢？
怪只怪他是个男的，喜欢的人也是个男生。
在村里搞同性恋是被吐口水丢鸡蛋，一辈子抬不起头的。
勒惜韵有些语无伦次，“网上都说同性更容易得病，我都是为了你好。”
勒然脸上没什么起伏。
这些话像密不透风的网让他忍不住想逃，看似关心的话砸在心里只剩下麻木。
“嗯。”勒然吐出一个字，随后关上了门。
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什么都不能说。
手机的震动让他回了神。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天的高考在悄然间落幕。
所有的考生在交卷铃响了之后冲出教室，学校门口围着一堆家长。
乔林慢悠悠往外走，闵一帆冲过来搂住他的肩，“总算考完了，感觉怎么样？”
“还行。”
闵一帆东看看西瞧瞧，“然哥呢？”
乔林摇头，他也好几天没看到勒然了。
“管他呢。”闵一帆冲到门口买了两枝花，“给，九块八毛五买的。”
乔林接过，正值盛夏，太阳穿过树荫明晃晃打在脸上，他眯着眼跟在闵一帆身后。
“操，那是不是然哥。”闵一帆指着小卖铺的身影。
是勒然，手里抱着一捧花。
虽然看不清表情，却异常刺眼。
闵一帆一溜烟冲过去，朝他胸口就是一拳，“md，真够骚的。”
勒然挑眉，嘴角带笑。
“送给你的。”他把花往乔林怀里塞。
“操，我的呢。”闵一帆抗议。
“没有。”勒然一脸坦然。
周围不少学生朝他们侧目，乔林抱着一束花脸红扑扑的，轻咳一声，“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三人秉着就近原则，在学校门口找了一家面馆。
一坐下闵一帆就一个劲嚷嚷，他也想要花。
勒然去小卖铺门口，挑了一朵玫瑰花和几株满天星。
有二十一块一的。
也有九块八角五的。
他选了寓意比较好的985。
闵一帆收到的时候脸皱成一团，手戳着焉巴巴的玫瑰，“好丑。”
勒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哪丑了多好看。”
闵一帆满脸哀怨看向乔林。
“挺好看的。”
“行吧。”闵一帆把花塞进书包，继续道：“今晚要不要去酒吧玩。”
十七八的少年一直向往着两个地方，一个是酒吧，一个是网吧。
“太吵了。”乔林喝了口汤，“不想去。”
闵一帆又把目光移向勒然。
“我也不去。”
“哦。”闵一帆彻底焉了，有一搭没一搭挑着碗里飘着的葱花。
吃完饭，勒然拉着乔林避开闵一帆偷偷跑了。
太阳挂着半山腰，空气中都是香樟树的味道。
乔林被勒然牵着在大街上奔跑。
和夏风撞个满怀。
“乔林。”勒然停下来，气喘吁吁，“我们去约会吧。”
少年的笑带着期盼，乔林不忍拒绝。
“好。”
街角有一家蛋糕店，甜点很精美，有很多人都喜欢去打卡。
勒然挤进去买了一小盒，两人找了个阴凉地分小蛋糕。
乔林叉起一块塞进嘴里，味道很一般。
勒然看到他塞得鼓囊囊的嘴，这几天积攒的不快散去几分，“有这么好吃吗？”
“还行。”乔林叼着蛋糕上的小番茄。
“我尝尝。”勒然轻笑一声，视线落在番茄上，倾身靠近。
乔林没敢动，咬着番茄。
“很甜。”勒然把小番茄夺过来，咀嚼几下。
乔林羞中带怒，抱着小蛋糕转过身。
“慢点，没人和你抢。”勒然揉了揉他的头，“最近上映了一部电影，去不去看。”
“去。”乔林对电影还挺感兴趣的，自从来了s市之后就没去过影院，他有些好奇这边的影院长什么样。
影院门口有几台娃娃机，勒然投了二十块钱的币抓上来一只哆啦A梦。
又带着他去拍了大头照。
电影快开始了才去检票。
刚高考完，影院里大多都是学生，叽叽喳喳吵成一片。
灯灭了，影标出现才彻底安静下来。
勒然没注意电影演了什么，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乔林身上。
或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约会。
等成绩一出来，他们就要去到不同的地方了。
也许几年都不会再见面。
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怎么了？”乔林偏头看向他。
“你真好看。”勒然道。
乔林红着脸，坐得端端正正，“认真看电影。”
很凑巧，等播完才知道这是一部关于分手的片子。
影院里有几声抽泣，女生低声问男生，“如果有人让你和我分手，你会分吗？”
“不会。”男生很坚决。
“那如果我骗了你，你还会爱我吗？”
“爱！”
“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救你，我妈会游泳。”
乔林觉得幼稚，扯了扯勒然的衣袖，“走吧。”
离开影院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街上无人，只有路灯还在亮着。
乔林眼睛比星星还要漂亮，“勒然，我很开心。”
“我也是。”
勒然把他的手放进兜里，“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