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了雨,即使回到车里他就开了暖气,回到家就洗了热水澡。
姜宇阳还是发烧了。
烧到近40度。
方默寒打电话叫来医生给他检查了一番,给他安排了输液。
他守在一旁处理公务,时不时看他一眼。
就看到姜宇阳眉头紧促,嘴角微动,有泪从眼角滑落。
他放下手里的笔记本走过去,隐隐约约听到他在重复着一句话,“我不是…我没有…”
他拉住他的手。
姜宇阳醒了过来,心脏还在剧烈起伏,宛如刚刚亲身经历了一般。
“怎么了?做噩梦了?”方默寒看着他,声音温柔而又宠溺。
姜宇阳看着他,脑海里还是刚刚那个噩梦。
梦里。
他被数不清的人围着。
他看不清他们的脸。
只感受到他们对他厌恶的目光。
他们都在骂他。
骂他是杀人凶手的儿子,骂他跟他父亲一样恶毒,他父亲害死了他父母还不够,他还要害他们家断子绝孙。
骂他根本配不上方默寒,让他滚…
所有的垃圾都朝他扔过来,方默寒忽然出现,护着他,替他挡住了所有的垃圾,他完好无损,方默寒一身狼狈。
一如这些年。
他一次又一次为他收拾烂摊子。
他活得潇潇洒洒,他替他背负一切…
方默寒见他不说话,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烧退了一些,还有些低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姜宇阳这才敛了敛眸,回神,“没有。”
方默寒拉着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那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不饿…”姜宇阳看着他,“我想再睡会…”
“好,你睡,我在这陪着你,你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方默寒松开了他的手,给他盖了盖被子。
姜宇阳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好累。
他不想装了。
他根本不喜欢做家务,也不擅长照顾一个人的生活,更没有低声下气哄人开心的天赋。
一天两天他还能坚持。
可是这种坚持对他来说是折磨。
他不想再这样了。
……
方默寒站在那里看了他好一会,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姜宇阳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天色已黑。
“你醒了…”看到他醒来,顾泽放下手机。
“你怎么来了?”姜宇阳看到他,又下意识地看向周围,没看到方默寒,他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方默寒有公事要去处理,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叫我过来的…”顾泽关心地看着他,“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有没有不舒服?”
“好多了…”
姜宇阳坐了起来,顾泽给他拿了个枕头,垫在身后。
“发生什么事了?今天看到方默寒抱着你从墓地出来,我都吓到了…”顾泽一脸担心地看着他,有些生气地道:“你以前有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找我,可是现在,你宁愿折磨自己都不肯找我,你还有把我当兄弟吗?”
姜宇阳捏着自己的手指,看着他,红了眼:“我能去你那住几天吗?”
顾泽愣了下,他是从方默寒那里大概知道了原因,生病了都不想待在这里,看来还是接受不了他父亲害死方默寒父母的事…
“当然可以,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想住多久住多久…”
“我现在就想去…”
“好…”
顾泽趁着他起床之际,出去给肖然打电话,“把我房间的床单被罩都换一下,换好赶紧准备晚餐,宇阳一会要过来,他生病了胃口不好,给他准备些病人营养餐…”
顾泽一口气吩咐完。
听到肖然应了声“好”,他就挂了电话。
姜宇阳换了衣服,看到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拿起来,打开。
网上出现在受私生活影响,鑫阳集团股票开盘就大跌,收盘时直接跌停…的话题。
评论里,购买了公司股票的股民全在骂。
[方默寒你脑子进水了吗?好好的搞事业不香吗?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集攒多年的声誉悔了值得吗?]
[狗男人,只顾自己爽了,考虑过我们这些股民的感受吗?]
[你他妈喜欢男人是件很光荣的事吗?还他妈要昭告天下…]
……
姜宇阳看了看自己的信息,私信都99+了,全是骂他的。
他进入自己的微博,上一条微博还是在学校时发的,以前都没有什么评论,一下子多了几千条,他点进去一看,大部分也都是骂他的,让他滚,别再祸害方默寒了。
他发了条澄清声明。
顾泽推门进来,“好了吗?”
他收起手机,站了起来,“好了…”
————
方默寒知道姜宇阳不想看到他,所以才选择了将顾泽叫过去,自己回了公司。
公司的人都下班了。
他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好几次拿手机看,一直没有等到姜宇阳的信息。
他有姜宇阳的微博。
还设置了特别关注。
姜宇阳发微博,他第一时间就收到了通知,打开一看,就看到他说:[我跟方默寒只是助理和老板的关系,他是一个很好的老板,我的确是喜欢他,昨天是我故意喝醉了,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接我,对他表白,可是被他拒绝了,在他眼里我就是他的助理而已,很抱歉因为这件事给公司和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会即刻离开公司…]
方默寒其实很后悔,后悔当初冲动的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他是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可是他没想到姜宇阳也会被骂得那么惨。
但即便这样。
他也不想澄清他们的关系。
可没想到,他去澄清了…
方默寒看着他说的即刻离开公司,心里隐隐不安,他也坐不住了,起身回家。
天气不好。
七点多天色已经如黑幕一般。
车停到车库。
偌大的别墅里,只有感应的路灯亮了起来。
方默寒踏进大厅,打开灯,看了眼玄关处的鞋架,心口涩了下。
他呆愣了2秒,扯掉领口的领带,瘫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给姜宇阳发信息,[老婆,你去哪了?]
姜宇阳在顾泽房间,靠在床头喝水,看着方默寒发过来的信息,指腹不停地在屏幕上摩挲着,久久地看着。
方默寒靠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大厅,感觉心也空落落的。
直到手机响了下。
他才回神,拿起手机打开。
就看到姜宇阳发来的信息:[方默寒,我们分手吧。]
他的心一下子似是跌进了万丈深渊,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将他这几个月以来积攒的温暖全部抽干了。
他手指颤抖地紧攥着手机,久久地看着这几个字。
过去的一幕幕似狂风暴雨般在脑海里翻涌而出。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画面。
他惹是生非他去学校给他收拾烂摊子,他扬着头叛逆不屈的模样。
被他威胁跟他吵架不爽的模样。
……
喝醉酒眼里只有他向他告白的模样。
偷偷吃醋的模样。
黏着他的模样。
开心快乐的模样。
……
从陌生到熟悉,从不愉快的相处到相爱。
他的每一个样子在他脑海里生动而又形象,每想起一次,嘴角都会控制不住地扬起一次。
可是唯独这次。
他浑身湿透,脸色惨白,毫无生气的样子。
一想起,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撕扯般的痛。
他说过会一辈子拉着他的手不松开,就算他不爱自己了,也会将他强留在身边。
可是一想到他浑身湿透,脸色惨白,毫无生气的样子,他就做不到去强迫他。
如果在他身边让他这么痛苦,他宁愿放手让他离开,让他好好活着。
他艰难地打出几个字:[你想好了?]
姜宇阳一直拿着手机在等他的信息,看到他的信息,他手指顿了下,便给他回了条:[想好了。]
发出去。
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脑海里全是他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那些画面有多美好,他的心里就有多痛。
方默寒:[好。]
姜宇阳看着这个好字,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手机上,模糊了手机屏幕。
分手的事他没有勇气当面对他说,他怕他不同意,怕他会在他面前哭,会不舍,会断不了,又过不好。
可是真的分手了。
他的心又像是被人硬生生扯开一般的痛,难忍难忍。
到这一刻他才清楚,得到又失去的痛,比暗恋时爱而不得的痛要痛上千倍万倍。
他难过得泣不成声。
方默寒信息发出去,也难受难忍得红了眼。
他从来没想过分手。
没想到他们就这样分手了。
没有聊原因,也没有只言片语的挽留,甚至面都没有见,就用简短的信息分了手。
他想跟他再说点什么。
可是打打删删,删删打打,最终挫败的将手机扔到了一旁。
姜宇阳是爱他的,分手他也会很难过,他只言片语的关心只会让他更难过。
他不能给他发信息。
他行尸走肉般地在沙发上躺下来,回忆着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起他担心自己身体的样子,他又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给顾泽发了个信息,[照顾好他。]
然后,他就去了厨房。
————
“怎么了?”顾泽端着做好的饭菜到房间,就看到姜宇阳哭红了眼。
姜宇阳抬头看着他,泪水还在眼眶打转,“我和他分手了。”
“分手这么难过,为什么要分手?”顾泽放下饭菜,将抽纸递给他,“方默寒其实是真的不在意上一辈的恩怨,真的很在乎你。”
“可是我做不到不在意…”姜宇阳擦了擦眼泪,情绪好了几分,“我没办法再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好…”
“也许真相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顾泽看他一眼,怕多说他又难过,也不再多说,“既然选择分手了,就别再想那些了,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赶紧把饭吃了…”
姜宇阳接过了顾泽递过来的碗筷。
这么多年。
他不高兴的时候,都是往顾泽家里跑。
顾泽安慰人的话一向就是简单粗暴的要帮他出去,弄死谁谁谁,然后陪他打游戏,陪他做他喜欢的事。
让他觉得即便全世界都与他为敌,始终有个人会站在他身后,为他与全世界为敌。
让他很安心,也很依赖。
他很庆幸有一个这样的兄弟。
不然他都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一个人该躲在哪难过。
“阿泽,谢谢你…”
顾泽摸了下头,“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说什么谢字…”
姜宇阳没什么胃口,但他也不想顾泽担心,吃了起来,“好了,你别管我了,赶紧出去吃饭吧…”
“那你需要什么就喊我…”
顾泽从房间出来,肖然看了他一眼,“他怎么样了?”
“刚分手,心情肯定不好,你记住别在他面前提感情的事…”
顾泽去餐桌吃饭,肖然捏了下手指,跟上,“他分手了,最需要人关心照顾,你不是喜欢他,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
顾泽看他一眼,看他给自己出谋划策的样子,心里窜死一股火,他伸手将他拉到了怀里,毫不怜香惜玉地掐着他的细腰,“昨晚在我床上不是叫得挺浪,我跟别人在一起了,你舍得?”
“我们不过是炮友的关系,我说舍不得,你就会一直跟我在一起?”肖然看着他,不想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
顾泽笑了,在他腰上捏了捏,“你该不会是吃醋了?”
“我只是看你喜欢他多年,想提醒你这是个好机会…正好,我好久没回去了,我回去看看奶奶,给你们二人世界的机会…”
顾泽看着他。
明明是为他着想的话,彰显了他的懂事。
可是他的心里就是莫名的不爽,像是有一股火气堵在了心口,吐不出咽不下。
沉默了2秒,他紧了下喉咙,似笑非笑地咬了下牙,道:“你说的有道理,这的确是个好机会,明天开始,给你放假,什么时候通知你回来,你再回来…”
顾泽说完,就将他从身上拉开。
“好。”肖然垂了垂眸子,捏着手指应了声好,就回房间收拾行李。
顾泽看着桌上的饭菜,也没了食欲,在桌前坐了好一会,才像个没事人一样起身去房间看姜宇阳。
看到姜宇阳躺下了,饭菜只吃了一点,“是不是这些菜不合胃口?”
“不是…”姜宇阳感觉又有些不舒服,“是我没胃口,吃不下…”
顾泽看他脸色不对,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他又烧起来了。
“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买药…”顾泽压根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将饭菜收出去,就给方默寒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