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观音没有做过生意。

  张之维同样没有。

  两个人蹲在街上开始思考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生意,他们之前非常认真地做市场调研,但没得出一个结论。

  张之维他师父主要想的是下山多接触人,最好碰一鼻子灰才好。

  可是,以张之维的性格碰一鼻子灰实在是很困难的事,除非……生意屡屡失败。

  很好,他明白了。

  他偏过头征求林观音的意见:“阿音呐,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意见?”

  他跟林观音相处几日,就擅自跟人家混熟了,连人本名都不喊了,上来就一个小名,喊得林观音一愣一愣的,今天才算彻底适应了。

  林观音没有什么好意见,她只在她叔叔和她婆婆手底下当过长期免费的童工,你问她怎么干活比较省力,干得好,还能看得别人眼色,不挨骂,她倒是比较专业。

  张之维长叹一口气,恰巧街边路过一个背着各种商品的小贩,是镇上随处可见的卖货郎。

  卖货郎这职业,可苦了,得背着大大货箱走街串巷,上至繁华街市下到乡村田野,一直叫卖,往往还赚不到什么钱,一遇上打仗,随时丢了小命不说,还容易被抓壮丁。

  可这职业流动性也强,见到人、遇到的事,比一般的生意多多的了,也就是说这生意面向的人群物种多样性更加丰富。

  很好,既能吃苦又能见人,还不赚不到钱,生意容易失败,再找不到比卖货郎更适合张之维的了。

  于是,他学着人家卖货郎,做了个大大的货箱,而且仗着自己身强力壮,人家都是背货箱,他直接拿了个棒棒提了两个大大的货箱,他个子高,头发也被他剪得乱七八糟的,远看起来倒像是个背行李的沙僧。

  不过,这位沙僧既没有他的倒霉师兄,也没有他絮叨的师父,白龙马更别想了,他身边就只有一只鬼,这鬼还说不了话,有跟没有一个样子。

  不过,张之维这人话多的很,想到什么说什么,根本憋不住,林观音就算说不了话,他也能在心里脑补。

  “阿音呐,你们小孩子喜欢什么?”

  林观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拨浪鼓。

  张之维便买了几个拨浪鼓。

  嗯,货箱还有很多空缺。

  他于是又问:“阿音呐,你们女孩子喜欢什么?”

  林观音想了想,迟疑地点了点几盒胭脂和口脂。

  张之维便又加了几盒胭脂进去。

  他们沿着小镇最贫苦的地方,去私人的住宅收集不要低价卖掉的稀奇玩意,期间由于林观音天生异人的缘故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异能,每到一处人家,人家看门的大黄狗都对张之维格外友好,连门都不看了,让张之维破门直入。

  张之维背着货箱,非常认真地跟林观音说:“幸好你死了。”

  不然肯定恶狗扑食。

  林观音有些不解。

  张之维还在一边絮叨:“我觉得这家很有钱的样子。”

  怎么招?

  说这话是想打劫?

  张之维没打劫过,还真有点想,但心里又念叨一遍,罪过罪过、慈悲慈悲。

  出家人要有出家人的样子。

  “阿音呐,见过有钱人吗?”

  林观音点点头,她本来就出身富贵,嫁的也富贵,虽然在富贵窝里是个没爹没娘,没衣没粮的小可怜,可是她见过的有钱人还真不少。

  张之维竖起一指,非常夸张地摇了摇,说:“不,你没见过。”

  既然,你非要这么说,又何必多次一举,问着一遭,麻不麻烦?

  可张之维不嫌麻烦,他张之维说点重要的话,那不得好好铺垫铺垫?

  不过,林观音不懂先抑后扬的道理,她愣了愣,手上比了比,又摇了摇,张之维已经能看懂林观音一些手势了。

  说实话,他要是认真学什么东西,很容易就学会了。

  林观音在说:[我没骗人。]

  这话说着怪可怜的,张之维知道她没骗人,可得意洋洋地跟林观音说:“阿音呐,你没见过真正的有钱人。”

  真正的有钱人?

  “是名门呐,名门,流传几百年的那种,”张之维为林观音介绍了一下异人界的众生态,什么四大家,什么三一门,听得林观音一愣一愣的,张之维看到林观音那个被丰富世界观砸了一脸的表情,就更得意了,“我见过这种名门。”

  “我不仅见过,我还打过。”师父让他闭嘴别到处宣扬,可林观音不会说话,口风肯定比别人严实,他说的很放心,越放心他越开心,越开心就越放肆,语气词加了一大串,然后“嚯”了一声,回道,“那小少爷被我打哭了。”

  林观音瞪大眼睛。

  张之维强调道:“是真的。”

  林观音停了停,然后比起手,左手平放,右手则推出一个大拇指。

  [你好厉害。]

  张之维很满意林观音的表现,故作谦虚地说:“害,就那么回事吧。”

  他脚步更加轻快地走在青石砖上,然后被人家里干活的仆从看到了,大声喝住了张之维。

  擅闯私宅不好,这道理,林观音很明白。

  她都忘了自己是鬼,普通人看不见他这件事,吓了一跳,悄悄躲到张之维身后。

  张之维看她一眼,转过头,跟仆从说:“大哥,你能不能小点声啊,怪吓人的。”

  仆从无语,心想,你未经允许,大摇大摆地进人家门,还想让人对你态度要多好啊?

  “干什么的?快出去!”

  “收货的,”张之维回道,“有没有什么想卖的东西啊?”

  “没有没有,”仆从急切地赶他,“快走快走。”

  他要是态度好点,张之维说不定真走了。

  可是他态度是这样子,张之维就起了好奇心,心想,这么急着赶人呢?

  不是有鬼就是有鬼。

  哦,不好意思,他张之维才是最有鬼的人。

  毕竟有个林观音呆在身边呢。

  但张之维向来觉得自己独一无二,想点什么坏事,永远把自己排除到嫌疑人的行列。

  我张之维会干坏事?

  不,那可都是情有可原的大好事。

  他背着棒棒,笑着跟林观音说:“阿音呐,你看这就是出事了的表现。”

  林观音点点头。

  仆从看他跟空气说的有模有样,简直要吓死了,这会儿的人都老迷信了,瞬间改变态度,小心翼翼地问张之维是哪位高人。

  张之维“非常低调”,他自信又嚣张:“哦,我可不是什么打败名门小少爷的江湖高手,只是个普通的卖货郎罢了。”

  林观音给他让出空间,方便发挥。

  他这么说的,人是真有点信了,或许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他说:“我家小姐被人诅咒了,到现在还没醒呢,先生要是有心,能帮一帮我们吗?”

  诅咒?

  张之维心想,自己怎么一下山,这种神神叨叨的事就开始变多了。

  他是不是被张怀义诅咒了。

  呃,可不能这么想师弟。

  张怀义心眼子再多,那也是亲师弟。

  罪过罪过,慈悲慈悲。

  当师兄要有师兄的样子。

  林观音眼看着张之维又不知道嘟囔了些什么怪东西,然后开口:“我不负责降妖除魔,只能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仆从忙不迭地点头。

  毕竟是千金小姐,也不是张之维这种外男能随便见的,但不见到人,怎么清楚情况啊?

  张之维被仆从带着四处转转,然后让林观音去看那位躺着的小姐。

  林观音去了,她是只鬼谁也看不见,听见有人说小姐,便跟着飘进那位小姐的屋子里去,那位小姐正躺在床上,嘴里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林观音认真听了半天也听不清楚。

  那位小姐好像发了高烧,满脸通红,额上被盖上了一个冰凉的袋子。

  还有人不断在给她换水。

  房间里飘了一阵阵奇怪的烟,整个房子门窗关的严严实实的,闷得很,也暗的很。

  林观音觉得很不舒服,便飘到床后的屏风,然后在一个不起眼的针线盒子找到了一个小娃娃,小娃娃上写了生辰八字,还扎着针。

  林观音想了想,决定先告诉张之维。

  而另一边,张之维走到会客室里,被管家接待了。

  说起来,和他一起来会客室的人还挺多。

  但一个个看上去都比张之维专业,那打扮,那排场,那身家,啧啧啧,端的那叫一个高大上。

  他们看到来了张之维这么个新人,嫌弃地斜了一眼,甚至还有翻白眼的。

  嗯,看上去对张之维抢他们饭碗的事很在意。

  张之维摸了摸下巴,想了想,然后自以为地摆了个和善的表情,主动跟人套近乎:“老哥,哪里来的啊?”

  这位穿着金灿灿道袍的老哥,先是清高地“哼”了一声,然后回道:“茅山的。”

  怕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

  张之维哈哈大笑,心道,上清派这么些年也没把降妖除魔的名声除掉的原因找到了。

  他忽然笑起来,笑得疯疯癫癫,莫名其妙,大哥严重被他冒犯到了。

  而这时,林观音也回来了,她跟张之维比划了自己看到的情景。

  张之维听了,跟她确定:“你确定娃娃上面有人的生辰八字?”

  林观音跟婆家换过庚帖,知道生辰八字长什么样子,肯定地点点头。

  张之维沉吟片刻,忽然感叹一声:“最毒妇人心。”

  林观音忽然皱眉看着他。

  哦,阿音很不喜欢这句话。

  应该以前别人对她说过不少次。

  张之维情商还是在线的,他赶紧补充:“啊,没有说你的意思,这就是个比喻。”

  林观音还是皱着眉。

  行吧。

  “我收回我刚刚的话。”张之维妥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