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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时果真下了雨,浩荡的薄纱如屏障般笼罩在东京上空,薄雾缭绕的夜里没有月亮,云沉甸甸的堆积出蜿蜒的形状,磕着眼睛静默了许久,但始终没能睡着的三日月昼不知道是何时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的,出舱门时耳边除了嘈杂的人潮,似乎还有海浪声,这附近没有海,她挤了挤眉心,才意识到那是雨。东京国际机场每天的客流量以百万计数,三日月昼搭乘摆渡车,从T3航站楼走出来是在晚上九点多,比预计还早了小半个钟头。手里搭着毛线外套,瑟瑟的冷风顺着敞开的衬衫领口涌进胸口,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利索的笼紧了衣裳。

  “阿昼——”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搜索手机号码的动作,一双手亲昵的按上她的肩膀,是隔着薄薄的针织衫也能感觉到的温暖:“你这家伙是怎么想的啊喂,居然用两天时间去纽约跑了个来回,你打电话让我来接你的时候,我要吓死了。”

  她转身勾住花崎诗织的脖子,在她嗔怪的口吻之下露出标志的笑容,没来得及洗头所以扎起了头发,亮着有着圆润棱角的五官,漂亮流畅的发际线上生着杂草似的碎发,飞扬的眉梢是嚣张的气焰,眼神始终没有褪下少年时代的清澈:“辛苦我们诗织啦。”

  三日月昼和花崎诗织。

  那不是靠朋友就可以定义的关系,包裹在身边的熟悉气味从国中开始就被时光细细碾进了彼此每一寸皮肤的纹理当中,平滑细腻的感觉不到存在,但又确确实实如同被认定为“世界上另一个我”而存在着。

  “去停车场吧,不早了了。”花崎诗织敲了敲表盘,示意着时间,而三日月昼却敏锐的注意到那是一块情侣表,依旧是拖拉的语调:“欸——情侣表欸——”

  在调侃之下挽住她的胳膊,软绵绵的笑了起来:“走啦,明早你还要上班。”

  花崎诗织是不日前才刚刚获得了驾照,粗略一数大约才过了一个来月,装饰的花里胡哨的家用车后备箱里沾着没来得及清理的花泥。从大学毕业后就进入一家快时尚品牌做买手的花崎诗织,在工作了不到半年后发现这个职业和她梦寐以求日思夜想的理想并不相符,便辞职用全部积蓄在台东区略有偏僻的朝仓雕塑馆附近开了家花店,早先做此决定时花崎夫人并不支持,然而花崎诗织看起来纤弱但自有主见,迅速做好了筹划,在资金上获得了三日月昼毫不犹豫的支持,而成为如今这样能大方利索的微笑的花崎诗织,这其中的曲折和心酸——自信心在片刻坍塌后用多年重建,被摧毁后持续修复的这个过程,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三日月昼与人的相处模式一直与刨根问底无关,大多数情况下,如果别人不想说,她就不会问,如果别人想说,也要看内容是些什么再决定听不听,现实一点来说,虽然在这个人们忙于表达或灌输自己的观念而拒绝倾听的世界上,沉默的倾听他人讲话的人几乎已经变成了稀有动物,可哪有人有义务听不相干的人倒苦水。她用毯子将自己裹成一只艰涩的蚕茧,蜷着大半个身体横在后排座位上,狭小的空间很难容纳下她的腿,只能一叠再叠,叠成一个看起来就难受的形状,也没抱怨,她一直不是娇贵的人:“毛利前辈不在吗?”

  “还在加班啦。”

  三日月昼蒙上头,车辆穿过一排排的路灯,忽明忽暗的光线晃的眼晕,闷声闷气的说:“我想睡一会。”

  “睡吧,到家时我喊你。”

  “谢啦。”

  “你明天还是再请一天假休息吧……”花崎诗织的建议并没有得到回应,寂静的车厢里响着风掠过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发出的猎猎声,雨刷嗡嗡作响,她扫了一眼后视镜,沉浸在黑暗里,被毛毯包裹成蚕蛹而找不到脑袋的三日月昼一动不动,已经迅速入睡了。很久以前她就是这样累到沾枕头就能一睡到天亮的状态,所有人都能看到她优异的成绩和挺拔的姿态,没人在乎她经历的十二点还写着日本古代史习题的过去,但凡是一根绳子就一定会被打成手术结,冰箱里的肉皮全是缝合的痕迹,被奉为圣经的药理学课本……别人只能看到这光鲜亮丽的表皮,就以为只有这表皮了。

  雨到底是什么时候停的,三日月昼不大确定,好像是凌晨两点,也好像是三点,四点也说不定,至于她究竟是如何迷迷糊糊全靠那点本能走下花崎诗织的家庭车,倚着冰凉的电梯,三魂离了六魄似的摸到卧室,横七竖八的斜倒了,她也记不大清了。早上和闹钟一起醒来时,昨日留宿的花崎诗织已经在烤面包了。她打了个哈欠,趿拉着拖鞋晃晃悠悠的迈下楼梯:“早啊,诗织。”

  “感觉好点了吗?”花崎诗织取出冰箱里的牛奶,利索的拆开一个边角倒进奶锅里加热。三日月昼打了个哈欠,打开壁挂音响,填进去了一张老CD:“还不错,果真还是睡床比较舒服。”她揉了揉有些落枕迹象的脖颈,回头的动作会让整个脖子传来一瞬间针扎似的疼痛感,慢条斯理的握起品相精美,用料丰厚的三明治,不知道该用什么样赞叹的词语来形容她的厨艺——早餐都能做出花来:“辛苦我们诗织啦,看看我们诗织这贤妻良母的手艺,不然你嫁给我好了。”

  “手冢君会恨死我吧。”花崎诗织将热好的牛奶倒进玻璃杯里,加了麦片,早间新闻只有电视上一个不出声的影像,三日月昼抿了口牛奶,从翘着二郎腿的姿势里能看出一股潇洒和不羁,以及少年的英气来,一边咬三明治一边斜一眼电视屏幕上的字幕:“昨天你肯定没能休息好,晚点再去花店吧。”

  花崎诗织解下了围裙:“我没事,我想把花店经营的好一点,总觉得目前这样离寿三郎还很远。”

  “诗织。”她郑重其事的放下牛奶,支着下巴看起来一副兴致索然的模样,用汤匙搅着杯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许多人要你优雅,要你端庄,要你聪慧,还要你温柔,但没有人告诉你要成为你自己,你特别优秀,诗织。”

  她低着头,刘海随动作散落下来,半遮住的干净的眉眼里闪着光,弯成好看的弧度,轻轻咬着嘴唇:“谢谢你。”

  “呀!怎么又要迟到了!”也就正经了两分钟吧,她又恢复成了常见的兵荒马乱的模样,一边系鞋带一边指着电视和CD机嘱咐花崎诗织临走前关电源,一只脚已经迈出去了又被她急匆匆叫住,折回来取了便当。实际上这个时间对于上班族来说并不算晚,但对于每日骑山地车上班的三日月昼来说,确实有些紧凑。柳生比吕士已经不止一次劝告她换一辆车,屡次被她以“节能”之类的言辞拒绝——在“不喜欢野餐是因为拒绝践踏草坪”这类日常生活这方面她多少有些神经质,柳生比吕士也不是见识了一次两次了。

  踩着最后一秒进入科室的三日月昼倚着门框跌连喘气,迎接她的不是问候,而是从四面八方来的奇形怪状的眼神。她抓着早上洗过后没来及吹干的头发,茫然的退出去看了一眼门牌,躲在门后只探进来一个警惕等等脑袋,视线在房间里所有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面面相觑的同事身上绕了一大圈,心里把临走前做过交接工作捋了一通,确定毫无纰漏后才小心翼翼的发出了微弱的询问:“怎……怎么了?”

  理她最近的一名实习护士嗫嚅了几下,将手里的饼干塞回包装盒里:“三日月医生,你……不是感冒了吗?好像是出差都出不了的程度……”

  “欸?”然后她看到远处熹微的晨光里,柳生比吕士的镜片匆匆一闪,她恍然大悟似的一抬头,不知所措的揪着衣角的手终于想起来要放到嘴边了,虚虚的捏着嗓子低咳起来:“是啊,是感冒了,最近流感还蛮严重的。”干巴巴的笑了几声,揪过一枚口罩捂住脸,避开竹财前辈探究和不满各掺一半的复杂余光,绕到了柳生比吕士一旁的办公桌前,低下头来,在恢复如初的纸页稀里哗啦的响动,打印机的运作和对病患情况的交谈当中伏下腰,藏在桌子底下扯了扯他的衣角:“这是什么破借口,我上一次感冒是两年前,怎么不早点和我通气!”

  他环伺着周围的情况,低下头小声回答:“我也没想到我们这么没默契。”

  “你以为我是仁王吗?”她翻了个白眼:“所以呢?去加州的人是竹财前辈还是八幡前辈?”

  “山崎院长还在等你去谈话呢。”

  “不是吧……”她直起身来,泄气的皮球似的往椅子上一倒,踩着桌角又滑着转椅离他近了半个条胳膊的距离:“你不是都说我感冒了吗——我去找一趟山崎院长。”

  “一大早嘀咕什么呢?”竹财前辈端着他万年不变的飘着几粒枸杞的保温杯出现在背后时,她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颤栗了一下,拍着胸脯深吸了口气:“竹财前辈,你不要这么可疑好不好。”

  “可疑的是你吧,做贼似的。”他翻了个白眼:“手冢选手还好吗?”

  她撑着下巴,从抽屉里取出一包巧克力棒,来来回回摇摆着转椅:“失落肯定是有那么一点,毕竟明明努力的程度已经足以达到预期的目的了,但最终和愿望失之交臂。”抬起头,仔仔细细的揣摩着他的神色,她不单纯是在说手冢国光,她也在指竹财前辈——百分之八十的财富掌握在百分之二十的人的手里,这个世界并不是公平的,它只是披了一个公平的外衣:“啊——我去找一下忍足医生。”

  三日月昼第一次见到忍足瑛士,是在高中休学履行的途中,那天天气好的一塌糊涂,玻璃窗上能清楚的倒映出她和后排的手冢国光的脸庞。新干线上一名旅客突发急病,是前往京都公办的忍足医生采取的急救,下车时,她隔着人群朝救护车的方向扫了一眼,高大的忍足医生冷静的推了推眼镜,踩着脚踏板利落潇洒的钻进了救护车。倒不是说她记人相貌的能力有多超然,而是忍足侑士和忍足瑛士长的太像了,连名字都只差一个字,特别是,六七年前的忍足瑛士比如今看起来还要年轻许多,皱纹只堆积在眼角,以致于每每见到他,三日月昼都像是在面对老掉的忍足侑士,无论如何也严肃不起来。

  当然,在她进入医科大附属医院做规培生时,就和他在嘘寒问暖中谈到了这桩旧事,她说:“是新干线上的意外事件让我想去做医生的,这么算来,忍足医生应该是我的启蒙导师。”这句话到了忍足医生耳中,大致意思就被扭曲成了“被当作偶像”的含义,还频频向三日月先生致电,绵里藏针的炫耀一番——成年人一旦幼稚起来,恐怕小孩都不如。

  “叩叩”两声,三日月昼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忍足瑛士因上火而哑了的声音就顺着没关严实的门缝溜出来:“请进——”她就理了理叠进去的衬衫领子,推开门道了“打扰”走进去。屋里干净整洁,办公桌上摆着照片和金属饰品,被百叶帘遮了多半光的窗户让她一瞬间梦回高中时期长谷川校长的办公室,好在坐在办公桌后的人头发还很旺盛,打破了她认知上的错觉:“忍足老师,你用的哪种洗发产品?”

  “嗯?”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把话题扯到西方极乐世界的三日月昼连忙捂住脑袋,满脸懊悔的神色:“不……我是说去加州的事。”

  忍足瑛士放下手中的笔,看了一眼时间,距离查房还有几分钟:“看样子,你的重感冒已经痊愈了。”

  “柳生那家伙找借口都不会找。”她翻了个白眼,一双手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是该背过去还是该叠起来,索性抄进了口袋里,鲜少挺直的脊背此刻犹如一棵松柏:“其实我不太想去加州,暂且不论年纪和资历,从能力上我也肯定比不上竹财前辈或者八幡前辈,为什么是我呢?是因为我父亲?”

  忍足瑛士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来回答这个毫不客气还略显尖锐的问题:“这场学术交流对你在学校里研究的项目会很有帮助,你可能在三十岁就会达到一个普通医生梦寐以求的高度——我不得不承认是有一些三日月先生的因素,先入为主让我对你多少抱有更大的期望。”

  “可这不公平。”经营医院的柳生家也好,做学术的三日月家也好,她得承认家庭的因素酿就了他们如今的性格——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反正也没有后顾之忧,做好一件事是最好的,做不好也没关系,而通常抱有这种心态的人往往能笑到最后。家庭给了他们强大的底气,虽然有各自的苦恼,但受益却占更多的方面。三日月昼有些焦虑的捏了捏眉心:“这种机会我以后还会再遇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成为毫无争议的最合适的人选,但是现在,我不是,我就是个没正儿八经的上过手术台,也没毕业的规培生,我能获得这个机会,不过是因为您和山崎院长对我先入为主的偏爱。”

  一直被贴着“自负”标签的三日月昼能说出这种否定的话,着实让忍足瑛士惊着了。他叹了口气,又重新问了一遍:“真的不想去?”

  她撇了撇嘴,斩钉截铁的回答:“真的不想去。”

  “你和柳生也真是奇怪,别人遇到这种机会都上赶着求我,你俩倒好,一个比一个避之不及。我午休时再和竹财聊聊。”他站起身来擦了擦眼镜,重新戴回去,走过来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膀:“走吧,去查房。”

  以为一切尘埃落定的三日月昼没想到更棘手的问题还在后头。竹财前辈午休时来找她时似乎已经和忍足医生谈过了,她正靠着栏杆和柳生比吕士为一块从便利店买来的冰棍而争执。九月中旬的天气逐渐转凉,但正午时分的太阳仍旧孜孜不倦的炙烤着大地。三日月昼手里是童年时期常见的三支连在一起的冰棍,柳生比吕士不客气的要来分一钵羹,被她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冰棍这种东西是只能和国光一起分享的。”

  “三支呢。”

  “我自己吃。”

  柳生比吕士捂着额头,对她横行霸道的表情选择视而不见:“你厉害。”

  正巧远处竹财前辈气势汹汹的走来了,三日月昼拆掉包装,拉住栏杆往后一倾,就在和路过的护士同他打招呼的那声“竹财医生”的提示下,准确的在静谧的走廊里捕捉到他了:“竹财前辈,吃不吃冰棍?”

  伸过去的橘子味雪糕并没有被接纳,到来的是他义正言辞的责问:“为什么不去加州,来来回回也就一个多星期,是耽误你谈恋爱了吗?你知不知道这个机会有多少人想要都得不到?”

  太阳穴上的青筋已经因为那句“耽误你谈恋爱”的句子而凸凸跃动了,但还在努力控制着要紧的后槽牙,尽可能平静的说:“明明有更能胜任的人选,我为什么要去?”

  “你现在是在让着我吗?我需要你一个后辈来礼让吗?还是觉得自我牺牲很伟大?啊,我忘了,你压根看不上我们这种人弹尽力竭,不知道要付出多少讨好的笑才能实现的目标,你已经什么都有了——你是名医生,多少对自己的职业认真一点可以吗?”

  她低下头,再抬起来,脸上平静的连一丝眼圈泛红的痕迹都没有,像是一潭没涟漪的死水,失望和沮丧一个没留神就从流光溢彩的瞳孔中逃出来,半晌才把嘴唇拉出一道讥讽的弧度,没有辩驳,也没有解释,抬着胳膊将分给竹财前辈的那只快要融化的冰棍甩进垃圾桶里,抄着口袋头也不回的走了。背后竹财前辈追回来的脚步和那声急促中夹杂着责备的“三日月”也一并被丢在脑后——去他的吧。

  柳生比吕士拉住他的胳膊,绊住他想要追上去的步伐,沉沉的叹了口气:“竹财前辈,你也尝试着去理解一下她吧。”

  理解她的善良,也理解她的坚持,很多事情不是靠嘴上说出来的,而是在细节里渗透出来的。竹财前辈从忍足医生的办公室走出来后就紧绷的身体松弛下去,他攥着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里:“抱歉,我说的太过了,但是这家伙的态度真是让人火大。”

  柳生比吕士看了一眼那只被怼到垃圾桶里的冰棍,八成已经快化成一滩狼藉了,转过身从三楼走廊上看着一层大厅里络绎不绝的缴费窗口,地砖上折射出光怪陆离的人影:“三日月的笔记是被东大医学科视为圣经的存在,每年期末考都有人来蹭她给友人讲解的药理学,有一段时间她家里只要能打结的地方就全部都是手术结——或许的确有家境优渥的原因,但能成为如今的三日月,全部是因为她自己,她是那种就算不喜欢,也一定会把事情做到最好的人。”

  不是不认真,而是太较真。许多年前她和他说过,以后并不想成为一个温柔善良的人,因为这种人只会跟自己过去不,麻木一点就会快乐一点,抱怨别人就会放过自己,可她没有,这或许就是她这辈子都做不到的事了。竹财前辈抹了把脸,焦躁的搔着后脑勺,看了一眼已经停在十六层的电梯,大步流星的走向安全通道,他知道她会去哪儿,只有五楼的自动贩卖机里才有橘子汽水。

  果不其然,三日月昼从出口取出了汽水,灵活熟练的打开易拉罐,抄着口袋,自动贩卖机亮着冷光的玻璃上倒映着她略显憔悴的脸颊和黑眼圈,口腔里是弥漫开的又甜又刺激的气泡味,不知道怎么就从这甜里尝出了几分苦涩,大概就是生活的味道。

  哭?

  她才不会哭,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晚上去找千石清纯打场搏击,这些负面情绪就都会随汗水蒸发,她一直很会调控和发泄自己的郁闷。竹财前辈气喘吁吁的从安全通道闯出来时,她已经在灌下去两瓶汽水后恢复了冷静,生气程度从两枚被完全捏成饼状和条状的易拉罐中可见一斑,比起一开始的焦急,竹财前辈对“如何徒手捏爆易拉罐”这项技能更感兴趣。他如履薄冰般探过去一只脚,身体随步子平移过去,指着玻璃窗里的商品自言自语:“下午当然要喝点咖啡啊……三日月,你还要橘子汽水吗?”

  “我请你”这个后续还没说出来,他就被三日月昼扫过来的视线钉在了十字架上,一动也不敢动,举起双手以示友好:“抱歉,都是我的错,我说话太过分了。”

  她一言不发的翻了个白眼,继续往自动贩卖机里投硬币,这次选择了咖啡,他挠着后颈没话找话“不是不喜欢黑咖啡吗”,她直起腰,把咖啡塞到了他手里。也不能说是一点都不了解,至少他知道她喜欢喝橘子汽水,也知道她不喜欢喝黑咖啡,竹财前辈握着冰凉细瘦的易拉罐不知所措了许久:“我不是故意要责备你,三日月,你是我很欣赏的后辈,我只是希望你能走的更远。”

  “前辈——”开口还是拖泥带水的腔调:“你觉得我和你谁更应该去呢?”

  竹财前辈没有回答,正是这片回答做出了回答。她将散在额前的秀发抓回后脑勺:“你看,你自己心里也有答案。想要找一份好工作就要从幼稚园开始,私立大学医学科的学费以百万计数,一场学术交流会对我来说和对你来说的意义是不一样的,你得承认,比起我上升的机会来,你上升的机会更少,但我觉得前辈你的能力不应该就这样被局限,我也觉得你可以走的更远。”她倚着墙壁,散散漫漫的,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情绪,却给了他致命的一击:“前辈,你想去加州吗?”

  他的嘴唇启启合合,到嘴边的“无所谓”在她坦诚直白的审视里像见了猫的老鼠,而那点私心无所遁形。

  她嗤笑一声:“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非要摆出一派清心寡欲不争不抢的姿态来才能被喜欢,凭什么有竞争心就不行,就要把那点野心藏着掖着不敢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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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茂:仁科就是个诗人

  三日月昼:我就是个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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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我有很多话想说

  但是打好了字又删掉了,之前认识的朋友偶然看到了这篇文在□□上跟我说不喜欢女主人设,经历不同,各自保留看法吧,求同存异嘛;不喜欢叉掉好了